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沙文柏見面后的一周時間里,溫明辰每天都待在實驗室里忙著自己的課題,日子過得充實且平靜。
舉報信發出的第二天,趙吾義剛好去了外地進行學術交流,倒也沒再讓溫明辰幫他處理什么私事,這也讓溫明辰免去了與他見面那不可避免的尷尬與隱隱的愧疚。
這天早上,溫明辰照例早早來到實驗室,
卻忽然發現,實驗室的門鎖被改了密碼。
實驗室門口放著一個破舊的紙箱,里面胡亂塞著一堆實驗報告和書本紙筆之類的東西,正是溫明辰放在實驗室里的個人物品。
溫明辰輕笑一聲。
果然。
該來的還是來了。
溫明辰站在門口靜靜聽了一會兒,雖聽不到人聲,卻能聽到實驗室里離心機運轉的聲音。
實驗室里有人。
溫明辰抬手用力敲了敲門,
離心機依舊在轉,
門內卻并沒有人回應。
“開門,我知道你們在里面。”溫明辰敲門的手加重了力道。
實驗室的門被打開了一條細縫,一個帶著眼鏡的男生為難的看向溫明辰:“溫師兄,老板說你已經不是我們實驗室的人了,不讓你進來,東西我都給你收拾好了,你就別讓我們為難了……”
“一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還管他叫師兄?這種叛徒不配!”一道熟悉的女聲由遠及近,用力關上了實驗室的大門。
溫明辰知道說話的姑娘是自己的同門莊萍,她平日里做事的態度很積極,只是有些毛躁,先前幫趙吾義開發票的時候,還弄丟過一次,因此趙吾義并沒有將取卡這類事情交給她做。
對于趙吾義貪污科研經費的事情,莊萍也是知道的,只是她并不覺得趙吾義做的有錯,反而很是嫉妒在幫趙吾義做事的過程中,常常會獲得些小恩小惠的自己。
溫明辰忍不住搖了搖頭。
既然趙吾義不在實驗室,自己也沒必要和莊萍等人起爭執。
溫明辰彎腰抱起地上的紙箱,默默回到了宿舍。
下午三點,
溫明辰終于見到了正在辦公室喝茶的趙吾義。
看到進門的溫明辰,趙吾義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你來干什么?”
“聽莊萍說,您將我趕出實驗室了,但我并沒有收到您的通知,所以想來找您問問清楚。”
趙吾義握著茶杯的手緊了又松,忽然笑了起來:“溫明辰,我自問沒有做過什么對不起你的事兒,為什么要背叛我?”
“老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不明白?”趙吾義霍然起身,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恨恨的甩在了溫明辰的臉上,“這東西難道不是你寫的嗎?帶了你一年半,幾個學生里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不想你竟是個養不熟的狼崽子!”
溫明辰蹲下身撿起了地上的文件,打開一看,果然是自己上周寫的那封舉報信。
溫明辰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最不愿面對的情況,
終于還是出現了。
“老板,您待我確實很好,
可我讀研是為了做科研,而不是為了走您的老路,在學界立山頭,拉關系,把一筆筆科研資金洗白了裝進自己的口袋里。”
趙吾義的臉氣得通紅:“一封無憑無據的舉報信就想扳倒我,溫明辰,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你是誰?”
“老板,您的那些研究,真的能復現嗎?”溫明辰直視著趙吾義的雙眼,說出了掩藏在自己心底許久的疑問。
趙吾義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表情反而恢復了平靜:“溫明辰,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這么有志氣,不如換個導師吧。”
溫明辰得到了答案,自嘲一笑,轉身離開。
換導師在高校中其實并不罕見,尤其是在研二定課題之前,如果對導師的研究方向不感興趣,其實是可以在學院內換一位愿意接收自己的新導師的。
幾天來,溫明辰問遍了院里尚有招生名額的老師,老師們的態度都很好,笑容也很溫和,最終給予溫明辰的,卻都是否定的答案。
其中一位很欣賞溫明辰學術能力的老師隱晦的告訴溫明辰,既然不愿再跟著趙吾義,就只能做好退學的心理準備了。
趙吾義的背景極其深厚,一旦與他交惡,恐怕就很難再拿到大項目了,因此就算院里的老師們再如何欣賞溫明辰,也不可能為了他而得罪趙吾義。
搞清楚了這其中的原委,溫明辰再次去了院長辦公室。
然而院長沙文柏卻不再像上次那般熱情。
聽過溫明辰的講述,沙文柏的臉上沒有絲毫驚訝或錯愕,只是無奈道:“小溫啊,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咱們學校有規定,想要換導師,就得自己去找愿意接收你的新導師,院里只負責走流程,你現在來找我是沒有用的。”
溫明辰的笑容中帶了些冷意:“沙院長,既然您這么說,看來白姐和瞑怡器械公司的事已經被處理干凈了。”
沙文柏眸光一凝,面上卻仍舊帶著笑意:“小溫啊,咱們可不能把個人情緒帶到這種嚴肅的事情里面啊,你提供的線索我們已經去查了,只是并沒有發現什么端倪。
當然,你的那封舉報信,組織上還是非常重視的,雖然眼下調查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但我們并沒有放棄,你呢,也要對組織有信心,多給我們一些時間嘛。”
溫明辰哂笑道:“如果真是您說的那樣,為何趙吾義會知道舉報信的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我們去白姐和瞑怡器械那里調查他的情況,自然會被他察覺,估計這些事他只和你提起過,所以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
說到此處,沙文柏猶豫了一下,看向溫明辰嘆道:“小溫啊,有些話或許不中聽,確實我這個過來人的一番肺腑之言,你姑且一聽。
從業這么多年,我見過許多學生和老師之間因為各種原因產生齟齬,互相給對方使絆子的情況。
老趙在院里是個護犢子出了名的好老師,既有學術地位,又有人脈關系,老老實實跟著他,你會有好前途的。
你寫舉報信的事兒確實很讓人心寒,老趙心里憋著一口氣,自然要讓你不痛快,但他并不是一個絕情心狠的人。
玄學界的師徒是比父子還要親近的人,咱們科學界其實也一樣,不管你當時出于什么原因舉報了他,只要好好的跟他認個錯,他會原諒你的。”
“所以,您認為我是在誣告趙吾義?”
“至少,關于你舉報信上寫的那些事,我們并沒有找到任何實證。”沙文柏笑了笑,“當然,眼下調查尚未結束,我也不能說趙吾義就是清白的,方才那番話,你隨便聽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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