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長樂替代豫章公主已經快兩個月了,但這事皇室并沒有對外宣傳,除了李世民,長孫皇后,以及長樂公主本人外,外臣之中,也就當日御書房中的杜如晦,房玄齡,長孫無忌和程咬金四人知道。
所以,從明面上講,李世民以老丈人自居,也沒有任何問題。
對此,王子安心中暗自吐槽,卻也不擠兌他。
不過,卻老實不客氣地賞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幾十斤,你以為這是你家里那種大茶磚啊,還幾十斤——來,顧管家,你來告訴他……”
你要是說這個,那我可就來精神了!
顧忠輕咳一聲,臉上露出謙恭得體的笑容。
“各位有所不知,大家今日所喝之茶,每一片都來之不易,全部采自杭州獅峰山頂向陽之處的茶樹上剛剛生發的嫩葉。此茶,雨天不能采,陰天不能采,須選晴天的時節,于凌晨帶露采摘,此謂得天地四時之陽氣……”
這么多講究?
所有人頓時不明覺厲。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道家采氣之說嗎?
見成功地震住了所有人,顧忠越發來了精神,眉眼都有些飛揚。
“此茶,早不可采,晚不可采,必須栽二月初始之時,此時,三陽開泰,萬物生發,可得天地之生氣……”
這么玄妙的嗎?
幾個人同時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茶盞,下意識地又喝了一口。
嗯,似乎好像可能真有點與眾不同呢。
顧忠越發的得意了。
見顧忠越說越帶勁,似乎還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架勢,早已經知道他要說什么的王子安,趕緊干咳數聲。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
然而,顧忠正說得起勁呢,而且在他看來,這完全是在給自家侯爺爭面子啊。
沒別的,總之一句話,咱這茶,高級,講究!
“這種新茶,男人不能采,婦人不能采,必須選溫婉如詩,二八年華江南的少女采之,她們素手如玉,清澈如水,此謂之得天地純陰之清氣……”
王子安:……
好在,他雖然聽得稍稍有些尷尬,但李世民、孔穎達、李綱和于志寧等人,卻完全沒有感覺,甚至覺得十分風雅。
聞言之后,眼睛竟然生出向往的神色。
再看手中的茶碗,似乎就多出了一份江南少女溫婉的風情。
“子安出手,果然不同凡響,真講究啊——”
李綱一臉感慨地端起茶碗,細細地品了一口。
“這哪是茶啊,這分明就是養生之道——”
孔穎達和于志寧也忍不住贊嘆。
“子安,真雅人也,老夫不如——”
王子安:……
確認不是反話,王子安頓時就精神起來,神色淡然地擺了擺手。
“一言以蔽之,依乎天理,順其自然罷了……”
孔靈兒不說話,就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王子安。
只覺得他一舉一動,甚至連臉上的每一個微妙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完美無缺,俊美中透著超脫塵俗的瀟灑。
顧忠沒聽懂,但是給自家侯爺偷偷點了個贊!
“除此之外,這茶的自作工序也十分繁雜,由于制作不易,就算是以成本計算,每一兩,都價比黃金,雖然我們雇傭了大量的人手,投入了大量的資金,但像這種級別的一共也屈指可數……”
顧忠說著,一臉歉意地沖李世民等幾位大佬笑了笑,然后告了一聲罪,起身離開了。
王子安一臉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說什么錢不錢的,就是喝個清凈罷了——”
所有人:……
所有人,端著手中的茶盞,都快不舍得下嘴了。
這喝得哪是茶啊,這是喝得金子吧!
要是換了別人這么奢侈,這幾位大佬說什么也得訓斥上幾句,但王子安——
你跟人家世外高人的弟子談錢?
人家差錢?
人家這是修行,是雅興!
本來還想著,是不是臨走的時候討幾斤回去自己喝的老先生們,很自覺地閉上了嘴巴。
這玩意兒太貴了,自己這嘴,喝不起!
看看一臉世外高人模樣的王子安,再看看手中的茶葉,李世民險些懷疑人生。
這玩意兒,真有那么玄乎?
端起茶杯,趕緊多喝幾口!
感覺從嗓子眼下去的都不是茶水,而是滾燙的金子。
實在看不到這臭小子裝。
李世民直接把目光移向李綱、孔穎達和于志寧三人,岔開話題。
“三位今天怎么這么巧,有空一起過來了?”
見李世民問起這個,李綱、孔穎達和于志寧這才把注意力從手上的茶葉上回過神來。
“我們此次前來,主要是有兩件事需要征求子安的意思……”
王子安聞言一怔,旋即一臉正色地點了點頭。
“孔祭酒,您有事只管吩咐——”
“不敢,今日老夫等人聯袂而來,一是《自然》雜志那邊已經出到第四期了,現在的影響越來越大,雜志社那邊的幾位老先生的意思,是想辦個慶祝儀式——倒是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想幫著雜志社壯壯聲勢,順便問問,這個——咳咳,能不能增加一點發行量——”
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孔穎達都快有些不好意思了。
因為王子安這個雜志社一直都是在虧本經營,不僅每個月要給雜志社的老先生們發放豐厚的薪水,還時不時就送些福利,就連那雜志也是半賣半送的狀態……
增加發行量,就意味著要王子安虧得更多。
王子安雖然可能不在乎這一點錢,但人家不在乎是人家不在乎,自己這些人卻不能真的就不在乎了。
看著孔穎達那微微有些忸怩的表情,王子安不由灑然一笑。
搞半天,是想要錢啊——
那就沒事了。
“沒問題,需要多少費用,您給給數過來,我這就讓賬房那邊給您送過去——”
本來想伸五個手指頭的,想了想,孔穎達又給縮了回去了兩個。
“一個月五——咳,三百貫,精打細算著點,三百貫應該就差不多了……”
王子安:……
當場招手,叫過門外伺候著的一位小廝。
“去,告訴賬房那邊,以后每個月給雜志社那邊多撥付一千貫經費……”
小廝應了一聲,轉身就下去了。
孔穎達感動地差點都快讀了。
子安,多好的孩子啊,為了天下讀書人的事,苦心積慮,又仗義疏財,這是什么精神,這就是大公無私,讀書人的良心啊!
谷尫</span不愧是能寫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當世高人。
想到這里,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孫女,見自家孫女眉眼帶笑,目光盈盈,含情脈脈地看著王子安,心中不由又嘆了一口氣。
都怪自己,當初沒有緊抓不放,白白放過了這么好的一個孫女婿!
現如今,人家一口氣娶了倆公主,雖然其中一位是程咬金那老匹夫家的,但只要陛下冊封了,那就是正兒八經的公主。
如今自己該怎么辦?
孫女又該怎么辦——
從去年入冬,多少人企圖上門求親,又或者想要給自家孫女說媒,都被自家孫女給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自家孫女什么心思,自己一清二楚。
但——
做妾嗎?
就算是自己舍得孔家這張老臉,但孫女嫁過來也要低人一頭,啊,不對,是低兩人一頭。不僅要低陛下的女兒一頭,還要低程咬金那老匹夫的女兒一頭……
“另外一件事,就是漢語大詞典的事,大家伙的意思是想問問你,咱這到底什么時候開始——還有,咳咳——”
說到這里,他有些說不下去了,把目光移向年齡最大的李綱。
“李少保,要不您來說……”
當著李世民的面,他真做不出當面請托的事來。
“我說就我說——”
李綱年紀大了,才不管這些,見孔穎達有些不好意思,非常光棍地放下手中的茶盞,看掃了一眼李世民,然后把目光落到王子安身上。
“我們有些老朋友,聽說了這件事,想參與進來——”
說到這里,又趕忙補充一句。
“放心,都是有大學問的,而且免費,不收工錢,甚至還可以補一部分費用……”
明眼人,誰看不出編撰漢語大詞典的意義?
這是要流芳百世,注定載入史冊的盛舉,在這個視名聲如生命的年代,但凡覺得自己的學問還能夠得上點邊的,誰心里能沒點想法?
若是這事兒,開春之后,馬上就定下班底,直接開始也就算了。
關鍵是,過年之后,王子安大婚,大家就算是再心急,那也不好意思催促。原以為結婚之后可以開始了,結果王子安又玩了一個多月的消失。
遲遲不定下人選,遲遲不開工,很多人就真的坐不住了。
開始四處打聽,旁敲側擊的表示,自己也愿意為天下讀書人的盛舉貢獻一份綿薄之力。
不少人甚至親自請托到了三人的面前,有些人,即便是他們也脫不開情面。所以,不得不硬著頭皮,來找王子安,畢竟,按照陛下的安排,子安才是這件事情的掌舵人。
說完,李綱見王子安目瞪口呆。
還以為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趕緊干咳一聲。
“老夫就是這么隨口一提,你若是感覺不合適就算……”
王子安這才哭笑不得地回過神來。
“行,當然行,只要有真才實學,又愿意為此事出一份力,那我們自然是求之不得,老李,你說對吧——”
李世民:……
你都答應了,你問我個屁啊!
“對,對,對——”
然后,王子安笑著攤了攤手。
“看到了吧,就連老李這么一個粗鄙的商人,都覺得這事合適,還有什么不合適的……”
李世民:……
凸(艸皿艸),早知道,老子就不該搭理你!
李綱低著頭假裝端茶,于志寧認認真真地吹著茶盞里并不純在的茶葉沫子,孔穎達則假裝欣賞外面的風景。
啊,春天,真美!
孔靈兒道行有點淺,忍不住噗嗤一笑,但旋即意識到有些失禮,趕緊低下頭去,不過抖動的雙肩,還是出賣了她此時的心情。
李世民:……
目光幽怨地看了一眼王子安。
這狗東西,啥時候都忘不了埋汰我。
行,你就使勁的浪,到攤牌的時候,看你怎么跟朕交代——
一想到這個問題,心氣都順了。
他掃了一眼李綱、孔穎達和于志寧三人。
“你們還有其他的事嗎?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頓午飯?”
李綱、孔穎達、于志寧:……
這才什么時辰啊,你就留午飯——
本來還真有這個想法的,滿長安城里,誰不想做長安候府的座上賓啊。別的就不說了,但就那一頓美食,就足以值回票了!
但陛下都這樣說了,誰還能厚著臉皮留下來?
“不了,不了,我等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這就回去了,這就回去了……”
說著,紛紛起身告辭。
見自家孫女,還在那里戀戀不舍,孔穎達不動聲色地扯了一把自家孫女。
有陛下在這里杵著,你還能有什么機會?
孔靈兒美目流轉地看著王子安。
“王公子,多保重——”
“靈兒姑娘,剛才被他們幾個纏住,都沒來得及跟姑娘敘話,招待不周,還請姑娘多多海涵——”
溫潤如玉,笑容燦爛。
孔靈兒只覺得有這一句,就足夠了。
一直到王子安送出府門,即將登上馬車離開的時候,孔靈兒才忽然鼓起勇氣,沖著王子安喊了一句。
“王公子,三日之后,我們詩社的幾位朋友,將在曲江池上舉行一次小型聚會,不知道王公子能否賞光光臨——”
含羞帶怯,但目光盈盈,勇敢地看著王子安。
“姑娘相約,敢不從命?到時候,在下一定準時前往……”
王子安笑容溫和地沖著孔靈兒招了招手。
詩會不詩會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會有一群美麗的姑娘!
咳咳,不對,再次組織一次語言。
姑娘不姑娘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詩會,這種文人士子賦詩作畫,談論學問什么的高雅活動,我最喜歡了!
果然,還是春天好啊,空氣中都彌漫著大唐姑娘們——咳,空氣中都彌漫著大唐詩歌的香甜的氣息——
孔家的馬車上。
孔穎達笑吟吟地打趣著自家孫女。
“靈兒啊,你們詩社什么時候說要舉行詩會的,老夫怎么不知道啊……”
孔靈兒見自家爺爺眼神戲謔地看著自己,頓時嬌嗔不已,搖著孔穎達的手臂。
“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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