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好的,自己家女兒嫁過去之后是平妻,但無論怎么說,人家李明月都是當今的公主,天然的就低人家一頭。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好在子安那孩子是個好孩子,人才長得也好,還做得一手好飯,閨女嫁過去,倒也不算委屈。
見孫老夫人開了口,高福和老耿等人,不由腆著老臉呵呵笑。
不過倒也不在繼續逗弄自家這個大侄女。
老程可以亂開些玩笑,但嫂夫人的話不能不聽。
李世民和高福等人也算是老相識了,自然知道這些狗東西們那點小心思,但假裝沒聽懂,倒是長孫皇后聽完之后,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中午,王子安特意讓附近的聚香閣給貞觀大劇場這邊送了幾桌酒菜,給秋娘和一眾演員慶功。
臨走的時候,又交代秋娘按照規定,給所有演員當場發了獎金。
雖然多的也只有十幾貫,少的也只有三兩貫,跟她們平日里的收入不能相提并論,但不少女人,還是忍不住當場失聲,淚流滿面。
秋娘也忍不住在一旁陪著抹了會兒眼淚。
這才端起酒杯,笑著罵道。
“你們一個個沒良心的,這大喜的日子,害老娘也陪著你們抹眼淚——每個人自罰三杯,不然小心老娘捏著鼻子灌……”
秋娘叉著腰,挺著胸,神色夸張,倒是讓有些傷感的氛圍消散不了少。
“侯爺說了,三個月后,等這劇場步入正軌,大家就去留隨意,不愿意繼續干的,可以為自己贖身,愿意繼續干的,侯爺也不差你們這一碗飯錢……”
三杯酒下肚,秋娘環顧著眼前的這些小姐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這些人,當初可都是東家的搖錢樹。
秋娘此言一出,不少人頓時下意識地抬起頭來,萬花樓原來的當紅頭牌柳如煙眼中頓時閃過一絲亮色。
“母親,此言當真?”
“為娘何曾誆騙過你們……”
當初,曾有豪客看中了這位,出資萬貫,想要為這位贖身,納為小妾,自己背后的東家都沒舍得放手。
秋娘眼神復雜地看著她。
這位無論身段相貌,還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舞,在自己這里都是當之無愧的臺柱子,頂梁柱。哪怕是現在,改了行,依然是挑大梁的存在。若是真的走了,對這剛剛起步的貞觀大劇場,自然是影響極大。
不過想起自己這位新東家的吩咐,雖然心中依然有些不舍,但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柳如煙不由悄悄攥緊了牽頭,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閃亮地看著秋娘。
“敢問母親,像我這般,需要贖資多少——”
此話問出口的時候,她依然做好了被狠宰一刀的準備。
畢竟,自己的身價在那里擺著。
不過,這些年來,她遇到的恩客不少,手中倒也攢下了不菲的積蓄,真正困住她的,并不是那令人望而卻步的身價,而是那一紙文書。
東家不放。
見秋娘欲言又止,神色復雜。
柳如煙心中不由一緊,但還是堅定地站起身來,親自給秋娘捧起一杯水酒。
“我知道母親的難處,你只管告訴我具體的金額,哪怕是我湊不起資金,也絕對不會對母親心存怨恚……”
見所有的小姐妹,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秋娘臉色復雜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后沖柳如煙豎起了一根手指。
“一萬貫?”
柳如煙不由面色一喜。
秋娘笑著搖了搖頭。
“十萬貫?”
柳如煙不由臉色一慘,聲音都有些發顫。其他小姐妹也不由神色灰暗了下去,雖然心中早有預料,但還是心中有些慘然。
自己這些人,就是那些達官權貴們背后撈錢的工具,他們怎么可能會輕飄飄地放過自己?
心中就不該有這種奢侈的念頭。
就在她們一個個心灰意冷的時候,就見秋娘忽然噗嗤一笑,用手指點著她們,嗔罵道。
“你們一個個沒良心的小蹄子,都想什么呢,也不想想,我們的長安侯富可敵國,別的不說,光這貞觀大劇場的那些琉璃,那些鏡子,那一樣不是價值連城?差你們那點苦命錢?”
所有人頓時又驚又喜地抬起頭來。
秋娘這才不緊不慢地坐下來,抄起筷子,慢悠悠地夾起一筷子紅燒肉塞到嘴里。
“你們真別說,這聚香閣的飯菜,還真是名不虛傳,這口味簡直美上天了——”
“母親——”
頓時就有幾個按捺不住性子的姐妹沖上來,抱住了她的臂膀,不依的來回輕晃。
秋娘慢條斯理地把紅燒肉咽下去,這才心滿意足地長舒了口氣。
“不過,侯爺說,他也不是開慈善堂的,該拿的錢還是得拿,如煙和映月這兩個死丫頭,每個月一千貫,其他人一百貫……”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由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價格,跟白送又有什么區別?
當反應過來,秋娘不是在開玩笑之后,不少人頓時忍不住抱頭痛哭,不少人哭得撕心裂肺。
秋娘也不管她們,自顧自吃自己的。
過了一會兒,見大家的哭聲漸漸止歇住了,這才神色復雜地看著她們。
“這是都打算要走了嗎?”
此時,柳如煙眼睛紅腫,但目光卻是熠熠發光。
“女兒贖身之后,可以繼續留在這里,跟著母親混口飯吃嗎?”
秋娘聞言,不由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過來,忍不住開心地連連點頭。
“自然可以,你本來就是我們貞觀大劇場的臺柱子,我正擔心你走了,找不到人可以頂替你的角色呢……”
“母親,我也是,我也是……”
這群女人的歡呼聲,如同一股春風,很快在劇場內散開,向著四下蔓延,這座昔日充滿了歡聲笑語的萬花樓,第一次充滿了與往日不同的笑聲。
王子安并不知道這些,就算是知道,估計也不會太在意,此時,他自己帶著李世民和程咬金兩家人,直接回了自己的長安侯府。
臨到吃飯的時候,王子安當著兩家人的面,笑著把蘇飛兒叫了過來。
“你去把你師父和清玄子師兄請過來吧——”
“可師父和師兄平時不是都在自己院子里吃嗎……”
蘇飛兒一臉茫然。
王子安也不給他解釋,笑著揮了揮手。
“去吧,今天是家宴,都過來吧——”
蘇飛兒一臉懵懂地出去了。
程咬金和李世民假裝沒聽見,各自默契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水,長孫皇后和孫老夫人也默契地相互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王子安這狗東西,吃著碗里的,望著鍋里的,有了自家閨女還不知足,又跟他這位據說不知道是遠房表妹,還是遠方師妹的姑娘不清不楚,她們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這個蘇飛兒姑娘,明顯就是個心思單純,不諳世事的,所以,兩個人也就干脆默認了。
西跨院。
聽到自家寶貝徒弟的傳話之后,云虛子有些感慨地搖了搖頭,站起身來,主動招呼還在做功課的清玄子。
“走吧——”
那干脆爽利的勁兒,讓蘇飛兒都有些意外。
但旋即就開心地跳了起來,上來親切地扶住云虛子的臂膀,自從知道那“西紅柿”真的不是朱果之后,自家師父已經很久不愿意跟自己和王子安一起吃飯了。
云虛子轉過臉來,看著一臉雀躍的小徒弟,嘴角不由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丫頭啊,你都是一個有福氣的——”
見自家徒弟,依然懵懵懂懂,他也不點破,任憑自家小徒弟扶著自己往后院走去。對于此次宴會設在后院,他倒是不覺得奇怪。
王子安性情隨和,最講求的就是舒適隨意,這樣的家庭聚會,設在后院再是正常不過。
云虛子一身道袍,仙風道骨,頗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氣質。
雖然上次在“朱果”這件事上翻了車,但并不妨礙李淵對他的好感,畢竟人家真的是一個頗有修為的道家高人,不僅精通道家典籍,而且在修身養性上頗有見解。
所以,見到他過來,就主動地招手。
“來道長,到朕這里來——”
云虛子大袖飄飄,不緊不慢地沖著李淵行了一禮,然后又沖著李世民和程咬金等人微微頷首致意。
“貧道有禮了——”
這才在李淵身邊欠著身子坐下。
李世民對云虛子其實還是非常敬重的,畢竟即便拋開人家從海外帶回了高產作物的功勞不談,那也是一位當之無愧的道家高人。
雖然土豆至今還沒有收獲,但據說長勢喜人,按照王子安的判斷,元宵節之前,大概就能知道具體產量了。
不過,子安既然說了高產,那十有八九是不會有錯了。
酒菜如流水般端上來,因為興致好,王子安還特意到后廚給大家親自炒了幾個菜,更是讓所有人贊不絕口。
“咦——子安,你怎么沒喝酒?來,來,來,快滿上,陪大家好好喝一杯,話說咱爺倆可是有段時間沒能在一起喝了……”
三杯酒下肚,高福頓時放飛了自我,樂呵呵地拎起酒壺,要給自家新姑爺倒酒。
然而,話剛出口,就覺得氛圍有些不對,有些納悶地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太上皇,皇上,皇后,還有太子殿下,都眼神古怪地看著他呢。
啊,這——
我跟我家姑爺說“爺倆”錯了嗎?
但奈何此時壓力真是有點大啊。
怎么辦?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也收不回來啊。
只能硬撐了!
高福偷偷憋住一口氣,老臉上很快就浮現出一絲酡紅。拎著酒壺,身形踉蹌著走到王子安的面前。
“來姑爺,我們滿飲此杯——”
看著這廝那夸張的表演,程咬金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李世民也忍不住哭笑不得。
這狗東西,過分了哈——
大家當年,都是一個鍋里挖飯,出生入死的兄弟,誰不知道誰啊?
在這里給我演呢——
但還能怎么辦啊?
只能微笑著招呼旁邊的程咬金一起喝酒,這老貨,愛咋咋地吧。
李淵以前倒是聽說過高福的名頭,不過沒什么交往,對他的酒量還真不知道,此時,見他醉眼迷離,臉色酡紅,還以為這貨真的是喝多了,也就把目光收了回來,繼續逗身邊的小孫女吃菜。
見狀,高福這才不由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造孽啊——
你們這一家子,到底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關系啊。
這不是難為人嗎?
王子安笑呵呵地把酒壺接過來,順勢給高福滿上。
“高叔,您盡管喝——不過,今日怕是不能陪您喝了,我這已經戒酒好久了……”
優生優育,穿到大唐也不能忘。
尤其是他現在,身為神醫,更是知道喝酒對第二代的危害性。
“好端端的戒什么酒——男子漢大丈夫豈能無酒……”
高福還待再說,被旁邊的程咬金一把給拽了回去。
“就你屁話多,趕緊回去喝你的——”
再讓這老貨說下去,自家閨女怕不是得鉆桌子底下去?
王子安戒酒,準備年后和媳婦生孩子的事,在他們小圈子里,都快成笑話了,但偏偏這臭小子自己渾然不當一回事,任憑你怎么說,依然我行我素。該不喝的酒,堅決不喝。
所以,他和李世民兩個也很沒轍,只能假裝不知道。
不對外封口就算是好的了,誰還會回家給家里的這些口無遮攔的老兄弟說?
沒想到,這老貨竟然當著自家閨女的面就問出來了。
高福見老程發飆,開始還有些發懵,但很快就想起了一個關于這方面的傳言,頓時就覺得一陣牙根疼,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自家乖侄女,老老實實地坐回去喝酒了。
今天出門沒看黃歷,這嘴簡直開了光。
我不說話了總行了吧?
李淵倒是知道這些,不過今天他輩分最高,不僅兒媳婦和孫子孫女都在,桌上還有其他女眷,倒也不好跟王子安開玩笑,只得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悶著頭吃菜的高福,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因為是家宴,李世民也可以的不去提朝中政事,酒桌上的氣氛倒是越發輕松和諧起來。孫老夫人更是拉著蘇飛兒的手,好好的說了一份體己話。
聽說這閨女從小父母雙亡,跟著師父在深山老林長大之后,更是臉上露出愛憐的神色,伸手從手腕上摘下一只上好的翡翠鐲子,拉著蘇飛兒,就要給她親手給蘇飛兒戴上。
“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若是你不嫌棄,你以后就把老身當成你的母親,若是以后子安欺負你了,你就去家里告訴我,我來為你出氣——”
蘇飛兒哪里經過這種場合,茫然無措地看看師父,再看看王子安,不知該如何應對。
云虛子見狀,不由露出一絲笑意,沖著蘇飛兒輕輕地點了點頭。
“丫頭,既然老夫人厚愛,你就收下吧——”
王子安臉上也不由露出一絲笑容,沖著蘇飛兒點了點頭。
蘇飛兒這才懵懵懂懂地伸出手,任憑孫老夫人把手鐲給她待在手腕上。
“別說,這手鐲倒是跟你挺般配,戴在你身上,倒是比戴在老身身上好看多了——”
見蘇飛兒這單純的小模樣兒,孫老夫人樣子愛憐的神色越發濃郁起來,拍著蘇飛兒的小手,笑著夸贊了一句。
旁邊的長孫皇后見狀,也笑盈盈地跟著夸了一句。
“蘇姑娘原本就是天仙化人一般,戴上嫂夫人的這鐲子,是越發的俊俏了——”
說著,也伸手從自己手腕上褪下一只鐲子。
“這姑娘我看著挺喜歡的,初次見面也沒什么好送的,干脆也送一只鐲子,給湊著一對好了……”
蘇飛兒:……
她一頭霧水,為什么忽然自己就這么受歡迎了,大家都要送我這么好看的鐲子?
云虛子眼中的神色越發慈愛起來。
“丫頭,還不謝過李夫人——”
“區區薄禮,說什么謝不謝的……”
不等蘇蘇姑娘謝過,長孫皇后已經笑吟吟地拉過了蘇蘇姑娘的小手,親手給她把鐲子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