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鳥坐在姐姐的床上,低著螓首,一言不發。
落地窗已經被她合攏,屋內停留著屬于青春少女的好聞香氣。
她時不時地看手機時間,嘗試著給姐姐發消息,卻沒有收到任何的回音。
一時間,心急如焚。
隔壁便是暖秋畫的房間,只要她走出房間,敲響姐姐的房門,一直像是大姐般具有威嚴的秋畫姐,一定會十分利索的安排事情,將暖夏夜帶回來的。
可是,那名少年選擇了只對她說。
她明明不是那種性格的女孩子。
她柔弱,內向,沒有主見,永遠都是受到保護的一方。
那名少年,為什么是選擇告訴她,而不是其他姐妹呢?
少女苦惱地玩弄著手指,腦袋里空蕩蕩的。
事到如今,她只能選擇相信他。
暖冬鳥看著姐姐房間內的布局,似乎總是在變化,她總是心血來潮,當下喜歡什么,便擺上許多。
等她膩了,又一股腦兒地扔進紙盒箱,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卻又不舍得真的扔。
這些年來,房間里的許多東西都變了樣,唯有桌上那張四姐妹的合照,永遠停留在那個位置。
暖冬鳥走過去,拿起相框,四張在外人看來完全相同的臉,對于暖冬鳥來說,則能夠輕而易舉的分辨。
每一名姐姐的聲音,長相,愛好,她都諳熟于心。
拍攝這張照片的時候,是暖夏夜的初中畢業典禮。
當時的春秋冬三姐妹已經是高中一年級,唯獨只有暖夏夜還是初中生。
可照片上的四人,卻都穿著初中制服。
是為了彌補沒能一起畢業的遺憾,才一起在校門口拍攝的。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人就總愛回憶過去發生的事情。
并且在這之中,回憶美好往事的只占一小部分,比起那些幸福快樂的記憶,人類總是喜歡揪著令自己感到痛苦難受的記憶不放。
越是悲傷的事情,越想要將它記清,無數次在夢境中推翻于它。
醒來后,只能看著被淚水打濕的枕頭,久久不語。
暖冬鳥也不例外,她從小時候起,便是個溫柔善良的孩子,極其感性。
因此在看見暖夏夜愿意將姐妹們的合照,擺在桌上,她尤為地感到欣喜。
同時,又對暖夏夜半夜離家這件事,而感到深深的困惑。
與自責。
暖冬鳥并不知道暖夏夜身上發生了什么,她只是以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擔心姐姐是否討厭他們,討厭這個家。
她對這樣的答案感到恐懼,明明知道她的夏夜姐并不是這樣的人,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為此感到擔驚受怕。
因為她很清楚,清楚暖夏夜,與她們之間的不同。
時間一點點流逝,過了許久,久到她徹底胡思亂想了一通,甚至連眼眶都微紅起來。
手中緊捏的手機終于傳來振動,她趕忙確認消息。
是游太發來的。
她沒事,我現在帶她回去。
看到這句話后,她緊繃的神經終于是略有松懈,旋即快速回復。
我來接她!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都沒有收到少年的消息,不由得再次擔心起來。
轉而想到暖夏夜正與游太在一起,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認識的游太同學,一定會好好照顧姐姐,并將她帶回來。
想到這里,她總算是松了口氣,整個人癱軟了下來。
在確認了姐姐的平安之后,暖冬鳥總算有時間能夠思考這件事了。
為什么,姐姐會在深夜突然離家呢?
為什么游太同學會知道這件事。
她無法得知這其中的緣由與細節,只是仔細回憶起來,在他得知姐姐并不在家中時。
他的語氣,尤為地憤怒與焦慮。
就像暖冬鳥自己那樣。
他是個好人,雖然看上去十分冷淡,但內心卻很熱忱,是個相當溫柔的人。
這她早就知道了的。
換作今天不見的是她,游太同學也一定會是同樣的反應。
明明,他沒有任何錯。
暖冬鳥卻還是泛起了別扭,她為自己會有這樣的心情,而變得有些討厭自己。
只要一點點就好了。
如果這樣的事,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只要一點點就好。
他能夠表現地更加焦急一些,更加……生氣一些。
那么自己對他而言,一定,就是特別的吧。
暖冬鳥一邊極力避免著給他添麻煩,想要成為他合格的朋友。
卻又同時,希望他能多看看自己,可以對她生氣,甚至是斥喝。
她找不到用什么樣的形容詞,來描述自己這矛盾的內心。
只好在感嘆自己是個麻煩的女孩子的同時,又不禁想:
我也……想變得給他添麻煩了呢。
再次收到少年發來的信息,他們已經上了出租車,暖冬鳥終于是完全放下了心。
思考了片刻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脫下睡衣與睡裙,換上了干凈的私服。
將鑰匙帶在身上,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去樓下姐姐的房間,找了一件外套拿在手中。
出了別墅,穿過庭院,呼吸著略有些潮濕的空氣,她走出了大門。
夜晚很黑,她從未在這個點獨自離開過家。
即便是她,也不禁覺得有些害怕,還好兩邊的路燈很亮,她才敢一步接著一步走下去。
來到小區入口,她找了一處能夠避風的位置,靜靜地站在那兒,像是一尊精美的人偶。
每當遠處閃爍著汽車車燈,她便仰著脖子,期盼它能夠在面前停下。
風吹了多久,她便站了多久。
就這樣,幾乎快一個小時的時間過去。
心心念念的車輛,終于是在不遠處停下,后排的車門開啟,分別走下兩名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年少女。
在他們到來之前,她心里有許多想說的話,甚至連訓斥的話也想了不少,可當暖冬鳥看見姐姐馬上略顯疲憊的臉后。
暖冬鳥終究還是把心中的話全忘了,只想上去抱抱她。
就像多年前的那天一樣。
即便,暖冬鳥看到姐姐在下車之后,立刻粘住了她唯一的異性朋友。
手指捏著他的衣袖,不愿意松開,她也仍舊擔心著暖夏夜的安危,無法去想更多。
或者說,迫使自己不去想更多。
因為,她們是姐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