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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8章 與死者達成和解

  徐獲拿到了一張工作證,跟著趙一鳴和他女朋友孟曉曼一起進了住宅區。

  義診時會有隨行的記錄儀,全程監控他們的行為,所以進去之前,趙一鳴就提醒徐獲千萬不要“沖動”,否則很有可能被機器人追捕。

  這不是人員密集型的住宅區,所以每一棟樓的人數不多,進去之前要做身份登記加驗證,再次講明來意,然后由住宅管理中心聯系住戶告知意圖,住戶有意向接受義診后,他們才能進去。

  每次他們都只能進入一戶,等到義診結束后才可以去另一戶,開始和結束前他們都要在跟蹤監視儀上簽字。

  乒乓球外形的監視儀持續圍繞著三分飛行,既記錄他們的行為舉止,又會在他們移動時進行避讓,并提醒他們即將要拜訪的住戶在什么方向,喜歡什么樣的敲門方式——盡管都是通過單向通訊頻道聯系。

  經過繁瑣的過程后,他們終于見到第一戶人家,這家有三口人,老人臥床幾年,治療后現在能下地行走了,不過雙腿沒有完全恢復,平時需要康復治療,這家人是義診的常客。

  “今天來的是新的醫生啊。”開門的是女主人,她笑著迎徐獲三人進去,給他們倒了茶之后拿出了之前的治療和義診記錄,讓他們了解老人的身體狀態。

  趙一鳴和孟曉曼能拿到義診資格證對康復治療肯定有一定了解,兩人負責動手,徐獲負責動嘴,做一些心理輔導。

  女主人全程都在旁邊看著,為了表示對他們的感謝,親力親為給他們準備茶點,還十分熱情地留下了他們的聯絡方式,說以后有需要可以專程找他們,費用不是問題。

  這樣完成幾戶后,徐獲三人才來到了蒲輝的家。

  蒲輝是獨居,早年也曾娶妻生子,不過妻子的基因有點問題,進化劑效果不好,早早離世,他的兒子也一樣,此后他一直獨身。

  這個看起來略顯沉悶的老人對他們說:“我沒有治療記錄,但我想咨詢一些心理問題。”

  趙一鳴看向徐獲,“這位徐老師是心理疾病方面的專家,您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問他。”

  蒲輝坐下來后首先問了徐獲一個問題,問他有沒有信仰的宗教。

  這是個兩面性的問題,他問這個問題的目的在于初步判斷徐獲是否可以和他產生共鳴,不過徐獲抬了抬眼鏡,溫和無害地道:“不用把這件事看得很嚴肅,一些生活中的情志不暢也算作心理方面的問題,你可以把我們當做可以做出一定真實反饋的機器人,不必太在意我們。”

  蒲輝沉默了一瞬,然后道:“我年輕的時候不信這些,019區蒸蒸日上,每個人都有很長的壽命,一生之中連意外事故都很少發生,哪有什么命運一說。”

  “不過后來我的妻子孩子陸續死了,新結識的兩位女性又因為我的原故死于意外,我開始相信命運了,每個人做過的錯事,都要在余生中付出代價。”

  這話說的,敢情人犯了錯付出的代價就是失去親朋好友,親朋好友又犯了什么錯?

  “您覺得失去生命和心懷愧疚平靜度日哪一個后果更嚴重?”徐獲問了他一句。

  “我明白,我是活著的人,沒資格多說什么,”蒲輝顯然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我活著是對我的懲罰,他們死去也是對我的懲罰。”

  “年紀越大,我晚上越是睡不著覺,很擔心有一天帶著罪死在夢里,死后無法與妻子孩子團聚。”

  “您犯過很大的罪嗎?”孟曉曼忍不住插了句,趙一鳴趕緊示意她不要講話,不過蒲輝不在意,而是順著話題往下說,“我間接害死了一個人,在一場礦山事故中,本來那天應該是我去做測試的,但是我讓一個認識的熟人代替我去了,他死在了事故中。”

  趙一鳴與孟曉曼不約而同地瞟了徐獲一眼,顯然這個人和礦山事故沒有多大關系,無非是因為自己僥幸活下來心理出了點問題。

  見徐獲不說話,孟曉曼再次道:“恕我直言,您這是幸存者綜合征,您本身并沒有錯。”

  這話似乎說到了蒲輝的痛處,他忽然變得憤怒起來,“如果我沒有錯,我的妻子孩子會死嗎?!如果我沒有錯,他們就不該死!”

  孟曉曼微微一驚,正要順著他的話替他辯解,就聽旁邊的徐獲開口,“從結果上看,的確有人因你而亡,無論你是無意還是有意,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我猜您的訴求并不是為了消減內心的愧疚,只是擔心這種罪讓您和您的家人在死后也不得安寧,您有去祭奠過您的朋友嗎?”

  蒲輝露出一個痛苦異常的表情,緩緩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沒有,一次都沒有……”

  這次真是把趙一鳴和孟曉曼都驚住了,這是什么言行不一的奇葩,一邊內心煎熬認為自己的遭遇都是害死別人的報應,一邊任何贖罪的意圖都沒有,神經病啊?

  徐獲神色不變,“您做出這種選擇肯定有不能對外明說的理由,不過我的建議是您可以悄悄照顧朋友的家人,或者找來一些他的遺物,或者留影之類的東西當面傾訴,以此來緩解情緒。”

  “您的愧疚針對您的朋友,您只需要向他一個人懺悔就足夠了,當然這不足以撫平您的內心,但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途徑,如果人死后有靈魂,您的罪孽當然越輕越好,您不說,誰又知道您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呢?”

  蒲輝慢慢抬起頭來看著他,眼神有些木,“這樣能讓我死后和妻子孩子團聚嗎?”

  “不試試誰又知道?”徐獲將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您無法和自己達成和解,或許就是因為沒有嘗試去和您的朋友達成和解。”

  蒲輝看著目光落在水杯上,而后慢慢端起來,“你說的有道理。”

  徐獲此時起身,“那我們先告辭了。”

  趙一鳴和孟曉曼跟著出來,“不趁機問點什么嗎?感覺這個人好像知道的還不少。”(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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