“我怎么教育自己的孫子,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阿芒多的眼神陰沉下來,他低下頭,吊著眼睛望向安德烈,抬手一道綠光射去,嘴上功夫也不落下風,“安德烈,像你這樣的老師,有什么資格評價我呢?”
“你瘋了?”見到綠光,安德烈側身一躲,瞪大眼睛罵道,“索命咒?你是霍格沃茲的校長!你不要臉了?”
“我已經什么都不在乎了,你不會真覺得,上次能讓我吃苦頭是因為自己水平高吧?”阿芒多不屑地說道,“我當時只是不屑用這些魔法罷了,況且,我早已為霍格沃茲找到了一位比我優秀百倍的繼任者!”
阿芒多·迪佩特,作為霍格沃茲的校長,他本就是一位德高望重、實力高超的大巫師,當這樣的人物底線松動,開始使用黑魔法對敵時,究竟能夠做到什么程度呢?安德烈有幸成為了第一位吃螃蟹的人,碰到這樣一位“墮入魔道”的巫師,在阿芒多密集的魔咒攻勢下,他已經獨木難支了 “你瘋了,迪佩特!”
安德烈只能不斷閃轉騰挪釋放防護咒來抵御阿芒多的攻擊,完全沒有還手的余地,即便如此,他的身上也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裂口,一只腳甚至已經完全石化,硬邦邦地拖在地上,他躲閃的步伐愈發遲緩,防護咒的釋放也越來越力不從心。
但是安德烈不敢逃跑,他生怕巴里落入他那瘋狂的爺爺手中,那時候,只怕格林德沃親至也無力回天了。
終于,在阿芒多釋放一道產生屏障惡咒的間隙,他以一個十八歲年輕巫師的姿態滾進了樓梯下的空間內,趁著阿芒多打不中自己的功夫,向頭頂被魔咒轟出的破洞釋放了求救信號。
在見到求救信號的瞬間,安德烈留在甲板上的隨從立馬沖了下來,就在他的眼中剛剛升起希望時,隨從們很快用行動告訴了他“雜兵在令人失望方面從來不會讓人失望”的道理。
還沒過去十秒,這幾個仿佛剛從波士頓灣被漁船打撈上來的蝦兵蟹將就已經倒在了阿芒多的魔咒下。
“沒有必要喋喋不休,安德烈,我承認我瘋了,但是那又怎樣呢?我難道不是被你們逼瘋的嗎?”阿芒多閑庭信步地逼近安德烈,悲泣的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能從我手底下跑脫那么多次,是你的榮幸,但是我發誓,這一次我不會讓你輕松逃走的,臭蟲。”
“我說過無數次了!我當時只是去你們家隔壁買一只幼年的斯芬克斯!”安德烈撒丫子在船艙內狂奔,大聲喊道,“你自己問問巴里,那時候的人是我嗎?”
“我的孫子……他太年輕,他什么都不知道,”阿芒多搖搖頭,又是幾道惡咒射出,其中一道擊中了頭頂的龍骨,在一陣令人不安的咔咔聲中,船體向著一邊緩緩傾斜,阿芒多的揮舞著魔杖,語氣急促地說道:“我只能看到我的眼睛看到的東西,我不會相信你們這些小人的只言片語,今天,我將要用你們最引以為傲的黑魔法將你們撕碎!”
“祖父大人,您當初為什么不用這些魔咒呢?”許久沒聽到動靜的巴里忽然問道,“既然您愿意用這種魔咒,當初用攝神取念,就能找到真正的兇手。”
“我當時并不愿意——”
阿芒多的聲音軟化了一些,轉身面向自己的孫子,隨手向身后一甩魔杖,將樓梯轟塌,把安德烈死死壓在下面。
“您現在為什么愿意了呢?”
“孩子,當然是因為你——”
“我知道為什么,祖父大人,”巴里語氣平淡,絲毫不像一個孫子和自己的爺爺講話,也絲毫不像一位將死之人,“因為你后來發現了,我并不能像你想象中一樣成為我父親母親那樣的人,我才能低劣、天賦平庸、性格懦弱,根本沒有按照您的想法成長,不僅如此,我還投入了格林德沃大人的麾下,給您這位偉大的巫師蒙羞了。”
“不,巴里,你是我最愛的孫子。”
“是啊,但我始終不是您最自豪的孫子,我就像一個牛皮癬一樣,沾著您的名聲過活,”巴里低下頭,把目光深深埋入腳下的刀刃之間,“很抱歉,我在生命的最后時刻還在給您添麻煩。”
“生命的最后時刻?不!我不會讓你死的,放心吧巴里,我會救你出來的。”阿芒多不復與安德烈戰斗時的從容,他慌亂地擺著手,靠近巴里的鐵籠,說道,“等爺爺拿下仇人,就放你出來。”
“我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決定嗎?”巴里平淡的聲音出現了一絲波動,他的肩膀聳動著,似哭似笑地說道,“我這該死的生活,就像你領口那塊該死的方巾一樣,我被折疊、被熨燙、被按壓出鋒利的折線,但是你有注意到我只是一塊毛巾,或者一張羊皮紙嗎?”
“巴里,爺爺以后一定會讓你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活——”
“羊皮紙和毛巾可沒有辦法塞進你的口袋里,它們有屬于自己的位置。”巴里悲哀地搖搖頭,反駁道,“但是當你在它們身上折出方巾的折痕時,它們就再也不能做自己了。”
“不,你可以做自己。”
幾人腳下的木板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崩裂聲中裂開一道大縫,阿芒多擊斷龍骨的后遺癥此刻終于顯現出來,透過腳下的裂縫甚至可以看到波士頓港平靜海面下暗流洶涌的浪濤,甲板上始終沒有呼救聲傳來,也不知道那些普通的船員們發生了什么。
看了很久戲的達蓋爾在心里喊著信仰的神明,翻了翻白眼,暗暗發誓:“如果有下輩子,一定不能去霍格沃茲。”
見到郵輪的解體,阿芒多有些緊張地抓向巴里和達蓋爾的籠子,就在他快要上手的時候,一道飄忽不定的男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巴里,我說,你可以做你自己。”
一道道披著黑袍的身影出現在狹窄的貨艙中,將這艘小型郵輪本就狹小的底層擠得滿當當的,當他們登場時,船體斷裂的態勢也止住了,蓋勒特·格林德沃,穿著他習慣的裝束——一件平平無奇的長風衣,圍著一條灰色的長圍巾,他握著魔杖,從人群中走出,重復了一遍剛剛說過的話。
“謝天謝地……”待在樓梯殘骸下裝死的安德烈探出頭,在看到格林德沃的第一眼,就安心地躺了下去,腦袋下面的木塊有些硌頭,他探出手撈回一塊長得像枕頭的木頭,墊到了脖子下面,“巴里有救了……我也是。”
格林德沃穿過人群,走近如臨大敵的阿芒多。
他微微欠身,低下頭,抬眼望向阿芒多,做足了禮數,說道,“迪佩特校長,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很高興能和您見面。”
“格、林、德、沃……”阿芒多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了黑魔王的名字,沒有多說一個字。
“請讓讓,謝謝。”格林德沃點點頭,繞過阿芒多,徑直走向關押巴里的籠子,看清里面血肉模糊的景象時,他異色的瞳孔劇烈收縮,但很快恢復了平靜。
“格林德沃大人,您這樣強行破開籠子只會激發里面的魔力機關。”達蓋爾不甘寂寞地插嘴,相比阿芒多,他在與黑魔王講話時充滿了敬意,絲毫不敢觸怒他的虎須。
“你是什么東西?”格林德沃很不滿他的打擾,側頭過,輕蔑地望向隔壁的籠子,在看清籠中人的面貌后,他挑挑眉毛,說道,“哦?我記得你,你是美國那群麻瓜和野巫師的人?”
“能被您記住是我的榮幸。”達蓋爾硬著頭皮搭話。
“哼。”格林德沃懶得和這種角色多費口舌,他對達蓋爾想說的話完全不感興趣,只是緩緩地彎下腰,伸出手,覆在籠壁的欄桿上,與巴里沾滿血跡的手指輕輕觸碰,望著巴里滿含淚水、布滿血絲的眼睛,他點點頭,收回手,不在乎上面骯臟的血跡和污穢,只是握緊了拳頭,“巴里,你是為了幫我找東西才變成這樣的。”
“格林德沃大人——”
格林德沃搖搖頭,豎起食指抵住嘴唇,打斷了巴里接下來的話,他將手搭在籠壁上,輕聲呢喃,“沒事了,沒事了,我們來接你回家。”
強大而精密的魔力在沒有魔咒趨勢的情況下通過老魔杖涌上鐵籠,在格林德沃手術般的操縱下,巴里身下凹槽中灌滿的血液升騰而起,血色的蒸汽順著七竅涌回了巴里體內。
巴里的身體劇烈地痙攣起來,隨著他抖動的幅度越來愈大,一道黑影從他的背后猛地挺直身子,瞪大純白的眼睛,望向眼前的男人。
“滾回去。”
格林德沃握著魔杖,繼續破解籠子的機關,甚至沒有看一眼那位自稱“巴里·迪佩特”的黑影,隨著他的動作,鐵籠連帶著里面的刀刃與鉤鎖仿佛被丟入硫酸池一般扭曲溶解,消失不見,失去支撐的巴里全身流血,向前撲去,背后的黑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格林德沃半跪在地上,將向前傾倒的巴里攬進懷里,動作小心地用蘊含魔力的手輕撫著他的后背,安慰道,“沒事了,我們回家。”
“威爾特寧先生,對于攝魂怪這種生物的本質,魔法界一直眾說紛紜。”
又一周的魔法史課后,賓斯教授把納爾遜叫到了辦公室中,之前空空如也的辦公桌上擺著一摞摞書頁泛黃的大部頭書籍,他讓納爾遜坐下,一個人鉆進書堆,抽出一本綠色封皮、被鐵鏈鎖住的魔咒書,丟到納爾遜面前。
“但是我們作為歷史的研究者,一定不能放任這種模棱兩可的說法成為主流。”納爾遜能夠從他那雙乳白色的大眼睛中看出求知的光輝,他把手伏在封面上,飄在納爾遜面前,說道,“從歷史的縫隙中,我們總可以找到蛛絲馬跡。”
“您有什么新發現嗎?”
“有。”
賓斯教授點點頭,又搖搖頭,他抓起門后的鈴鐺,輕輕搖了搖,幾只圍著圍巾的家養小精靈板著一塊黑板突然出現在辦公室內,它們背對著納爾遜,將身體盡量隱藏在黑板后,很快將它安裝在一塊支架上,緊接著消失了。
“威爾特寧先生,接下來我要說的內容,你可以看作是一場課外補習,放心,它不會成為你期末考試的內容,”賓斯教授拍拍手,一行行泛著銀光的花體文字浮現在黑板上,幽靈教授的表情有些激動,又有些害羞,“說實話,我已經有一千年沒怎么變過教學大綱了,這種禁忌的話題還是第一次講。”
納爾遜坐直身體,聚精會神地望向賓斯教授。
“一直以來,我們都默認了一件事實,那就是古希臘的女巫皮提亞擊敗了當時作惡多端的海爾波,”賓斯教授,“麻瓜們將那些歷史改編成了神話,然而實際上,在巫師看來,這些故事中飛天遁地、移山填海的神明,只是一位位違反了保密原則的巫師罷了。”
“在希臘神話中,皮提亞只是一個普通的服務于阿波羅的女祭司,擁有一點兒預言能力,其實在真實的歷史中,她的地位也大約如此——她從未因高深的魔法而被人熟知,但肆虐希臘上百年海爾波確實是在她的一手策劃下崩潰的。”賓斯教授懷著崇敬的語氣介紹道,“人們對她知之甚少,但是就目前而言,她最大的魔法領域的成就,就是研發了一道在千年后都能夠幫助巫師們抵御攝魂怪的魔咒——守護神咒。”
“她是針對攝魂怪研發的魔咒嗎?”
“我不能確定,但是僅效果而言,守護神咒在對抗攝魂怪時確實有超出想象的奇效,相信你也知道這點。”
納爾遜點點頭,表示贊同。
“我要說的重點可不是這個,你知道在守護神和攝魂怪出現以前,巫師界存在一種特殊的存在,他們不需要魔咒就能夠激發情緒與魔力結合的能量,但是無法控制。”賓斯教授敲敲黑板,一個嶄新的詞浮現在上面,“他們甚至可能是攝魂怪與守護神的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