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同志,不知現場可有找到死者手機?我需要知道死者近一周的社交情況,以及手機使用地。
法醫同志,麻煩幫我檢查死者胃部,查看食物殘留情況,順便檢查死者腦部是否有精神力受創的跡象。”
唐興叮囑的時候,悄悄留意死者妻子張小芬的表情與肢體,并未發現緊張、畏懼等負面情緒。
先前檢查尸體時并未在死者體表發現捆綁過的痕跡,若死者早在一周前死亡,那他的妻子不在場證明也就不復存在,至于保存尸體的辦法總是有的。
比如在水藍星,為防止尸體硬化、腐化,會將尸體浸泡在福爾馬林中。
離唐興較近的方姓法醫回道:“死者腦部的具體情況,我們需要將尸體帶回去分析,至于他的胃里有白粥殘留,進食時間在23小時之間。”
唐興眉頭皺起,若這進食時間是準確的,那自己心中的猜測不就被推翻了嗎?
接近原貌的拼圖破損了?
他不死心,再次問道:“麻煩幫我看下,死者嘴里有沒有相應白粥殘漬,胃里白粥是否有咀嚼過的痕跡。還有,是否有更早的食物殘留,比如說昨晚或者昨天中午的進食,總該有些不好消化的東西存在吧?”
“我找找,稍等一會。”方法醫詫異地看了唐興一眼,將手放在死者小腹上,閉眼,探出精神力。
按照規定,尸體在未送到公安部門,是不允許私自解剖的。而經驗豐富的法醫,能根據精神力提早探知尸體中部分有形線索,提早為辦案督法提供破案思路。
“現場沒有找到死者手機,但我們技術部的同事根據死者的各種論壇、社區號,發現死者近一周幾乎每天都有言論發表,最后一條消息的時間為昨天夜里十一點整,而IP地址無一例外,就來自這座房子。”一位中等身材的國字臉走了進來,走了進來,對唐興說道:“小唐督法可要看看?”
兩杠兩星,二級督法督,趙郢。
“麻煩趙叔了。”面對國字臉趙郢的調侃,唐興翻了個白眼,卻是沒說不合時宜的話。
近幾日他也見過這趙郢數次,相對較為熟絡。
據悉,他是許嘉楠為數不多的朋友,也是大學同期舍友。
“今天是老婆出差的第二天,一個人在家很是無聊,有沒有曲風市的軟妹子約一約?”——風流率戈,9月17日15:07:00。
“空虛寂寞,需要一個酥軟香玉的被窩……”——風流率戈,9月18日23:15:00。
隨意翻看了幾條,無非就是些無病呻吟的言論,驗證了心中所想后唐興就失去了興趣,他來到廚房、廁所查看,然后在兩間臥室中翻箱倒柜,卻一無所獲。
唐興喃喃自語,“不應該呀,還有哪里疏忽了……”
勉強平復心情的張小芬看到唐興額頭沁出的汗珠,貌似關心道:“這位小……督法,你是要找些什么?或許我可以幫上忙。”
唐興張了張嘴,猶豫了下,再度陷入沉思。
鄰里走訪的口供都說已有一周未見過死者,按照房間積灰程度可以確定這幾日沒人在家生活,若兇手真是張小芬的話,她又將那件東西放到哪里了?
“先說說你將案件推理到了哪,死者為大,總不能一直這么躺著。”靜靜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院子破落的許嘉楠終于開口了。
唐興緊繃的臉色,猶如頓時解凍的冰川瞬間傾瀉,他換上了討好的笑容,道:“許頭,我現在拿不準,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還是請您指點吧。”
沒把握的事情逞什么強?
再說,死者家屬還在呢。
“噗——”
走到角落飲水的督法員一口水嗆出,他右手快速探出,手掌轉動,噴出的水珠形成水團倒飛至其手心不住地旋轉。
面對眾人投來的目光,他稍稍尷尬,低下頭,弱弱道:“有些出乎意料。”
打量著其手中的水團,唐興心里犯著嘀咕,好快的反應速度,這么精準的元氣控制力。曲風市不愧為萬獸國直轄六市之一,一名小小的督法員品質就這么高……
“適度的放手,對別人也是一種成長。我放手了,你呢?”許嘉楠眼中飽含深意,似在鼓勵,似在警醒。
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實用案例啊。
唐興下意識拍了拍自己的嘴,心中腹誹道:“讓你多嘴!這下后路都沒了吧。”
算了,丟人就丟人吧!
待看到一位督法員欲言又止的模樣,唐興稍稍疑惑,順著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
有臟東西嗎?
很干凈啊……唔,剛才是不是撐地了,還碰了尸體……
唐興臉一抽,并未去擦拭嘴巴,貌似氣定神閑地開口道:“我懷疑死者真正死亡時間是在9月16日的上午,或者更早。”
除許嘉楠外,房內眾人神色皆是一變,另一名較為年輕的法醫立即反駁道:“唐督法,方法醫剛說了,死者最后一次進食……”
“如果是被人灌入體內的呢?”唐興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所以我說的是懷疑,這位法醫同志如果未在死者胃部找到更早的食物殘留,那就說明我的推斷是錯誤的,其他的推測也就不用再說了。”
剛放下手,滿臉疲憊的方法醫贊許地點點頭,感嘆道:“年紀輕輕居然能想到這。你啊,還是經驗不足,以后可得加油了。”
后半句,卻是對那年輕的法醫說的。
那名法醫低下頭,露在口罩外的半張臉通紅。
“我檢查好了,死者胃內食物殘留除最后食用的白粥外,其他幾乎都消化了,這速度遠比正常消化速度要快。另外,白粥顆粒較為完整,符合小唐說的外力灌入。”
方法醫的話也讓唐興更加篤定。
“我老公要是一周前就死了,那豈不就是我剛出差不久?這怎么可能……”張小芬震驚不已,她捂嘴道:“可是這位督法員同志不是調出了我老公后面幾天的社交記錄嗎?難不成有鬼魂作怪?”
她狐疑地朝四周張望,緊抓衣角,惴惴不安。
趙郢問道:“對啊,這如何解釋?”
“是定時發布。”唐興自信道:“雖然兇手編輯的內容已經刻意在模仿死者的風格,但百密一疏,各種APP或者社交網站的定時設置中只有日期、小時、分鐘的選項,沒有秒。而調取的后臺記錄,時間是有精確到秒、甚至可以達到毫秒。
那試問,為何從9月17日下午開始,死者的社交信息發布時間都是整分,沒有多出哪怕一秒?唯一的解釋就是定時發布,目的就是掩蓋死者的真實死亡時間。”
志得意滿,這個成語說的就是唐興此刻的狀態。
面對唐興突如其來的反問,張小芬胸口急劇起伏,保持得還算美麗的臉登時扭曲,她指著唐興,語氣尖銳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是兇手?我殺死了自己的丈夫?證據呢!?督法同志,這就是你們的工作態度嗎?”
那聲音分貝極高,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若非許嘉楠眼疾手快,直接一道元氣罩將聲音隔離,估計不用多久就要吸引來大片無關人員了。
趙郢連忙上前,安撫道:“張女士,小唐沒這個意思。不過,您是否先聽他說完?”
“就是,張女士,我的意思是,您的丈夫這幾日也沒跟您聯系吧?當然,你們關系不大好,出差一星期沒有聯系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唐興不陰不陽地說道。
怒容滿面的張小芬正要開口,剛好迎向了許嘉楠冰冷、不含情感的目光,她脖子微微發僵,氣勢瞬間下降不少。
許嘉楠淡淡道:“繼續說,尸體的保存,以及如何做到混淆視聽的。”
結果他早知道了,可他想聽的是過程。
“其實很簡單,在死者死去沒多久,某人利用干冰形成冰塊,將死者冷凍其中,再將室內空調打開,以巨型透明袋將冷氣傳輸到廁所,延緩冰塊的融化。
直到今日,冰塊幾近融化,某人再以元氣灌入死者體內,強行活血,讓血液運轉,然后一匕首插入其胸口……”唐興一口一個某人,目光還不時瞥向張小芬,意味分明。
其實按照唐興的推理,死者被冷凍的時候,體表應該還裹著一床棉被,防止皮膚表面被凍傷,可他遍尋房子都沒能找到那床棉被。
張小芬下飛機到報案,不足一個小時,在督法員趕到前她還要布置現場、擦拭房間,不可能還有時間出門將棉被丟棄。
面對唐興的目光挑釁,張小芬居然沒再動怒,反而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她整了下發鬢掉落的碎發,湊到許嘉楠身邊,挽著他的胳膊,嬌滴滴道:“沒勁!嘉楠,你看我演得這么好,是不是把出場費提一提?”
“方老鬼,你特么剛才居然敢趁機卡我油,老子弄死你!”
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還沒反應過來的唐興下意識回頭,只見胸口還插著匕首的“死者”暴起,將方法醫撲倒在地。
咔嚓咔嚓——
一陣拍照聲傳來,趙郢心滿意足地將手機收起,絲毫不顧怒目圓瞪的兩人,輕笑道:“屏保有了,我一會就發在我們同學群里。”
“你大爺的趙郢!馬上給我刪了!”
“呵,想得美。”
原本氣氛凝重的“兇案”現場頓時熱鬧非凡。
“今天給你上的課名叫,懷疑一切。”許嘉楠悠遠的聲音在唐興耳際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