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體育館內,三十九名高二(7)班的學生,整齊地站成兩排。
一排男生,一排女生。
在這邊上,胸口標著高二(3)班的卷發眼鏡少年,獨自站在離隊伍兩米之外的地方,顯得格外的不合群。
貝瀟灑抱著紅色抽簽箱,自女生隊伍走起,在每一名學生面前停留三秒。
抽簽箱開了兩個口,一邊是男生的簽,一邊是女生的簽。這樣能保證紅藍兩隊的男女生人數相等。
學生們把手伸入抽簽箱,取出其中的紙條,各自與身邊的同學分享自己抽中的顏色。
輪到暖秋畫時,她隨意取出一張折疊好的紙條,沒有拆開,而是將視線投向最邊緣的游太。
游太是最后一個,在輪到他把手伸進抽簽箱時,里面只剩下唯一一張,孤零零地躺在箱底,他沒得選擇。
貝瀟灑將抽簽箱放在一邊,拍了拍手,發出中氣十足的聲音:“抽到藍隊的同學,在老師左手邊集合,抽到紅隊的同學,在老師右手邊集合。”
游太打開紙條,潔白的紙條上,用黑色記號筆寫著一個“藍”字,他不禁抬頭。
“好耶!!!我和班長大人是一隊!能躺贏了!”
“禁止好耶!等等……我好像也和班長大人一隊!好耶!”
“啊啊啊啊!我沒有和班長大人排在一塊,有沒有人能和我換!”
“白癡!換簽是違反規則的,你不想要學分了么?”
不遠處的暖秋畫抬手將她抽中的簽舉高,周圍的學生看清后,各自發出或興奮或失落的聲音。
十六歲的暖秋畫,容貌靚麗,待人親和,不僅文化課成績突出,運動神經更是出奇的優秀。
雖然她并不隸屬于躲避球社,但其出色的體育天賦,讓她在無論面對何種運動,都具有比尋常學生更多的優勢。
能與暖秋畫一隊,毫無疑問,能大大提高己方的勝算。
游太深灰色的眼睛,透過鏡片,看清了暖秋畫手中紙條上的字,心中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早在來之前就已經下定決心,這次要做一個不一樣的自己,這樣的結果,不能算得上壞。
游太,緩緩地,同樣高舉手中的紙條。
上面的字。
與暖秋畫不一樣。
“你們看!游太同學是藍隊!和班長大人不一樣!”
不知是誰率先注意到了游太的動作,在看清游太手中的簽后,大聲喊了出來,傳達給在場所有高二(7)班的學生。
“我和游太同學一隊!”
“我也是!”
同時,同樣抽中藍隊簽的幾名男生,沖游太奔來。
游太頓時有些緊張,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那幾名男生在來到游太身邊后,并沒有做出出格的舉動。
而是一個個露著笑臉,或輕拍或摟住他的肩膀,大聲沖暖秋畫所在的方向喊:
“抱歉啦班長大人!我和游太同學是一隊,要是你們輸了,可不許給我們加作業!”
“當然不會。如果你們贏了,嗯……我想想。
如果你們贏了,周末就免了你們的語文作業。”
暖秋畫好看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真的?!”
“當然,我暖秋畫……”
“從不說謊嘛!我們當然知道!”游太這邊的一名男生搶先回答。
“嗯,沒錯。”
“我們相信班長大人!”
暖秋畫露出好看的淺笑,對于自己做人做事的準則能被同學牢記且深信,她并不討厭。
“呵!還真是敢說啊,敢在班長大人面前班門弄斧,你們不會真以為能贏得了我們吧?”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人以為有班長大人帶,就能夠躺贏了吧!?”
“就你們那點水平,怕是班長大人都帶不動!回頭把班長大人坑輸了,周末回家作業抄不死你!”
“任彬彬!”
“爺爺在此!”
果然,人類是丑陋的,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
一旦起了紛爭,賽前的垃圾話則成了雙方氣勢的比拼,誰也不愿意在氣勢上被對方壓倒。
比賽可以輸,垃圾話得到位。
五分鐘前還和睦相處的家伙,此刻已是針鋒相對。
被九名男生和十名女生團團圍住的游太,深刻體會到了人類的愚蠢。
但是像這樣被一群人圍著,肆無忌憚地說著想說的話,做著想做的事,這樣的感覺,游太覺得不壞。
“現在給你們三分鐘時間,決定誰是你們的隊長。
如果隊長在比賽過程被球擊中,無人救球成功,則直接落敗。
所以其余的十九名同學,一定要用身體好好圍住隊長,知道了么?”
“是!”
“三分鐘倒計時,開始。”
貝瀟灑的聲音一落,游太周圍的學生立刻抱團圍起。
“游太同學,你擅長運動么?”一名短發女生,笑吟吟地率先提問。
游太才發現,那名叫孔思思的少女,竟然與他是同一隊伍。
“不擅長。”游太實話實說。
“有多不擅長?”
“跑圈的時候你們不是看到了么?”
回想起游太被女生隊列套圈時的情形,孔思思“噗嗤”一笑,周圍其他幾名同學也不禁笑出了聲。
笑聲不帶惡意,只是覺得有趣。
“那……游太同學就來當隊長吧。”
“誒?”游太一呆。
“隊長會站在隊伍的最后方,不擅長運動的游太同學,能夠被我們好好保護起來。”
“可是,我不是你們班的,就是來湊個數。”
“你在說什么呀,游太。”
生得有些高大的男生一把摟過游太的肩膀:“賽場上才不分你們班我們班。”
他指了指游太:“隊友!”
又指了指暖秋畫那邊:“對手!”
“只有這樣而已!”
游太不禁愣神,高大男生拍了拍游太后背,說:“而且你來找我借筆的時候,不是挺勇么?敢在上課的時候闖進別的班級,我不討厭你這樣的家伙!”
“是……你借我的?”
“誒?竟然已經把我忘了么?嘛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現在認識也不晚,我叫任彬彬。”
“哪個bin?”
“很遜的那個!”一旁的男生搶答。
“要你多嘴!我不知道自己叫啥?”任彬彬揮手輕拍了一下那名男生的腦袋,惹得周圍的同學發出笑聲。
“還有三十秒。”
貝瀟灑的聲音響徹場館。
“游太同學,你就當隊長吧,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是啊!相信我們吧!”
游太沉默著,說不出話。
相信……么?
老實說,他原本只是抱著來湊數的心態,只是見到暖秋畫后,心中被點燃了一縷火。
那縷火,孤零零地,在風中搖搖晃晃,奄奄一息。
游太鏡片下的眼睛,看了一圈身邊的……隊友。
有男生,有女生,有高的,有胖的。
他甚至連這些人叫什么名,都還不清楚。
可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吧。”游太緩緩出聲。
“什么?”
“游太同學,你剛才說什么?”
游太抬起頭,語氣還是那樣輕,卻帶著從不曾有的堅定。
游太是個怕麻煩的家伙,但他認為自己現在決定的事,絕不會是麻煩。
“我們……贏吧!”
“喔喔!!!”
藍隊這方,爆發出賽前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