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打開行李箱,攤開在地面,偌大的行李箱中空蕩蕩的,除了幾片白色的類似石片的殘渣外,什么都沒有,他找了一片還算平整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從箱子里捧出一個納爾遜看不到的東西,輕輕地放到地上。
接著,他抽出魔杖,指向盤在樹根上正在不斷痙攣的納吉尼,一道乳白色的光芒緩緩地從魔杖中飛出,攀上了納吉尼身上最猙獰的一道傷口,他收起魔杖,那道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擁有實質般擴散、延申,很快攀附到了納吉尼全身,像一層保護膜一般將她包裹起來。
納吉尼的痙攣停止了,納爾遜不知道蛇的心跳是怎樣的,但是他卻聽到一陣舒緩的、人類般的心跳聲有力地在洞穴中回蕩開來。
“咒語是‘傷息患愈’,”鄧布利多看到納爾遜好奇的眼神,解釋道,“是喬伊小姐改良后的應急醫療魔咒,你的那位朋友應該也會類似的,對了,靠過來一點兒。”
納爾遜點點頭,繞過鄧布利多放東西的那塊地面向他走去,途中看了好幾眼,但是他始終沒有看到任何東西,玻璃折射光線的幻影都沒有看到,他不由地多看了鄧布利多幾眼。
鄧布利多將手伸向高出,靜靜等待著,一時間,整個洞穴里安靜到只剩下巖壁上水滴滴落的聲音,樹是不會動的,納爾遜也沒有動,盤在樹上的納吉尼在鄧布利多魔咒的影響下陷入了如同死寂般的沉眠,此刻,這里的時間仿佛也凝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幾分鐘,也可能是一小時,一聲嘹亮清越的鳳鳴聲忽然響徹整個地下洞窟中,粗大的紫杉根系抖了抖,仿佛已經感受到了即將到來的生物。
一團細小的火苗出現在鄧布利多高舉的手中,它微弱、活躍又溫暖,一時間將濕冷的洞窟帶入春天般的溫度。
緊接著,這團火苗驟然膨脹,如同爆炸般向外擴張,瞬間映紅了四面的石壁,下一秒,鳳鳴聲愈發清脆清晰,在火焰最中心最熾熱的地方,一只美麗優雅的鳥張開雙臂,沖了出來!
她振翅高歌,空中灑下溫暖的金色光雨,將陰暗的地下照亮得如同白晝。
鳳凰有著纖細的身體和與身體相比過長的翅膀和尾羽,這種比例放在任何生物身上都可能不夠協調,只有高貴的鳳凰是唯一的例外。
她就像是披著一襲華麗的長裙,從神話中走入了現實,納爾遜很難把這只他只能用“美麗”形容的鳥和那只皺巴巴如同褪毛雞仔一般的小動物聯系起來,她舒展翅膀飛翔在洞穴內,原本還算寬闊的空洞此刻反倒顯得逼仄起來,配得上她的也只有天空了。
“福克斯,她就交給你了。”
鄧布利多放下手,望著盤旋在頭頂的鳳凰,沉聲囑托道。
飛得正歡的福克斯這才放慢動作,低下頭望了望鄧布利多,發出一聲短促的鳴叫,算是打過了招呼,她歪了歪腦袋,瞅了眼鄧布利多身后的納爾遜,沒有多余的動作,幻影移形般忽然出現在了納吉尼的身邊。
她將腦袋貼近納吉尼的身體,發出一聲嘆息般的鳴叫,踩到了旁邊的一根枝杈上。
“走吧,納爾遜。”鄧布利多有些期待地看著納爾遜,眨眨眼睛,說道,“靈魂的問題,需要到靈魂的世界解決,不瞞你說,我還從沒去過迷離幻境呢!”
納爾遜點點頭,縷縷薄霧從四面八方的空洞中襲來,在福克斯好奇目光的注視下,他和鄧布利多消失在了霧中。
福克斯望著洞窟內彌漫的霧氣,嫌棄地扇了扇翅膀,飛到了納吉尼身上。
幾公里外,納爾遜的小屋中,正在和湯姆飲茶講述當年斯萊特林小趣事的羅伊納突然停下了話語,望向樹樁的方向。
“怎么了?拉文克勞女士。”聽得有些上頭的湯姆還以為羅伊納被糕點噎住了,關切地問道。
“沒什么,我們接著來說薩拉查當年和戈德里克在愛爾蘭北海岸決斗的故事,”羅伊納放下茶杯,湯姆眼疾手快地為她斟滿,她滿意地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完全不在意溫度,“斯萊特林,薩拉查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可沒你這么會來事兒。”
“這就是迷離幻境嗎?”鄧布利多對這里白茫茫的一切都很好奇,把手伸向身邊不斷涌動的氣墻,把一把迷失霧抓到手心,細細地揉搓著。
“是的,教授。”納爾遜點點頭。
“我死了以后也會來到這里么?”鄧布利多充滿好奇,一刻不停地打量著周圍的景物,“每個人來的地方都一樣么?還是說,這里和我們生活的地方一樣,有不同的地區。”
“我不清楚,教授。”
“你沒事兒吧?”鄧布利多有些擔憂地望著有些大舌頭的納爾遜,關切地問道,“我還以為你只是咬到了舌頭,怎么靈魂也——”
“我是自己進來的,”納爾遜張開嘴,露出里面的一片綠油油的葉子,隨即閉上嘴,解釋道,“抱歉,我嘴里有東西。”
“曼德拉草的葉子?”鄧布利多挑挑眉毛,“也對,米勒娃告訴過我你要修行阿尼馬格斯,說起來,阿爾巴尼亞確實是個練習阿尼馬格斯的好地方,有什么困難嗎?”
“目前還沒遇到。”
“嗯,我覺得你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兩人寒暄了幾句,鄧布利多見納爾遜說話實在不利索,提議先干正事。
“我們走吧,那個女孩兒在哪?”
話音剛落,納爾遜猛地向前方伸出手,用力一揮,厚實的霧墻向兩邊分開,鄧布利多眼前的景象飛速轉動,下一秒,兩人便身處一處和外界一模一樣只是換了顏色的洞窟。
迷離幻境內的景色和外界類似,卻又有不同,這些拉伸般的景物比起外界更加宏偉荒誕,對于出如此地的鄧布利多來說,此刻面前這棵根系直沖云霄猶如神話中世界樹一般的純白紫杉已經令他無比震撼了,他唏噓不已,但很快收攏了心情,目光凝重地望向那個抱著膝蓋坐在根須底部的瘦弱身影。
納吉尼依舊穿著那件羅伊納替她編織的綠色長裙,上面的樹葉有些已經枯黃,她蜷縮著身體,全身微微顫抖著,雙手環抱膝蓋,將臉深深埋入懷中。
鄧布利多邁開步子,跟在納爾遜身后大步向納吉尼走去,蛇類的感受是非常敏感的,但兩人的腳步卻完全沒有驚動她。
“納吉尼,”納爾遜靠近一些,輕聲叫道,“鄧布利多教授來了,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變形術大師。”
“嗯?”納吉尼的聲音異常沙啞,帶著一絲絲蛇般的氣音,“你怎么來啦……”
由于太久沒有像人一樣說過話,納吉尼的聲音有些怪異,當然,這可能是因為她本身就有一些口音,她甕聲甕氣地和兩人打招呼,卻始終沒有把臉從膝蓋間抬起來。
鄧布利多揪心地望著眼前的瘦弱女人,她裸露在外的胳膊瘦到幾乎皮包骨頭,肘部的骨頭異常突出,渾身呈現一種不健康的灰敗蒼白色,他的心里緊了緊,即便是像他這樣見多識廣的人,也從沒見過如此虛弱的人,更何況這種虛弱還直接呈現在了靈魂上。
隨著他的靠近,納吉尼抖動得更加劇烈,鄧布利多竟然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對自己的恐懼,他趕忙彎下腰,半跪在地上,試圖安撫她。
但這個動作卻導致了完全相反的后果,納吉尼蜷縮得越來越靠后,幾乎要把自己藏進身后紫杉的根須中。
鄧布利多一時之間手足無措起來,他抹了抹口袋,卻發現魔杖并不在身上。
“納爾遜,在這里施法應該怎么做?”他有些焦急,沒有魔杖的他根本沒有辦法真正幫到納吉尼。
“教授,用我的吧。”納爾遜把自己的黑胡桃木魔杖遞給鄧布利多,眼睛卻一直沒有從納吉尼身上挪開。
鄧布利多接過魔杖,沒有多問,只是馬上開始著手對納吉尼進行治療,他掌握的關于靈魂的魔咒不多,用來治療靈魂的就更少了,這些魔咒也是他在圖書館中仔細搜尋、臨陣磨槍的成果。
就在鄧布利多施展魔咒時,納爾遜的眼睛突然被來自另一方向的光亮刺了一下。
他順著光源的方向望去,在那邊,迷失霧凝成的地面中,插著一片碧綠的鱗片,一片似乎被打磨過,锃光瓦亮的足以反光的鱗片,這片鱗片像極了一面鏡子。
鏡子?
納爾遜心頭陡然一驚,望向納吉尼,這次他的眼睛注意到了很多沒有看到的東西——指縫間暗紅色的污垢、身下藏著的幾塊卷曲的鱗片、藤條長裙上沾染的黑色污漬……
鄧布利多仍在耐心地幫納吉尼治傷,一邊幫助她回憶和自己的一面之緣。
納爾遜則站在一旁,抱著胳膊,突然開口道:
“納吉尼,你的臉怎么了?”
納吉尼抖動的身體忽然停下了,她用力地抖動了一下,反而把頭埋得更低了。
納爾遜皺著眉頭,上前一步,重復道,“納吉尼,你的臉怎么了?”
“沒什么……”納吉尼的聲音細若蚊蠅。
納爾遜上前一步,在鄧布利多另一側蹲下,剛要說些什么,卻被鄧布利多攔住了。
通過納爾遜的反應,他也有了大致的猜測。
“納吉尼,你相信我嗎?”鄧布利多突然問道,“相信我是世界上最會變形的人嗎?”
納吉尼沒有說話,只是夾緊肩膀點了點頭。
“你的臉上是不是長出了鱗片?蛇的鱗片?”在鄧布利多問出這句話時,納吉尼如同斷電般僵住了,她的呼吸甚至都停滯了,可鄧布利多仍在窮追不舍的問道,“是和外面那個蛇的身體一樣的鱗片嗎?”
“教授……”納爾遜輕聲叫道。
“相信我,納爾遜。”鄧布利多認真地望向納爾遜,站起身來,走向一邊,“大概在十年前,一位自稱是奧睿利烏斯·鄧布利多的男人找到了我,哦,你可能對他的另一個名字更熟悉——克雷登斯·拜爾本。”
納吉尼僵硬的身體好像忽然與發條恢復了鏈接,她一頓一頓的抬起頭,瞪大眼睛,望向鄧布利多。
在她抬起頭時,納爾遜看到她的臉上并沒有一片鱗片,只是布滿了一道道指甲大小的傷口,有些傷口的血液已經凝結,并形成了厚厚的血痂,有些傷口還在流血,隨著她的頭從裙子上挪開,一滴殷紅的鮮血徑直滴落到了純白的地面上,一瞬間便被饑渴的迷失霧吸干,仿佛它從頭到尾都沒有存在過。
“他似乎有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想要在臨行前把另一件重要的東西托付給我曾經的學生紐特·斯卡曼德,”鄧布利多扶了扶眼鏡,“他本來想直接找那個人的,但是他花了很大力氣都沒有找到,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可他似乎又沒找到紐特——事實上,大多數時候,我也找不到他,所以克雷登斯·拜爾本只好把那件東西交給我,對了,你好奇他最在乎的人是誰嗎?”
鄧布利多笑瞇瞇地望著納吉尼,向后退了幾步。
納吉尼發出了一聲怪異的嗚咽,眼神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納爾遜第一眼還以為那是害怕,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可能是更加復雜的情感。
“呵呵,”鄧布利多沒有多說什么,繼續談論起克雷登斯想要留給紐特的那件東西,“奧睿利烏斯想了個笨辦法,用來延緩你的血咒。”
鄧布利多用標準的步伐向后退,又走了幾步后,他終于停下了腳步,彎下腰,把手貼在白色的地面上。
“他找到了一件寶物,一件只應該出現在神話傳說中的完美寶物,”鄧布利多挑挑眉毛,賣著關子,“在現實中,它可以讓人隱匿無形,一點兒痕跡也不會留下,在靈魂世界,據他所說,那可以騙過寄生在別人靈魂中的怪物……在我看來,這只是治標不治本,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這件寶物卻可以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它可以幫助你騙過自己的身體!”
納爾遜看著已經蹲到地上的鄧布利多,表情有些奇怪。
“嗯?”鄧布利多突然變了語調,“我記得我明明把它放到這兒了?怎么摸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