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瞎激動,我就算是有辦法,你們也用不上啊——就現在這條件,別說讓百姓精耕細作,就算是粗放式種植,人力都不夠用的……”
王子安此言一出,魏征頓時像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樣,卸了勁兒,李世民等人也不由冷靜下來。
子安說得一點不錯,就如今大唐的情況,全國只有一百五十萬戶,勞動力根本不夠,講精耕細作,根本不可能。
就像子安這大棚一樣,雖然說上去很簡單,但是這成本又有幾家能承擔的起?
就算是承擔的起,又有幾戶農家有這個閑工夫?
雖然子安沒有細說,但他口中所謂糧食增產的辦法,也十有八九是如此。
長孫無忌都不由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雖然不愿意看到王子安再立新功,在陛下面前越來越受重視,但若是有糧食的增產辦法,收益最大的還是他們這些擁有大量土地的世家門閥大地主啊。
一年得多收多收糧食?
但,沒有——也好。
瞧著酒桌上瞬間冷場,一個個跟斗敗了的公雞似的,王子安不由哭笑不得,只得隨口安慰道。
“辦法很簡單,你們要是試試呢,回頭找老洪叔他們,種地這方面,他們比我做得好——”
這倒不是王子安故意偷懶的托詞,而是他雖然知道前世的一些耕作方法,但也僅止于知道,實際的操作,他跟老洪叔這種在地里混了大半輩子的老農來比,差的根本不是一點半點啊。
所以,基本上,秋耕是時候,都是他說一些概念,老洪叔他們負責落實,很多細節比他自己親自上手要好很多。
老洪叔?
所有人頓時心中了然。
果然,實錘了吧,老洪叔果然是個有本事的隱世高人啊!
回頭,一定要好好的結交一番!
所有人,頓時暗暗下定了決心。
就在幾個人念頭閃動,想著怎么結交老洪叔的時候,王子安話頭一轉,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其實,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最好的辦法是找到高產的作物,像土豆,地瓜,玉米,哪怕弄點占——”
說到這里,王子安忽然猛地一拍大腿,激動得險些把面前的酒杯給帶倒。
“對了!我竟然忘了這種好東西——”
所有人正好奇什么是土豆,地瓜和玉米,想要刨根究底地問一問呢,結果就看到王子安神色激動地站起身來,還沖著他們得意地招了招手。
“土地、地瓜和玉米不好弄,但有一種高產的作物,卻是唾手可得啊……”
啊,竟然真有高產的農作物!
聽他那意思,還可以弄到手!
李世民和魏征等人的氣息頓時再次粗重起來,房玄齡看看眼前的王子安,再看看自家陛下和其余幾位同僚,整個人都有些迷了。
這人家說啥,你們就信啥了啊?
你們以往的聰明睿智呢?
大氣穩重呢?
要說王子安有增加農作物收入的手段,他信,人家大棚在那里擺著呢,沒有溫泉,大冬天種出青菜來,就問你服不服!
但說到高產農作物,他卻是有些存疑,那玩意兒是說有就有的嗎?
自古以來,農作物就那么些。雖然這些年,朝廷也不斷從西域引進一些作物,但大多都是香料蔬菜之類,可以作為主食的農作物,一樣沒有!
就算前段時間,在長安引起轟動的饅頭作坊,其實也不過是對麥子做法的一種改進而已。
而且是搞了個突襲,在那些世家門閥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利用極地的價格,幾乎收羅了關中和山東等地世家數年的存糧。
過程和方法幾乎不可復制,因為糧食就那么多,再想來一次,絕對是癡人說夢。
所以,等過了這個冬天,往年積攢的小麥存糧耗盡,整個大唐缺糧的現狀,必然再次暴露。
不過,見王子安說得煞有其事,自家陛下和幾位同僚也新潮澎湃,他也不會傻乎乎地站出來說掃興的話,不過卻一臉認真地看著王子安。
“王小友,不知道到底是何等作物,為何老夫等人從未聽說過?”
“對,快說,快說,別賣關子——”
程咬金得意地掃視了一眼眾人,按捺不住地催促道。
嘖,自家寶貝女婿又要立功了!
哎呀,照著這個趨勢,別說侯爵,哪怕是國公也是早晚的事啊。
別人的女兒,都是嫁給國公的兒子,嘖,自己的女兒直接嫁給國公!
嘿——咱這挑女婿的小眼力!
王子安也挺高興,因為自穿越之后,他就衣食無憂,平時也不缺大米吃,更不用自己親自種地。
平日里,也就是偶爾遺憾一下,沒有土豆、沒有地瓜、沒有玉米、沒有辣椒,沒有西紅柿……這些可以豐富自己餐桌的作物了,也沒往這方面想,今天要不是程咬金隨口問這么一句,自己可能一時半會還想不起來這個。
其他作物,大多都在遙遠的南北美洲,但大名鼎鼎的占城稻,距離并不遠啊!
真要是想要,還是完全可以的。
見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王子安也不賣關子。
“此物名為占城稻——”
見大家一臉茫然,王子安還以為他們沒有聽過,所以繼續介紹道。
“這種稻子,不僅早熟,而且耐旱,哪怕是在地勢稍高,雨水不太充足的地方,也能種植——二三月種植,七八月份收割,若是與現在的稻子結合,一年兩季沒有問題……”
一年兩熟!
等于糧食翻了一倍!
“此言當真?真是天佑我大唐啊——”
李世民激動地手舞足蹈,險些流下眼淚。
當皇帝這幾年,他最憋屈的是啥,是手中沒糧,兜里沒錢,被那些世家門閥拿捏的死死的,不得不向那些世家門閥委曲求全啊。
若是糧食大幅度增長,自己還怕個啥啊!
其他幾個人,也不由目射奇光,房玄齡都忍不住心跳快了半拍。沒辦法,王子安介紹的實在是太詳細了,一聽就知道,肯定是確有其物啊。
人設呢,你人設呢?
瞧著激動地險些忘形的李世民,王子安不由偷偷撇嘴,吐了一個槽。乜斜著眼睛瞅著這些激動地都險些要暴露自己身份的大佬們,故意揶揄道。
“還天佑大唐——你啥身份啊,一個走私販子,瞎激動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什么大唐皇帝,又或者是什么大唐宰相呢……”
所有人:……
啊,這——
實不相瞞,我們要是告訴你,你身邊不僅大唐宰輔好幾個,就連大唐皇帝都有一個活的,不知道你信還是不信啊……
幾個人有些憐憫地瞅了一眼“蒙在鼓里”的王子安,這孩子真可憐啊。
這都快要封侯的人了,還被當成傻子逗呢……
不過王子安這么一說,幾個人,頓時警醒起來。紛紛干咳一聲,坐直了身板,強行做出一副淡定的神色。
咱得保持人設!
咱不是什么大唐皇帝,也不是什么大唐宰相,就一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賬房先生,府上管事而已。
李世民干咳一聲,強行穩住。
“子安,你這話就對了,我雖然做的是商賈之事,但我畢竟是皇室宗親啊,對不對?大道理我不懂,但憂國憂民,為朝廷分憂,卻是當仁不讓……”
嘖,這小嘴還挺會說!
王子安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調侃道。
“你那意思就是位卑不敢忘憂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唄……”
位卑不敢忘憂國!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所有人如遭雷擊,看著一副游戲風塵模樣的王子安,幾個心神震蕩,幾乎不能自已。
尤其是魏征,眼淚都流下來了。
“位卑不敢忘憂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說得好,說得好啊,子安你不僅文采絕世,而且有一顆赤子之心,若是肯出仕為官,定然是一棟梁之才啊……”
這老爺子說著,有些忘形地站起身來,一把拽住王子安的袖子。
“子安,出仕吧——大唐需要你這樣的青年才俊吶——”
王子安:……
我就是開個玩笑啊,開個玩笑懂不懂!
唉,算了,跟這群大唐人你講不明白,還是老老實實交代吧,不然以后還不知道要煩自己多少次呢。
“出仕干嘛啊,你看我這,啥也不會,治國理政,一竅不通,就連四書五經,甚至論語我都看不明白,出去做官,那不是瞎胡……”
王子安話沒說完,就漸漸地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大家,所有人,都一臉鄙夷地看著他。
你裝,你再裝!
這種瞪著倆眼,面不改色說瞎話的,該天打雷劈吧?
“不是,你們這都啥眼神啊,我講真的啊——我真不會……”
“咳咳,算了,算了,不愿意當官算了,求求你,別說了……”
這臭小子,越來越過分了,現在連個拒絕的理由都懶得找了。
你們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
李世民覺得心里堵得有些發慌,他一手順著自己胸口的悶氣,一邊無力地擺了擺手,強行打斷了這臭小子的胡扯。
感覺再讓這個臭小子說下去,自己得當場心疾發作。
唉,啥時候自己這大唐朝的官職成了臭大街了啊,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程咬金、魏征、李君羨等人,早就知道這貨對當官畏之如虎,倒還不怎么奇怪。
跟王子安接觸比較少的長孫無忌和房玄齡,當場傻眼。
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人!
你這怕不是個傻子吧?
長孫無忌認真地打量了一下王子安的神色,見他不似作偽,心中莫名地就松了一口氣。
不出來當官就好啊!
否則,以這小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恐怕很快就會取代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誰還能治得了他?
“王小友……”
身為大唐仆射,怎么能坐視這種人才,流落民間?
房玄齡剛想開口再勸幾句,就被李世民直接揮手給打斷了。
“老房,人各有志,你就別勸了,勸也沒用,這臭小子,性子懶散的緊……”
啊,這——
行吧!
隨你怎么說,只要不逼我當官,一切好商量。
“對,對,對,對,對——當不了,當不了,有個爵位就差不多行了,當官什么的,太累了,再說我也干不了——”
倒不是他要強行裝逼,而是他心里有數啊。
咱前世就是個鍵盤俠,喝點小酒,吹個小牛,指點一下江山,這都不在話下,但真要讓自己去治國理政,干點實事,自己能行嗎?
所以,最好的定位,當然是借著后世的見識,提一點概念行的東西,給眼前的這群大佬自己去悟,自己去做啊。
做好了,是自己的能耐,做不好,當然是他們笨呢……
再說,從本心講,好不容易穿越了,能背靠李世民他們這些大樹,安享富貴的,干嘛要苦兮兮地學著去做官,學著去跟人家勾心斗角啊?
偎紅倚翠,紅袖添香,老婆孩子熱炕頭,過自己的小日子,它難道不香嗎?
“算了,算了,都隨你,隨你的意,行了吧?啥時候你自己想開了,想當官的時候再給我說,到時候我給你安排——放心,在這長安城里,我說話還是有點分量……”
李世民懶得聽他再瞎扯淡,干脆坐下,一邊重新抄起筷子,一邊頗為大氣地說道。
嘿,你還得意起來了!
王子安瞥了他一眼,故意調侃他道。
“你這是才喝了多少啊,就又吹上了?你分量確實不小,忘了上次被人抓牢房里去的事了……”
李世民:……
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狗東西,干脆還是打死算了!
一聽王子安毫不留情地當面戳穿,程咬金哈哈大笑,魏征和房玄齡等人,也忍不住干咳兩聲,齊齊望天,唯恐一不小心笑出聲來。
經過這么一鬧騰,酒桌上的氣氛頓時輕松歡快了許多。
“當官的事,先放一放,你剛才說的那個什么占城稻,到底在哪里?”
李世民一邊夾菜,一邊神色輕松地問道。
過了剛才的激動勁兒,大家也不一驚一乍的了,一邊喝酒,一邊隨意地談論起來。
“也不知道你這生意,到底是怎么做這么大的——占城稻,占城稻,當然是在占城啊,你這還需要問?”
王子安有些好笑地瞥了李世民一眼。
你在這里裝傻呢?
想起自己走私販子的人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