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XX年刑字XX號案件現在開庭……現在宣讀裁判庭紀律……本案由田枝長一郎、石福康介、別府敏子三名裁判官組成合議庭,由我田枝長一郎擔任裁判長……”
一系列庭前程序完成,裁判長主持核實被告人身份,讓公訴人宣讀起訴書。
九條檢察官義正言辭地宣讀起訴狀,氣勢之凜然,讓旁聽席上的媒體記者都為之嘆然。
被告人上河一真瞇著眼養神,雙手疊在手杖上,撐著地,似乎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的處境。
辯護人妃英理正襟危坐,盡管已經看過起訴狀,她仍聽得十分認真,生怕其中有什么新的內容出現。
此時在等候室休息的古雅人也拿到了今天開庭的合議庭成員。
“別府敏子啊,怎么是這個女法官,這位可比九條檢察官還不好惹啊。”古雅人略感頭痛。
之前原身留下的資料中,不光有時刻關注的“大人物”、能夠為己所用的人脈網,還有各界值得關注的“新秀”。
別府敏子可以說是法律界有名的法官新星了。
慶應義塾大學畢業,在大四就能通過司法考試的學霸,一年半研修后成功晉升助理法官,任左陪審法官,五年時間按例晉升職權特例助理法官,之后一發不可收拾,在任職助理法官不足十年的情況下,晉升專職法官。注釋①
如果古雅人此刻在庭審現場,就會看到別府敏子坐的位置不是左陪審法官,而是資深法官才坐的右陪審法官位置。
或許非同行的人不懂這有多厲害,只需做個對比就能一清二楚。
正常而言,法學部有關考試大綱的專業課程從大三才開始,大四就能通過司法考試的幾乎微乎其微,所以一般裁判所的研修生完成研修,取得合格資格,晉升為助理法官的年齡大約是在二十五歲。
而二十五歲的年齡,在裁判所妥妥的“年輕人”,足以稱得上一句精英。
這樣的精英,要歷時五年才能成為職權特例助理法官,獨立審案,等到第十個年頭,才能轉為專職法官,至于什么時候能坐上右陪審法官的資深位置,成為主任(專任)法官,那就看個人能力和造化了。
別府敏子,大四通過考試,算上研修期,成為助理法官的年齡最多二十三四,如今三十歲出頭的她,用了不到十年,就走完了別的“精英”需要十數年才能爬上的晉升歷程,能力之強、背景之厚,著實可怕。
古雅人比旁人多知曉一點細節。
別府敏子的背景之一,就是她是青法協法官大會的成員。
青年法律家協會,簡稱青法協,這個“民間組織”的發展經歷極為曲折,同時充滿權力的斗爭與理念的碰撞。
青法協成立于1954年,奉行“擁護憲法、和平與民主主義”的宗旨,主要由當時的學者、研究者、法律家構成,發起人中不乏法律界著名人士,像是加藤一郎、平野龍一等東大教授這樣的大人物。
由于加入青法協的“少壯派”法官越來越多,青法協法官大會就此成立,成為“少壯派”法官們彼此溝通交流的聯系紐帶。
然而1966年發生了一起大事件,最高裁判所作出“全遞中郵判決”,引起財經界、政府、自民黨等多方人士對司法界進行猛烈抨擊。
次年9月,全貌等右翼雜志通過公布青法協法官大會的成員名單等方式,不斷以輿論攻擊、曝光家庭、逼問立場等手段迫害這些年輕的法官。
由右翼掀起的司法反動持續了十幾年,本來前途光明的中青年法官慘遭打壓、調職、流放,這種迫害直至1984年青法協法官大會宣布獨立,與青法協總部割裂開來,才逐漸停止。
乍一看,好似這個組織是個破落沒錢途的“民間組織”,但是任何時候都不要忘記前后輩、派系這種紐帶是植入日本民眾骨子里的。
受到前輩們保護而“殘留”下來的“少壯派”法官,十幾年后成為裁判所體系中的中流砥柱。
慘遭迫害的前輩有些在形勢好轉后,受到“補償性升職”,一躍成為法院的中高層。
過去“戰斗的傷疤”如今成為熠熠生輝的履歷,受人敬仰,更不要提那些曾經因迫害而離開裁判所,投身法律界的人士,如今也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律師、大學者。
雖然時隔多年,有“戰斗情誼”的同輩越來越少,但是同屬一個組織的淵源是不可斬斷的。
別府敏子就是受到前輩們余蔭,隱隱被不動聲色的大佬們捧成新一代的“門面”。
這個女人,自身的個人能力無疑是極其出眾的,但其性格與背景同樣不可小覷。
或許是多年的學習生涯,又或者是日本法官本來的生活就是“密不透風”的,她還保留著學生時代的熱血,總有種浪漫主義的色彩,想要打破法官身上來源于上級、體制的種種束縛。
是一位自由主義的實務法官。
明明已經三十了,卻還保留著傲嬌與刻板,活得像是二次元的人物,再加上她那張娃娃臉,總會給人種“孩子氣”的錯覺。
即便是在裁判所內部,對這位女法官某些為了審案“大動干戈”的做法,也有不少人頗有微詞,認為其破壞“手冊主義”的審理方式純屬亂來,還不夠“成熟”。注釋②
“唉,一個‘正義の女性検事’九條玲子,一個‘正義の女性裁判官’別府敏子,一個‘正義の女弁護士’妃英理——”
“三個女人一臺戲啊,論強勢這三位恐怕誰都不輸,可千萬別在法庭上打起來啊……”
古雅人在休息室唉聲嘆氣,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出庭作證恐怕不是一個好選擇。
也不知道目暮警部是不是早就預見了眼下的情況,果真姜還是老的辣,這三個女人誰都不好惹啊!
尤其是,她們或多或少都算與古雅人有交情。
“難搞喔,不管怎樣都好,可千萬別遷怒到我身上,”古雅人默默祈禱。
他一點也不想被這三個女人惦記上,正所謂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這三位平均年齡都是虎狼之年,火氣不小啊!
被惦記上了,日后還不知有怎樣的麻煩事,一點不符合他低調的初衷。
“咦,如果她們真打起來,會不會扯頭發呢?”
一想到三位各有千秋的大美人打架的場景,古雅人思路一斷,突然就飄遠了。
“古警部,公訴人請您出庭作證。”
“嘶,好刺激啊……”
“???”
“呃、嗯?好,我知道了!”
古雅人在工作人員詫異的眼神中,正了正領帶,走進審判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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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左陪審法官,坐在審判長左邊的位置,一般由助理法官或地位較低的法官擔任。
右陪審法官,即坐在審判長右邊的位置,一般由主任(專任)法官或資深法官擔任。
法學生通過司法考試,進入裁判所,研修兩年(現改為一年半),由最高院根據成績、人格等“全面評價”來給出“稱職”評價,即可錄用擔任助理法官。
助理法官擔任五年(原則上,頭兩年會被分配到大城市,后三年在各地地方法院及家事法院中調動),期間有司法研修所主導的研修、法院內合議體下的資深法官進行實務訓練,之后成為職權特例助理法官,開始獨立審案。
法官擔任十年后,會啟動再任制度,由最高院確認,即可成為專職法官。
法院、裁判所,法官、裁判官等類似稱呼,因翻譯不同,如果看得別扭,以后我可以統一用國內稱呼,其實意思是一樣的。
注釋②:手冊主義,即“制定標準、制定手冊”,按照“規矩”審案。類似于教條主義,因此不光刑事案件,各領域案件不乏有法官只讀卷宗,不接觸當事人,全靠心證審案。這與日本的法官培養體系和日常工作量有關,不做詳細討論。
只介紹一下,為何庭審質證、辯論環節,優秀的律師能夠影響法官判斷,就是這個原因。類似情況,legal high中的古美門律師就有所體現。
注釋③:青法協,青法協法官大會,真實存在,參照了真實歷史。
注釋④:別府敏子,legal high第二季的女法官。
整活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