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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率獸食人

  青州,臨淄。

  剛剛去城外巡視完軍隊操練的劉預,此時正在刺史府中與新婚不久的小妻子王則一起用飯。

  侍妾云珠等人在一旁恭恭敬敬的伺候,完全看不出狗血宮斗劇中,得到男主寵愛后,侍妾在大婦面前趾高氣揚的樣子。

  因為魏晉時代的主仆關系,可謂是真正的天差地別。

  劉預相信,如果這個云珠因為得到自己的寵愛,就在正妻王則面前有哪怕一絲絲不恭敬的話,恐怕就會被立刻活生生打死。

  劉預現在可是知道,在小羅莉王則的陪嫁隊伍中可是有二三十個健壯的仆婦,至于作用,當然是充當女主人整治后院的暴力工具。

  而且,劉預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發現不管自己怎么喜歡云珠這些陪嫁的侍妾,在小羅莉王則的眼中完全都不當一回事兒,劉預能明顯感覺到她都會認為,這是自己收獲到了劉預的關注和喜歡。

  剛開始的時候,劉預對此頗為不解,難道這個小羅莉王則真的是不善妒的那種賢妻不成?

  很快劉預就自己琢磨明白了,這完全是因為王則根本沒有把云珠這些侍妾當成是自己的威脅,甚至把她們看作用來鞏固夫妻情感的幫手。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小羅莉王則在心中,根本沒有把云珠這些侍妾婢女當成與她一樣的平等的人。

  在她的心中,這些人都是如同玩物一般,一個人怎么可能生氣嫉妒丈夫喜愛一件玩物呢。

  劉預明白這些之后,雖然與自己原本受到的教育完全沖突,但是他并沒有教育小羅莉王則一些諸如人人平等、自由博愛之類的話語。

  因為這些不僅不會讓劉預的形象變得高大偉岸,反而還會讓小羅莉王則覺得自己頭腦不正常。

  魏晉時代,就連士族、寒族的區別都大的要死,更何況這種主人與奴仆的關系。

  而且當劉預知道,云珠這些侍妾大都是鮮卑奴隸,是段部進獻給王浚的俘虜之后,就更加不會提這種想法了。

  就在劉預、王則兩個萬惡的封建奴隸主,享受著可憐的異族nunu精心伺候的時候,一陣急匆匆的腳步傳來。

  是一名穿著淡色衣裙的侍女前來通報,說是有劉預的手下前來匯報緊急軍務。

  與之前隔著院墻就開始扯著嗓子大喊通報不同,自從王則成了劉預的妻子之后,在后院之中,頗為有了一番制度規矩。

  當然,這些規矩肯定管不到劉預的頭上,反而身為主人的他,一進到后院,就能享受到全方位無死角的女仆服務,這也讓劉預再一次體會到了身為一名統治階級的優越性。

  當劉預來到前廳的時候,見到了駐守濟南郡的心腹董平派來的信使。

  劉預打開信件,一看之后,這次知道,自己的老相識,王彌的老部下曹嶷、徐邈、高粱三人率領手下脫離王彌,跑來投奔自己了。

  雖然,在跟隨劉伯根反叛的時候,曹嶷三人都是王彌的鐵桿,一直與自己頗為生疏,但是這三人的領軍作戰的能力,劉預還是頗為認可的。

  不提徐邈、高粱兩人,單單是曹嶷,就是在原本的歷史上留下一番名號的人物。

  在原本的歷史上,曹嶷三人脫離王彌,率軍返回青州,很快就占據了東萊郡,而后與茍晞、茍純一番拉鋸戰后,完全占據了青州,曹嶷成了實際上的青州統治者。

  一直等到羯胡石勒平定黃河南北,曹嶷才在軍力強大的石勒輪番攻擊下失敗。

  在曹嶷失敗被俘之后,還一直介懷自己淪落胡人之后,最終因為密謀反叛石勒,而被羯人誅殺。

  如此看來,曹嶷也不失為一員良將,畢竟當石勒強大起來的時候,除了祖逖這種真正的英雄豪杰,并沒有幾個人能與之抗衡。

  對于曹嶷這種人,如果他是真心的歸附自己,劉預的心中還是愿意接納他的,畢竟在即將到來的五胡大亂中,就連那些高門士族都能心安理得的投胡,曹嶷一介叛賊武夫,能做到那種地步已經算是一個好漢子了。

  看罷了書信,劉預向信使問道。

  “你離開的時候,曹嶷他們率軍駐扎在哪里?”

  “小人走的時候,曹嶷他們駐扎在南定城外,董府君只給他們提供了取暖之物,并沒有讓他們入城。”

  聽了這話,劉預微微點頭,董平如此作為,還是比較穩妥的,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讓曹嶷他們入了南定城,萬一他們是替王彌來賺城的,那劉預可就要丟失掉河西一個重要據點了。

  曹嶷三人率軍來歸順,在劉預看來可是關系重大。

  因為如果能收服曹嶷三人為己所用,不僅能增加三員戰將和將近兩千老兵,還能因此振奮青州的士氣人心。

  讓青州的豪強和百姓一眾人看到,哪怕是如今縱橫河北、掃蕩千里的王彌,在如今的劉預面前都完全不夠看。

  不然的話,為什么曹嶷三人會放棄王彌,而歸順劉預呢。

  兩天后,處理好了臨淄的事務后,劉預就率領二百騎兵親衛趕到了濟南郡。

  等到劉預在南定城中,見到前來拜見自己的曹嶷、徐邈、高粱三人,及其心腹部將的時候。

  曹嶷三人見到故人劉預,不禁都是一陣唏噓感慨。

  劉預當即與之攀談舊交,完全沒有之前生疏冷漠的緣故,就懷疑他們此番前來歸順的真假。

  其實劉預的內心想著,所謂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未必就是正確的,但是在明面上把自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態度表現出來,那肯定就是沒有錯的。

  當曹嶷三人得知,劉預不僅不會吞并他們的部下,還邀他們與之前往臨淄休整,然后繼續由他們帶兵之后,都是當即表示要一心一意追隨劉預,赴湯蹈火都不在話下。

  劉預勉勵一番之后,又表示如果以后,劉預與王彌之間交戰,那他也會盡量避免讓曹嶷、徐邈、高粱三人上陣,不讓他們面對舊主王彌,防止發生尷尬的情況。

  曹嶷三個人,在得到劉預之前的應允的時候,都知道劉預所說都是標準化的招攬人心的話語,他們也似乎是用同樣的程式化語言回應劉預。

  但當他們三人,聽到劉預這一番,盡量避免他們在戰場上面對舊主王彌的話后,確實心中是一陣觸動。

  此時,對于叛變而來的將領,大多會讓他們在戰場上與舊主交戰,一方面用來消耗敵方的實力和士氣,另外一方面,也是讓叛將的背叛行為作為鐵一樣的事實,防止他們兩面三刀耍弄一些計中計。

  曹嶷臉色凝重,一臉毅然的看著劉預,說道。

  “季興寬宏大度,實在是王彌不能比的啊。”

  聽了曹嶷的話,劉預還沒有來得及回應,身邊的徐邈就突然開口,高聲的說道。

  “何止是不能比,要我說,王彌就已經不能算是人啦!”

  不善言辭的高粱,也在一邊附和徐邈的話。

  聽了這話,劉預有些訝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么事情,讓原本是王彌鐵桿的徐邈,竟然能說出這等話。

  知道劉預的疑惑后,徐邈激動的說道。

  “季興,你是不知道啊,我們要是再不來投奔你,可能就連人也做不了了。”

  “連人也做不了?什么意思?”劉預聽了之后,更加的糊涂。

  “要是再跟著王彌,就只能當畜生,不能當人了。”徐邈繼續說道,“我們離開的時候,與王彌一起攻略河北的石勒、劉靈軍中,已經缺糧許久,大雪封路,軍營中已經有胡人開始吃人了。”

  “啊?!吃人?”劉預一聽,還真真嚇了一大跳。

  在歷史上的五胡亂華時期,雖然并沒有什么“兩腳羊”的稱呼,因為這個稱呼是后世宋代才出現并記載的,但是此時農業殘破,饑荒頻頻發生,這些本就不重視后勤補給的蠻族胡人軍隊,在發生饑荒的時候,也確實有撲殺同類為食的情況。

  “冀州刺史丁紹最近數次打敗王彌、石勒他們,原本搶掠的糧食損失殆盡,又遇上了大雪天氣。”

  “石勒的軍中都是并州的匈奴、羯胡,全是一幫子腥膻ann的獸類,他們攻破附近塢堡之后,就以糧為食,強壯男女為奴,殺掉無用的老弱,又殺孩童以為肉脯,還聲稱比羊羔肉還要鮮美!”

  徐邈一番話,讓劉預又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可以想象,在一番拼死抵抗后,家園被毀,親人被為奴為婢,甚至有的人連為奴隸的資格都沒有,被夷狄野獸當成無用的垃圾一樣殺掉,而原本是宗族希望的孩子,被野獸當成食物吃掉,這是何等的凄慘,又是何等的絕望啊。

  “他們不是搶到了糧食嗎?為何還要吃人?”劉預還是有些不解。

  雖然寒冬大雪封路,并不利于轉運糧草輜重,但是既然他們攻破了塢堡,搶到了糧食,為何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非要去吃人呢?難道真是缺肉吃不成嗎?

  聽了劉預的不解和困惑后,曹嶷一陣苦笑,向劉預解釋道。

  “因為這些河北的塢堡糧食存儲,其實也不是太多,而且石勒、劉靈這些胡人缺糧,是因為他們軍中有大量的馬匹,這些馬匹在大雪之中,可沒有草料吃,那就只能吃糧食了,這么一匹畜生可是頂好幾個壯丁的飯量,幾頓下去,原本勉強夠吃的糧食,也就不夠了。”

  曹嶷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王彌告訴我,石勒劉靈都認為,這些老弱孩童,都是做不得重活,也不堪為前驅填溝壑的肉盾,留著都是浪費糧食,還不如殺掉吃掉,既省下了糧食,又能當肉填肚子。反正只要挨過冬天,到了明年,那些男女丁口還可以繼續生孩子。”

  聽了曹嶷的話,劉預原本冰冷的心中,瞬間就升騰一股怒火。

  這些羯胡人,還真不愧是連匈奴人都鄙視的半獸半人,只要遇到災難危機,就如同牲畜一般完全拋棄了一切生而為人的信念。

  可能在羯胡,這些南匈奴的奴隸心中,一個人和一只羊沒有太大的區別。

  “我們此番在河北作戰,王彌軍中也是有大量馬匹,勉強撐了一段時間后,也是糧食不足,王彌又不舍得殺馬為食,殺老弱吃人恐怕就是遲早的事情了。”

  曹嶷說完,一陣默然。

  徐邈語氣低沉的說道。

  “所以曹兄借著這次外出掠奪塢堡的機會,跟我倆說離開王彌回青州,回家的時候,我倆都是痛痛快快的答應啦。”

  在這一場完全出乎劉預意料的談話后,原本頗有些他鄉遇故知的幾個人,都是陷入了一陣死寂中。

  最后,劉預開口跟他們說道,一定要帶他們回到青州臨淄,要讓他們告訴青州的豪強士族,告訴青州的普通百姓,讓他們知道就在于青州一河之隔的河北,就有這么一群率獸食人的胡人。

  讓他們知道,他們面對的敵人是何等的兇殘,讓他們知道,當這些胡人殺紅眼睛的時候,可不會管你是高門士族,還是蒼頭黔首。

  可能在胡人眼中,都不過是會耕田織布的牛羊罷了。

  如果青州的百姓能認識到,他們即將面對的是什么樣的敵人時候,他們才能發揮出力量來保衛自己。

  不然的話,如今的中原晉朝,可沒有漢帝國時代足以碾壓一眾胡人的絕對實力。

  就以青州為例。

  據《晉書·地理志》所載,青州所屬六郡國在晉惠帝時期擁有戶口五萬三千戶,按照此時一般每戶八口人計算,青州人口大概不到五十萬左右,在經過劉伯根起兵開始連續兩年的戰亂,造成許多百姓的逃亡。

  就算加上大量的無戶籍的蔭客部曲和流民,如今的青州人口數量最多也不會超過六十萬人。

  而在漢末桓帝時期,僅僅是青州登記的戶數就有六十多萬戶,至于人口肯定是六七百萬人之眾。

  兩相對比之下,如今可是真真正正的生民十不存一。

  如今就靠著青州大約六十萬人,劉預卻擁有五萬人的軍隊,軍民之比達到了恐怖的一比十,也就是說在青州十個居民就要供養一個士兵,而且這十個居民并不都是丁男壯女,其中還包括老弱孩童。

  這幾乎就如同三國時期處于全年戰爭狀態下的軍民比了,如此一來面臨的財政壓力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大。

  現在劉預治下的青州,所有的官員都幾乎只有很少的俸祿,如果是普通的官員,恐怕這些人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不過青州的大大小小的官吏卻都依然保持很是積極的工作熱情,所有劉預下達的屯兵、操練、戶調等等事物都是做的頗為迅速。

  這些人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為他們除了是這些普通的政務官,還是各自郡縣的軍事官,都是擁有很大自主權利的“封臣”。

  而當他們真正意識到,還有一批率獸食人的胡人虎視眈眈的時候,劉預才能更好的把他們都掌控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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