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有什么用?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學校學習……你曾祖一心找死我能攔得住?
收什么尸?到時候說不定連渣都不剩了!你就好好看新聞,什么時候聽說你曾祖沒了再回來參加葬禮……
龜兒子!好大的膽子!你拽我干嘛……爸,你怎么在這里……嘟嘟——”
電話忙音起,涂遠臉上帶著憂色。
族里早有傳聞,曾祖因多次強行沖關,近年身體正在走下坡路,青壯年時期留下的暗傷逐漸爆發。
偏偏他又不愿元神出竅,奪舍克隆的肉軀,誰也不知什么時候他就會跟族里多數族老一般,躺在病榻上生活無法自理。
其實在打電話前,涂遠就知道,只要請愿峰之事被曾祖知道,他就一定不會缺席,畢竟與其最后死在病榻上,還不如在還能動彈的時候再搏一次。
換做是他,也是一樣的選擇。
只是,這次曾祖要是有個萬一,那涂家該何去何從?
涂家也是一方豪強,未做什么傷天害理之事,可修士之間爭端、仇怨、交情錯綜復雜,誰能保證自己沒有得罪過人?家族沒得罪人?
涂遠目光深邃,神游其外。
家里終究是實力不足,否則以曾祖的心性,定會在淵地闖蕩尋求突破,而非大半時間都留在族里。
趙開刄看著涂遠臉上忽明忽暗,他嘆了口氣,一臉憐憫,安慰道:“凡事往好的方面想,要是有個萬一,你們涂家就是天人家族了。”
這個“萬一”一詞用得好,唐興心中為作死的趙開刄瘋狂點贊,他很想笑,但憋住了。
炎炎九月,他竟是寒冽洌地打了個冷戰。
看著趙開刄的神情,涂遠陰翳的臉色慢慢綻出燦爛笑容,他一臉親昵地來到趙開刄身旁,勾著趙開刄的脖子將其拖拽著往外帶,緊隨其后的是殺氣騰騰的涂山。
“我今天發現,小刀才是真正的大智慧,他知道涂山涂遠現在心里難受,就以身飼虎,割肉喂鷹,讓自己成為活靶子,讓他們發泄一番。”唐興壞笑著。
麥克隆恍然大悟,認真道:“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因為‘萬一’這兩個字沒有被小刀的字典收錄,導致他亂用了。”
“別說了別說了。”金絲男的臉上掛上了與趙開刄之前同款的憐憫,他雙手合十,哀傷道:“讓我們一起為小刀默哀。”
“啊?為什么?”
唐興、金絲男、麥克隆對視一眼,看著對面無措茫然的張清影,重重嘆了口氣。
這傻孩子,到底是怎么考進第一軍校的。
掛著陰惻惻笑容的韓青山領著鼻青臉腫的趙開刄以及神清氣爽的黑塔兄弟走進教室,看著紛亂嘈雜的教室,他目光不善地掃了金絲男一眼,冷聲道:“你們寢室是還想繼續打掃教室嗎?”
班上眾人眼前一亮,要是501寢室繼續包圓班級衛生,也是不錯。
金絲男連忙起身,看到門口處有一道細長窈窕的影子,他正色道:“老師別誤會,開刃對唐興、清影還有涂山涂遠以寡敵眾,打出大一新生風采的事跡很是佩服。今天,作為本班男生中最厲害的他,極其迫切地想體驗下清影他們當時的感受,磨練自己的內心。您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問問開刃。”
涂山涂遠一臉敬佩地望著金絲男,就像啄米的小雞般連連點頭。
本班最厲害?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不小。
“開刃,是這樣嗎?”韓青山問道。
趙開刄挺著胸膛,氣定神閑道:“金元寶說的句句屬實,不過班級最強這個稱呼我還是受之有愧,畢竟在兩位體修同學的圍攻之下,我還是受了些皮外傷。”
卻是將金絲男的贊譽毫不客氣地收下了。
你這可不像是受之有愧的樣子……
看著教室外的影子逐漸遠去,韓青山知道她已經不想再計較,不過某人回去之后應該會迎來不同組合拳帶來的不同體驗吧。
韓青山掃了眼教室,皺眉道:“唐興又被許顧問叫走了?”
“是的,接了個電話就離開了,說是協助調查。”
韓青山眉頭緊蹙,很是不滿。
學生就該有學生的樣,天天往外跑像什么事?
不對,聽說昨天是跑到其他院系去了……
那么多優秀的科任老師,教導的東西包羅萬象,是修行所必須要了解的東西。
一個失去十幾年記憶的人,更需要好好吸收知識,現在舍本逐末,如何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遠?
看來有必要好好跟唐興與許嘉楠聊一聊了。
教學樓頂層陽臺 沾著銹跡的欄桿前,許嘉楠負手瞭望遠方,掛滿傷疤的臉上帶著絲絲憂郁,他無聲嘆息,真是不愉快的回憶啊。
“為何不說話?”
自衣兜取出一盒熊貓牌香煙,許嘉楠撕開包裝袋,從中取出一根叼在嘴里,開口了。
站在他身后不知有多久的唐興走上前,一本正經道:“哦,我以為這是考驗我呢,要比誰更有耐心。”
“無聊。”許嘉楠輕笑著搖搖頭,問道:“有火嗎?”
“學校有規定,學生不許抽煙。”
“無趣,規定就是用來反抗的,當年我們宿舍、班級一陣吞云吐霧,好不自在……算了,沒沾煙就不要染上了,不好。”許嘉楠將嘴里的煙取下,夾在耳廓。
唐興沉默,今天的許嘉楠有些奇怪,有幾分多愁善感,這與自己了解的他很不一樣。
他心中有些不安,想起昨天原教授所說,許嘉楠這兩天一直在跟人“道別”。
該不會是真的吧?可人怎么可能預測死亡呢?
“許頭,今天還是去找原教授?”唐興故作輕松道。
腹中空蕩蕩的,今天是不用浪費糧食了。
許嘉楠不急不徐道:“不是,原教授肚子里對我們有用的墨水就那些。先等個人……”
“許顧問可是在等我?”
通向頂樓的樓道里傳來某位人民教師平淡的聲音。
唐興轉身,詫異道:“韓老師,您不是第一節課嗎?”
他卻是不知,因為自己以一己之力拉低了全班的出勤率,讓某人在又一周的教職工大會上再度被公正嚴明的韓忠君院長批評,這讓某人很是氣惱。
明明這個長期移動請假條是韓青玄請下的,爺爺韓忠君院長親自批復的,現在居然拿這說事……
“哦,承蒙唐同學還記得早上有課啊,那作為學生的你,是不是不該出現在這里?”
韓青山臉色冷峻,隨后他又將目光投向了許嘉楠,沉聲道:“許學長,天天打電話帶著一個在校學生周轉廝混,是否有些不妥?
之前說好的,請的課與修行無太大干系,今天,為何準備連我的課程都請了?”
許嘉楠曾是第一軍校學生,韓青山叫聲學長也在情理之中。
許嘉楠轉過身,感受著韓青山身上凝結著的渾厚氣息,他睜開的獨眼里閃過贊許之色,道:“對于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教育方式,唐興心思縝密、想象力驚人,在我見過的人中足以排在第三,他是做刑偵的好苗子。
萬一修行路上一不小心爆體了,或者哪天走不下去了,他總得糊口吧?瘋狗許嘉楠的學生,這個名頭還是可以在各省、市公安掛個顧問的頭銜。”
沒想到自己這么低調,優點還是被人發現了。唐興一陣自得,果然,優秀的人到了哪里都掩蓋不住自己的鋒芒。
自己就是那群星璀璨中的明月,是那立于雞群的白鶴,是那鉆破衣帶的錐子……
只是這個對自己的期許,爆體啥的還是免了吧。
韓青山臭著臉,冷笑道:“我知道,你要說的排在前三的人里,一定有個韓青玄,那不知還有一人是誰?”
天天聽人夸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耳朵都聽出繭子了,我怎么就沒看出他多厲害?
許嘉楠俏皮地眨了眨獨眼,臉上露出謙和的笑容。
韓青山嗤笑一聲,又是一個不要臉的。
他猛然想起,許嘉楠這一屆是3020屆,似乎是某個為老不尊、假公正的老家伙親自教導的最后一屆。
難怪。
“即便唐興是你最好的選擇,你應該也通過自己的途徑知道了,唐興前些年的記憶消失了,他有許多知識、常識需要補充。”韓青山毫不退步。
他真不只是想提升班級的出勤率,更多的,還是真心為唐興著想。
“我沒有時間了。”
許嘉楠再次轉過身,看著下方的操場,語氣平淡道,“近來,我有些不詳的預感,有股烏云在逼近……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修士,是有著比女人第六感還準的靈覺,基本八九不離了。”
一旁默不作聲的唐興神情焦急,追問道:“知道危機感從何而來嗎?是這次的案件嗎?”
“或許是,或許不是。”
“可……”
“別急,這不是還沒死嘛?”
許嘉楠輕輕敲擊著欄桿,問道:“韓院長可去應戰?”
“據我所知,沒有。”韓青山回道。
“哦?那他們要如何在韓院長鎮守下的曲風市,將我無聲無息殺死呢?”許嘉楠來了興趣。
難不成是要將我與韓老師一起端了?
天人之下第一人,天人不出手,何人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