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千萬要冷靜,不能露出破綻。
唐興沒有說‘你認識我?’或者是‘你認錯人了’之類的話,而是掛起靦腆的笑容,和聲道:“唐興見過前輩!”
看著近在咫尺的圓滾滾,唐興強壓著自己的麒麟臂,作為華夏國國寶,大熊貓備受國民喜愛,若非政策不允許,估計每個家庭都想領養一只。
感受到唐興火辣辣的目光,熊貿很是不好意思,這充滿崇敬的小眼神跟第一次見面時一模一樣。
只是孩子,這次要對不住你了……
不對。
叔叔都是為了你好。
“嗯,我還是很認同你說的提前批、特長生之類的。畢竟借讀生機制的出現,本就是為了從因故錯過高考的學生中挑選能力拔尖的那一小撮人。
這一點不只是第一軍校或是萬獸國,在藍宇星的絕大多數大學都是一樣的。”熊貿臉上堆著笑容,俯下頭,與唐興貼臉相對。
濕噠噠的呼吸很快就將唐興逼退,他抬起袖子擦拭著濕漉漉的臉龐,冷風拂面,有些清爽。
一點反駁的意思都沒有,是還有話要說吧?唐興心中微動。
果不其然,熊貿繼續說道:“那既然是享受免試入學,還是無數寒窗苦讀的學生望而卻步的高等學府,你到底有什么資格呢?我想這點大家也很想知道。”
“對啊!說說吧!”
“我們也想知道自己差哪了。”
“同樣是三條腿,為什么你就那么優秀?”
眾人紛紛起哄。
唐興表情肅穆,慷慨激昂道:“前輩此言差矣,我也是經過十二年寒窗苦讀的貧困子弟啊!在被選為第一軍校的提前批學員前,我也在悉心備考,準備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悵然嘆惋道:“可剛才我與宮羽落同學的交手您也有看見的,以我的實力參加高考那是對其他考生的不公。”
學校門口的石牌旁,金絲男身體一晃。
呵!我可能是認識了個假的唐興。
賣慘求得庇護的人是誰?
與虎幺幺僵持不下身受重傷的人是誰?
在短期內做出如此大的提升,只憑新行氣法也無法做到吧?但他知道,唐興不是短視之人,使用傷及身體的辦法。
莫非那些超然勢力中,已初步擁有了培育靈藥的能力,并能將之煉制為提升修為的丹藥?
他突然想起某一天,他去看望唐興,親眼看見班主任韓青山親昵地帶著唐興離開醫務室的情景……
那天,唐興住進了韓青山老師的教職工宿舍。
有小道消息稱,在隔天,韓青山老師將一床染血的被單丟棄……
管鮑之交?還是真男人與花共舞?
想不到唐興居然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價,金絲男深感佩服的同時,再想到自己與唐興所處相同寢室,他臉色一白,如芒刺股。
一邊是麥克隆,一邊是唐興……
這個寢室,待得好難。
但最讓他難受的是,他好像又失寵了。
金絲男握緊拳頭,這世道,有的人拼盡全力都可能無法獲得的東西,其他人只要躺一躺就唾手可得。
那代價,其實我也……
就在他內心動搖之際,一雙柔軟的小手從身后將他抱住,在他腰間結成閉環。
蕭筱筱側著臉,靠在金元寶的后背,臉上掛滿了擔憂。
她知道,金元寶隱藏了實力,但唐興與這宮羽落展現出來的實力已經遠超同齡人。
金絲男心中一蕩,像一只獲勝的大公雞般高仰著頭,他一臉不屑地看向唐興的背影。
無論什么時候,我金元寶都要堂堂正正,絕不會因為變強就出賣自己!
因身材與氣質原因,無法成為唐興護衛團第三人的張清影扭過頭,莫名地看了金絲男一眼,是被唐興的優秀激發出了斗志嗎?那我也不能落后!這樣大二的時候才能一起去淵地歷練,不拖后腿。
熊貿很贊同,他眨著眼,疑惑問道:“那你覺得另一位借讀生……”
“前輩!請叫我們提前批或者是特長生!我希望您可以尊重我們這些備受世人曲解的群體!”唐興及時糾正道。
修士學院與戰爭學院有什么關系?為何牽扯到無辜的人?
單純的借機攻擊,要劃開我的語言之盾嗎?
那宮宮是剛認出“我”,可這熊貿早先就知曉。
就像周邊群眾說的,以絕木崖山脈對鳳嘯城人族的護短程度,這兩人來的時間偏晚。
當然,也不排除是有事耽擱,可再想想前兩日新聞提及的唐堂闖入雪淵通道的消息,這微妙的時間點,就不得不引人深思。
一旦我為小辣椒說好話,那有心人會不會多想?恰好校園網上的“富豪門”有坐實兩人戀情的趨勢,要對付我,勢必要考慮與關家對上。
是了,就是在“富豪門”第二彈的那一天,唐堂闖入雪淵,我更是被“破局”威脅。
當時我還在想,關家如此財大氣粗,派了堂堂扶搖境來守護小辣椒,現在想來,分明是這熊貿有意為之。
目的就是要將小辣椒與我捆綁在一起……
“行,那你覺得另一位提前批,或者是特長生憑什么能免試入學?”熊貿笑呵呵問道。
不行,不論是不是想的那般,必須將她摘離,不能讓無辜的人受牽連。
思緒快速轉過,唐興推諉道:“這你不該問我,應該問招生辦,我跟她不熟,只是陰差陽錯有數面之緣。”
這樣,其他勢力調查的時候,應該能發現所謂“富豪門”中的不妥之處吧?
人群之中,楚月芽憤憤不平道:“這靠不住的渣男!遇到事情就躲,就不能夸你幾句?”
“不熟就親親我我,臭渣男!”某舍友攥緊拳頭,鼓著腮幫。
“就是!我即刻對他的好感度降為負一了。”又一舍友抱著不平。
小辣椒眼中微微黯淡,她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們……確實不熟啊。”
本就不熟,加在一起也就見過三面,又有什么資格要求他為自己說話呢?
興許是第一次見面,給他留下的印象太差了吧,連自己接連的示好,也沒能打動他。
不知怎地,一直心心念念的淵地美景,突然就沒那么香了。
親親我我?
肉夾饃攤位前的關大家主如遭雷擊,胸口發悶。
“可是,不了解你們怎么可以那樣?你還主動……”
“我沒有。”
“照片視頻都傳到網上了。”
“那是角度問題,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貼臉看他吃了沒?
小辣椒輕輕一嘆,這解釋,誰信?
關大家主捂著胸口,眼中淚花打滾,主動、照片視頻……
“老胡,你最好給我個解釋!”關大家主目光不善,惡狠狠地傳音。
不是早就吩咐他們了,天琪在學校有什么風吹草動就要匯報給自己嗎?這是怎么回事?
辛辛苦苦栽培的小白菜這才離開自己身邊多久,就差點被人摘走了?
一旁偷偷將香菜撥弄到旁邊的板狀胡哭喪著臉,焦急傳音道:“關董,您要相信我啊!當時這個胖……和藹可親的熊貿前輩還收下了我的小小心意,并且在談判會上也幫我們說了幾句好話……”
板狀胡很委屈,收禮的時候很爽快,怎么隔了這么久,突然就把槍口對準了我們關董的心頭肉呢?
做熊。不能這么沒有契約精神的。
“呵呵——這種小事我還不放在心上,我問你的是,天琪跟這個唐興是怎么回事?”關大家主聽著愛女寢室三人分外生動的描述,臉色發青。
這不是妥妥地女追男,還遭遇渣男的現實版?為什么給她看了那么多防上當的狗血泡沫瑪麗蘇,還是要走上這條不歸路?
板狀胡神色一緩,原來是這事,還好自己準備工作充分。
他鎮定道:“關董,這點我可以保證,他們之前清清白白。小姐與唐興一共有三次接觸,石莊市那次,兩人鬧得很不愉快。
第二次,是小姐路途上偶遇受傷的唐興,同情心泛濫,就邀請他上車一起回校……”
“等等,當時車上還有沒有其他人?”
“有,就是現在在小姐左側的,楚月芽。”
“繼續。”
“第三次……因為您近期一直在處理賠償與慈善方面的工作,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我就沒跟您說。”
被同學排擠,心靈脆弱之時,趁虛而入。
還有躲在小樹林哭泣的女孩……
關大家主眼前一黑,赤裸裸的瑪麗蘇劇情。
“記住了,以后不管我多忙,天琪的事都是最重要的事。”
“是的,關董。”
板狀胡松了口氣,好在自己勞苦功高,剛歷過一功,否則哪會這般輕拿輕放。
“可我知道,你們在石莊市遇到過。”
熊貿笑瞇瞇地說道:“說說你的感觀就好。”
同樣的笑臉,唐興看到的,不再是憨態可掬,而是帶著幾分狡詐。
若是能傳音,他真想跟熊貿說聲適可而止。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熊貿與他屬于友好關系。
“另外一位借讀生?我聽說是二爺義氣集團董事長的女兒,給我們學校捐了好幾棟樓呢?”
“我知道!我聽說那小丫頭身邊還聚集著一大群舔狗,天天搔首弄姿的,穿得無比暴露。”
“啊?這么小就穿得那么暴露?這不是引人犯罪嘛!?”
“可不是,不過要是誰成功上位了,還不得少奮斗幾十年?”
“幾十年?我看是少奮斗一輩子,你可能不知道,我聽說舅舅的外甥女的男朋友說起,那關董事長對這個女兒很是溺愛。”
關大家主呵呵一笑,眼紋泛起,兩端臉頰帶起深深的肉窩。
搔首弄姿?引人犯罪?要不我讓你們六根清凈?
數股清涼之氣自周身各處配飾涌出,讓關大家主精神為之一清,他輕輕一嘆,悠悠之口,哪里堵得住?
天琪穿著還是有分寸的。
他略帶擔憂地望著愛女,清晰地感知到她渾身氣息不穩,情緒波動嚴重。
這要是輿論直接面對,又會是怎樣的表現?我是不是太過溺愛天琪了?讓她經歷得太少了。
還有,這唐氏兄弟到底牽扯到了什么,讓各大勢力既想追逐,又心存顧慮?
僅在這,他就發現不下二十名悄然離開報信的暗哨。
前兩日,先是唐堂強闖雪淵通道,引發空間異動,致使那一批進入之人流落各地,不知生死,難不成是他們所屬的勢力?
也不該,有那閑工夫應該先去雪淵找人,區區兩日時光,這動作太快,只能說,他們本來就負責盯梢唐興。
未知的,才是最令人不安的,天琪與他太接近不是好事。
剛好,唐興今天這么沒有擔當的言論,再經那幾名舍友鼓動,這感情定然無疾而終。
“客觀來講,就是刁蠻、任性、脾氣壞。”
知道無法繞過話題的唐興一副中肯的模樣,道:“至于其他的,我畢竟跟她不熟。她是戰爭學院的學生,不考修為。他們學院所重視的,是我們用肉眼看不出的優秀,您說對吧?”
熊貿臉上笑意微僵,這跟他想的不一樣。
這臭小子,太直了吧?沒看到后面的小丫頭都快哭了嗎?
是了,唐興腦袋后面沒長眼睛。
所以。
現在。
他該如何收場?劇本里沒有這條啊。
直接出殺手锏?
金絲男臉上鄙夷更盛,赤裸裸的殺“妻”證道。
最開始以為唐興是“富豪門”中,有錢的一方,后來在相關人士的普及下,才知道另一方更有錢。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著,不多時,就落在小臉煞白的關天琪身上。
可惜了,所托非人,不止受到周圍人的言語打擊,還有戀人最為致命的一擊。
唐興拱手,環顧四周,恰好在圍觀人群中,看到小辣椒臉上緊繃的倔強。那眼中,沒有憤怒,沒有責備,沒有不解,也沒有眼淚……
他深吸一口氣,尊重道:“今天,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我必須為我們第一軍校歷年的提前批學員發聲!
每一位提前批學員都有各自的不足,與被世人所忽視的閃光點。他們,或許比不上歷年來最為優秀的幾人,但他們的社會地位、影響力基本都低不到哪去。
他們,經歷了無數人的鄙夷、漠視。有的人,就此沉于泥塘,有的人,卻乘風破浪、破繭成蝶!將那一切的負面,轉化成了自己前進的動力。”
希望這小辣椒能明白吧,否則,還不得恨透了自己?
“這渣男看到天琪了,在洗地。呸!我看他就是沖著天琪萬貫家業去的。”
“沒錯,渣男!”在她們持續不懈的努力下,小辣椒終于認可了這句話。
楚月芽三人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還好,陷得不深。
原本嘴碎的眾學員有些尷尬,哪怕有一肚子的意見,可在空氣中某種莫名的震懾感中,乖乖地閉上了嘴。
查借讀生?
能被塞進第一軍校的,就算是頭豬,也是有錢人家的豬,各種社會上的頭銜也是數不勝數。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說,那個漂亮的小姑娘聰明絕頂,讓人眼前一亮?而非他的父親捐樓換來的名額?”熊貿饒有興趣地問道,他的神識飛快地從關家父女身上掠過。
這倒有意思,向第一軍校往屆的借讀生發出善意嗎?
廣撒網,倒也不失為一條好計策。
“我從未聽聞校內新建的這棟樓是以個人名義所捐,這棟樓前的碑文上,寫明了捐贈方為二爺義氣集團,而非關同學的長輩。
據我所知,二爺義氣集團近年來大力支持教育事業,在不少偏遠地帶興建學校,貼補貧困學生,利國利民,善舉無數。第一軍校的這棟樓,不過是善舉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只是因為關同學身為提前批,就有別有用心的人將之放大。至于關同學的才華屬于哪方面,那就需要戰爭學院的各位老師去挖掘了。”唐興再次規避語言陷阱。
熊貿正考慮要不要將那女孩點出,兩道神識沖入他的識海。
“臭熊,適可而止。”
“當著家長的面,注意分寸。”
熊貿臉色驟變,身體后仰,一口血塊噴出,他熊掌拍在地表,肥碩的身體靈巧一轉,半跪于地,否則這十多噸重的身體倒下,下面的人肉墊子估計真要成為墊子了。
宮羽落翻身,血水淋了他一身,他張開手擋在熊貿身前,警惕地望著四周,最后死死定格在唐興身上。
雖然在擊傷熊貿的修士面前,他的實力不堪一擊,但他還是義無反顧。
這又怪我嘍?唐興心中冷笑。
特么是哪個傻子動手的,沒見我言語已經處于上風了嗎?要動手早干嘛去了?
他都已經做好了將一切黑鍋甩到原負責招生辦的劉向榮身上,將所有人的注意轉移,最大程度為學校洗地。
結果,就這?
空中兩道神識不斷交流著:
“不愧為韓院長第一心腹,下手真黑。”
“與我無關!這老熊都活了多少年頭,我們未全力出手也能傷他?”
“這么說的話……呸!無恥之尤!”
熊貿緩緩站起身,身形高達丈許,將唐興身前的天空都擋住了。
他隨手抹去嘴上的血沫,黑黝黝的眼眸直勾勾望著軍校內,冷笑道:“算了,來之前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了。畢竟這可是一家之言的第一軍校,不來也罷!只是孩子,委屈你了。”
一家之言?莫非是韓院長出手了?可為什么是這個時機?唐興費解。
“無所謂,是我看不上這第一軍校,而非第一軍校摒棄了我!”宮羽落一臉冷意,漠然道。
有鳳嘯城師長們的教導,有絕木崖山脈獸族的教導,第一軍校對他的吸引力并不大。
熊貿仰天長笑,聲音震耳欲聾:“你無所謂,可我不甘心啊!我就想問問!為何修士考試全國排名第二十一名的考生,報考了第一軍校卻沒有收到入取通知書,檔案卻被學校提走?現竟是無學可上?”
他悲愴道:“我鳳嘯城數十年來,第一個考入萬獸國頂尖學府的人啊,竟遇上如此事端?何其不公啊!”
唐興臉色一變,想起前世諸多被頂替上學的案例,他嚴肅道:“不知前輩是否知曉關創委猿委員長曾孫遇害一案?其中一名真兇就是曾身為第一軍校招生辦的主任劉向榮,此事或許與他有關。具體事由,還需學校調查。”
這事,不是他能解決的了。
“嗯,確實該好好查查了。熊兄,帶著宮小友校內一敘吧。”一道古板生冷的聲音傳來。
“行……”熊貿正欲答應。
“不了,你們自己調查就行,結果是什么我們也不關心。”宮羽落打斷道:“熊爺,我們走吧。”
在校門口就動手了,進了學校還不是羊入虎口?
對于宮羽落的助攻,熊貿心頭一喜,他沉默了一會,雙手托舉起宮羽落,將其放在自己的肩頭,然后揚聲喊道:“所有人作證,若是我們無法安全回到絕木崖山脈,那就是某些不要臉的人動手的!”
圍觀眾人不敢接茬,只能目送肉山向遠處移動。
半晌,他的聲音再度傳來,“小子,代我向仁圣大人問好。”
“轟——”
聲音傳來,萬里晴空,云流迸散,一道人字形閃電劈下,將曲風市映照,伴著慘叫聲遠去。
校長辦公室 韓忠君臉上的笑意消失。
深受重力壓制的韓青玄眉頭劇烈跳動著,心中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怎么回事?按照時間,兄長已安全進入雪淵才是,可這不安感又從何而來?
是唐興嗎?大爺爺已經答應照看了,不應有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