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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重逢

  “你來了?”

  埃菲爾鐵塔頂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銀發男人靜靜站立著,俯瞰著巴黎上空黑紗繚繞的盛景,他向前伸出手,風衣的衣角無風自動,那條縈繞在城市上空仿佛神話故事中夢魘般的黑紗活了過來,伸出一條漆黑深邃的飄帶纏繞在他的手上。

  “我為什么不能來,我是來阻止你縱火的。”他對面的男人身材高大,但是面容憔悴,姿勢也有些佝僂,像是踩著什么東西站著空中,但腳底下空空如也,他凌亂的褐色頭發披在肩頭,已經很久沒打理了,男人也抬起一只胳膊,銀色的巫師袍下,握著魔杖的手堅定地指向自己曾經的摯友,他嘆了口氣,聲音沙啞地說道,“蓋勒特,我們多久沒見了。”

  “從戈德里克山谷那次之后,”站在鐵塔頂端的男人正是許久未在紐蒙迦德現身的蓋勒特·格林德沃,他撫摸著纏在手臂上的黑紗,語氣輕松地說道,“你瞧,阿不思,我們第一次撿到它的時候,它才多大呀?你瞧瞧,現在它已經遮天蔽日、勢不可擋了。”

  “蓋勒特,”鄧布利多嘴唇哆嗦地說道,“我真的難以想象,你得殺害多少人,才能把它喂養得這么大?你以為它很壯觀嗎?這都是罪孽!”

  “不,”格林德沃搖搖頭,目露憐憫地望著鄧布利多,勸說道,“阿不思,恕我直言,你還是像以前那樣軟弱,那樣喜歡說教,也那樣空泛——你從伏地蝠的身體上看到了罪孽,但對我而言,那是希望。”

  “希望?”鄧布利多抿了抿嘴唇,不再言語。

  “是的,阿不思,”格林德沃甩甩胳膊,伏地蝠的觸須從他的手臂上脫落下來,他望向遠方,認真地說道,“你知道嗎?在遙遠的東方,麻瓜進行戰爭時會砍下敵人的頭顱堆成埃及金字塔一樣的形狀,把它們擺在邊疆的交界處,這種奇觀叫做‘京觀’,你覺得它怎么樣?”

  “不怎么樣,你真的越來越瘋狂了。”鄧布利多的身體向前漂浮,落在鐵塔頂端,兩人一左一右戰爭平臺兩端,他的身體顫抖,語氣中藏著強烈的憤怒,“這只是一種野蠻的、殘忍的習俗,而你!格林德沃!你的行徑和那些野蠻人有什么區別?”

  “你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聲蓋勒特……但是你錯了,阿不思,”格林德沃依舊用那副憐憫的眼光盯著鄧布利多,說道,“你知道嗎?凡是敢于筑京觀的朝代,東方的國家幾乎都不會遭遇來犯之敵,因為他們用一場殺戮保護了自己的子民,使他們免于遭受之后幾年、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襲擾,而那些一味媾和的政府,他們所謂的慈悲只能帶給自己的人民無窮無盡的悲劇,戰爭不止沒有被中止,反而讓敵人得寸進尺!”

  “你不要那樣看著我!格林德沃!”鄧布利多厲聲喝道,杖尖開始凝聚紅色的光芒,“你的心里只有冷冰冰的數字和結果,你根本不懂愛!”

  “放下你的魔杖吧,阿不思。”格林德沃搖搖頭,“你根本傷害不了我,正如我傷害不了你一樣,我們可是簽訂過血誓的。”

  “我……”鄧布利多無力地垂下手,苦笑道,“我……好吧,但是蓋勒特,你的所作所為也是在種樹,你終有一天會被自己種下的苦果吞噬,十二年前你在巴黎放的火,總有一天也會燒到你的頭上……”

  “苦果?你是指你的那些小動作嗎?讓一個神奇動物學家來壞我的事?在你欣賞的學生在被開除的時候假惺惺地同情他,然后有朝一日派他去世界上最邪惡、最強大、最冷酷的黑巫師那里送死?”格林德沃嗤笑一聲,扭過頭說道,“你不會真以為我會栽在他手上吧?我甚至還想過如果殺了他會不會讓你傷心,如果不是珍惜人才,我怎么可能給他那么多機會?”

  “收手吧,蓋勒特,”鄧布利多對格林德沃的話題避而不談,“你把自己擺的太高了,這樣不好,你沒有權利決定別人的命運。”

  “哈哈哈,阿不思,你應該去你們國家當一個政客!”

  格林德沃張開雙臂狂笑,巴黎上空的伏地蝠也因為他的動作而躁動起來,它如同濃煙一般鼓動翻騰,眼看著就要吞噬身下的樓宇乃至整座城市——直到遠處的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清越的鳥鳴,一道渺小卻熾熱的身影沖入黑霧當中,躁動的伏地蝠瞬間安靜下來。

  “是福克斯嗎?”格林德沃瞅了那邊一眼便回過頭,揮手向鄧布利多展示著腳下的城市,陶醉地說道,“阿不思,你看,人雖然有記憶,但是記憶也是有時間的,更不用說是城市了——十二年前,我們腳下的這座城市曾經被一場厲火付之一炬,但是你看,它已經恢復過來了,甚至比以前還要繁華——麻瓜們根本不知道這些,他們連感知都缺乏,又如何記住傷痛呢?再說了,所謂的傷痛,只是犧牲一些無關緊要的角色,讓他們成為更輝煌未來的養料。阿不思!一切為了更偉大的利益!”

  “歷史就存在于記憶當中,總有一天會蓋棺定論的。”

  “你又在講空話了,阿不思,這又是你從哪抄來的名言警句嗎?”格林德沃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著鄧布利多的眼睛,問道,“難道你沒有在做同樣的事情嗎?看到之前的得意弟子似乎拿我沒辦法,所以故技重施逼走自己的另一個學生?歷史存在于記憶之中?他的身上不止有攝神取念的痕跡,你甚至在他身上丟了一只蜷翼魔,現在你過來和我講記憶?你告訴我歷史存在于記憶之中?你就是玩弄記憶的高手,如果不是你們學校有個幽靈,你甚至都要玩弄歷史了,你覺得你有資格和我說這種話嗎?”

  “我……”

  “我只是在解不等式而已,一城麻瓜比全部巫師小,所以我選擇犧牲他們,我重復一遍!對更偉大的利益而言,這些犧牲都是無關緊要的!”

  “難道你覺得阿利安娜的死是無關緊要的?”鄧布利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怒吼道,隨手一揮,魔杖尖迸發的魔力削去了鐵塔平臺的一角。

  聽到這句話,格林德沃的表情僵住了,他默默地站在鄧布利多對面,兩個人望向相反的方向,除了被風吹起的衣角和頭發以外,此時的場景仿佛一幀定格動畫。

  “你這次來,就是為了和我討論這些陳年舊事的嗎?”良久,格林德沃才緩緩開口,語氣也不復之前的胸有成竹,他嘆了口氣,不知從哪摸出一支香煙,吊在嘴里,又在身上不斷翻找著什么,過了一會兒,又兩手空空地轉過身,說道,“唉,那次丟了打火機,我就再也沒有抽過煙,我以為我早都戒了,但是……哈哈。”

  格林德沃干笑兩聲,拿下嘴里的香煙丟到一邊,拿腳尖碾得粉碎,語氣懇切地說道,“我想,當年的事情絕對不是我們當中的任何一人想要看到的,我以為今天會是一場感人的重逢,但是……如果你非要今天舊事重提,那我也不會逃避,我承認在我的人生當中,我做了一些錯事,但不管你信不信,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些悲劇不再發生。”

  “所以你放火燒了巴黎?讓無數的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鄧布利多漸漸掌握了談話的主動,乘勝追擊道,“他們的悲劇就不是悲劇?難道只有你——蓋勒特·格林德沃承認的悲劇才是悲劇嗎?”

  “我從沒那么說,但是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必須要讓少數人承受一些不好的東西,這都是必要的犧牲。”

  “你已經詞窮了,蓋勒特。”鄧布利多嘴角翹起,嘲弄地說道,“但是我今天不想和你爭論這個,我只想告訴你,當年的事情我不怪罪你,阿利安娜是我害死的。”

  “當年的……什么?”格林德沃瞪大眼睛,似乎完全喪失了表情管理的能力,他驚訝地反駁道,“不不不,我們都清楚當時發生了什么,她——”

  “不,”鄧布利多上前一步,靠近了驚訝的格林德沃,凝視著他的眼睛,說道,“我的一個學生教會了我這個道理,發生暴亂時,每個穿鞋的人都是踩踏別人的兇手,更不要說是我這樣的親人……雖然她和他可能不同意。”

  鄧布利多露出苦澀的表情,無奈地搖搖頭,重復道,“雖然他們可能并不同意……”

  格林德沃打量著與以往完全不同的鄧布利多,隨著這場談話演化為爭執,他們二人你上前一步,我上前一步,一開始分立兩邊的兩人已經快要面對面了。

  “你的這個學生,就是納爾遜·威爾特寧嗎?”格林德沃突然冷不丁地問道。

  “沒錯,是他。”鄧布利多沒有否認,但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一股無力感涌上了他的心頭。

  “我覺得他比你強。”格林德沃聳聳肩,“在我親口告訴他他的身世后,他甚至還能面不改色地和我聊天——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了他的殺意,但是馬上消失不見了,你知道嗎?阿不思,我覺得未來有一天如果能死在他的手上,那才是真正有意思、有意義的死法。”

  “你拿他怎么樣了?”鄧布利多緊張地問道,“你對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做,我只是幫他認清了他的天賦,我甚至沒有幫他驅逐那只被你藏著他身邊的蜷翼魔。”

  “那不是我——”

  “誰知道呢?”格林德沃再次打斷了鄧布利多的爭辯,得意地說道,“相比把他逼到出走的校長,我覺得我做的一切更像一個合格的教育工作者,我給了他一個在亂世中容身的地方,我為他開放了紐蒙迦德圖書館,我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當年發生的一切,我在你們那個老年癡呆校長挑起爭端的瞬間就馬上安排他去了最安全的地方,還安排了圣徒中最擅長教育的人教導他之后幾年的功課,我甚至還墊錢讓他在樓下的飯館隨便吃飯……放心吧,阿不思,你可能看不上他,但他對我可是寶貝,一個在我所預言的未來中完全沒出現過的人,他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鄧布利多神色一凜,眼底里充滿了擔憂。

  “不是吧?你不會在想著斬草除根吧?”格林德沃表情夸張地說道,“不瞞你說,我相信他也會讓我大吃一驚的,有時候我甚至在想,他不會是你專門送來給我的繼承人吧,和我一樣的先知天分,不俗的魔法天賦,還有那份見識和心智,一個被蜷翼魔上身的人能活著走到歐洲我就已經很驚訝了,沒想到他做的更棒!”

  “蓋勒特,我們的事情不應該延續到下一輩身上。”鄧布利多又上前一步,幾乎要和格林德沃臉貼臉了,他認真地說道,“你不應該這樣。”

  “我只是給了他仇恨,又給了他機會,最后給了他力量,”格林德沃攤開雙手,像是要擁抱鄧布利多一樣,“就像你當年做的一樣。”

  “你太狹隘了,你把別人也想得和你一樣狹隘,”鄧布利多忽然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格林德沃,在他驚異的眼神中向旁邊縱身一躍,“我雖然無法傷害你,但是我可以拉著你傷害我自己。”

  “不得不說,你聰明了很多,”格林德沃在鄧布利多的懷抱中向下疾墜,他張開雙臂,感受著環繞身體的狂風,開懷地笑了起來,隨手一指,遠處的一棟高樓燃燒起來,然后反手抱住鄧布利多,笑道,“如果這樣一直抱著,我愿意陪你一起去死,但那棟樓里有你的另一位得意弟子,年級第一的湯姆·馬沃羅·里德爾,他也有幸參加了我們的這場儀式。”

  說罷,格林德沃閉上眼睛,享受著下墜所帶來的失重和心率飆升的快感,周圍的風聲變得細微無比,他甚至能夠聽到鄧布利多心跳聲。

  在落到一半時,他忽然感到懷里一空,睜開眼睛,那棟樓房的火滅了。

  格林德沃笑笑,閉上眼睛,自由下墜,這場談話毫無意義,但是他很開心。

  在即將觸底時,他和盤踞在巴黎上空的伏地蝠一起,突然消失,正午的陽光就這樣突兀地照向大地,把整座城市包裹在光明當中,隨著陽光的到來,巴黎的溫度也在緩緩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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