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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意料之外  永嘉五年,三月初。

  劉預以齊公、征東大將軍的名義,在青州誓師,發布檄文正式出兵討伐太傅、東海王司馬越。

  并且派人上表洛陽的皇帝司馬熾,揚言:“司馬元超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亂,劉季興豈可以不義使之。”

  與此同時,傳檄諸州,歷數司馬越的罪狀,號召仁孝之士共聚大事。

  溫潤的春風,吹拂著大地,在臨淄城外的原野上,兩萬名青州正兵和兩萬名輔兵早已經整裝完畢,正在依次的向西開拔。

  數萬人出發后排列的行進縱隊,就如同長蛇一樣沿著蜿蜒的道路往前行進著。

  數十面軍旗正迎風獵獵作響,劉預騎在曹嶷進獻的那匹良馬上,望著浩浩蕩蕩的數萬大軍,心中不禁涌起陣陣的豪情。

  “曾經有人說過,這個時代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我希望這一次進軍之后,再有人提起這個時代,會記得這些遠赴中原,將要拯救萬千漢人的青州兵,他們就是這個時代的英雄。”

  劉預喃喃自語,陷入了思索中。

  跟著劉預身邊的冉良,聽到劉預又說起來一些奇奇怪怪話,早已經習慣了,并沒有絲毫的詫異,雖然冉良聽不懂劉預這些話的用意是什么,但是他也并不太好奇,反正就算劉預告訴他了,他多半也不懂。

  “齊公,東萊郡效節營已經開拔,所有的正兵已經開拔完畢,可以動身了。”一名騎兵奔到劉預近前,飛身下馬快步小跑過來回報。

  所謂的“效節營”就是東萊郡的軍府兵,本來按照劉預的意思,對于每個郡的軍府兵可分為兩到三個營,也就是兩千多到四千人多人左右,每個營就按照“第一營”、“第二營”、“第三營”這樣依次排列下去就可以。

  但是,劉預沒有想到,他的這個建議竟然遭到了所有青州軍將領的反對,他們都覺得劉預的這個稱謂法毫無氣勢,簡直就像給牛馬編序號一樣。

  最后,劉預看到眾意難違,只能給每個營起一些“充滿封建軍隊特色”的名字了。

  這就導致了每個營的名號,都因為劉預的古怪趣味,穿越使用了大量后世的軍號,立刻就充滿了古代軍隊的特色,一大堆諸如“效節”、“果毅”、“黑云”、“橫沖”、“拔山”、“鐵林”、“黑鴉”等稱謂。

  “好,既然殿后的效節營已經開拔,那我們也追上去吧。”

  劉預對左右親兵說道,隨后就呼喝一聲坐騎,想著前方的青州軍長長的行軍陣列追去。

  因為,此時尚在青州境內行進,所以劉預還能如此從容,要是等到跨過了濟北郡,進入兗州之后,就不會這么從容不迫了,畢竟新任的兗州刺史楊瑁身為東海王司馬越的黨羽,必定不會讓劉預輕輕松松的通過,自然就少不了激烈的戰斗了。

  豫州,梁國,項城。

  城內東海王司馬越的臨時駐蹕的府邸內。

  已經被病痛折磨的脫相的司馬越,斜倚在軟塌上,正有氣無力的對榻前圍攏的王衍等人交代后事。

  “夷甫,孤恐怕是要不行了,可恨胡賊和青州賊都沒有除掉,我死之后,你們一定要想辦法回到東海國,那里還有我經營多年的基業,然后等到洛陽的裴妃和世子返回東海國,你們就南下江東去吧,這北方已經是事不可為了。”

  聽了東海王司馬越說的這番話,王衍等人也都是一陣陣的悲切,好幾個與司馬越交情好的故舊還偷偷抹起了眼淚,只不過不知道是為了司馬越人之將死而哭呢,還是為了司馬越死后的滔天洪水將要由他們來承受而哭。

  在永嘉五年,二月的時候,匈奴漢國的石勒就在攻打梁國睢陽不克后,立即轉兵西進,攻打新蔡和許昌,新蔡王司馬確和平東將軍王康都兵敗被殺,這樣一來,屯兵項城的這十萬中軍將士公卿,返回洛陽的道路就被堵死了,并且在外圍策應支援的兩支大軍也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現在的項城晉軍,就已經是孤城中的孤軍了。

  最可怕的是,更壞的消息接踵而至,先是青州刺史劉預正式率軍前來討伐司馬越,號稱十萬大軍的青州兵。

  青州兵在進入兗州后如入無人之境,東平、任城、魯國和高平四個郡國都是望風而降,新任的兗州刺史楊瑁兩戰皆敗,率領殘兵敗將退守陳留。

  這樣一來,項城的這些晉廷中軍和公卿,又將面臨青州兵的威脅,甚至于這些青州兵的威脅絲毫不弱于匈奴漢國的威脅。

  面對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東海王司馬越,作為百官之首的王衍,立刻出言安慰自己的老朋友。

  “太傅,不必如此喪氣,朝廷百官諸軍還等著太傅去統御呢,太傅的病只要養上幾天,定然能很快好轉,萬萬不可如此自怨自艾。”

  王衍的一番話如同敷衍,毫無說服力,不僅在場的高官王公沒有人相信,就連已經病入膏肓的司馬越都沒相信。

  但是,司馬越因為連日的病痛,此時已經沒有了多余的力氣,又和王衍等人囑咐了幾句話后,司馬越就乏累的瞇起了雙眼,一副非常勞累的樣子。

  王衍見狀,立即揮揮手率領眾位高官宗親都退了出來。

  剛到外廳,就有人立即向王衍詢問起來。

  “王公,太傅所言大善,只是咱們如何能行走上數百里到達東海國呢?”

  此時的徐州東海國和王衍所在的項城之間,活躍著匈奴漢國趙固的數萬兵馬,這些人已經在徐州、豫州、兗州一帶隔絕了道路交通,要想返回東海國,就必須要穿越這一可怕的危險地帶。

  “不必擔心,我們如今還有四萬中軍精銳,只要能穩定軍心,讓所有的將士各司其職,那些胡虜流寇必定不是對手。”王衍說道。

  不過,王衍的這一番話,又是威信全無,不僅是因為王衍有著“信口雌黃”的名聲,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四萬中軍精銳,已經是軍心渙散了,要是司馬越再一死,那恐怕真的就再也沒有人能指揮得動這些驕兵悍將了。

  王衍和在場的公卿諸王隨后就開始討論起來,要是東海王司馬越死后,他們這些東海王司馬越的黨羽,將要如何面對皇帝司馬熾。

  雖然,擅權的人是東海王司馬越,但是王衍他們這些公卿也是真正的幫兇,要是將來天子清算他們這些人的罪過,那也都是逃不掉的罪名啊。

  不過,依然保持名士風范的王衍,卻沒有絲毫的擔心,他勸慰道。

  “如今的洛陽留守,還是何倫等軍將,這些人都是太傅一手提拔起來的,只要能掌握住洛陽的中軍,那天子還能依仗什么人,如此一來,咱們諸位依舊做咱們的公卿之位。”

  聽了王衍粗瓷露骨的話,在場的眾人也都是紛紛覺得有理,沒有一個人覺得王衍的話有什么犯上不妥的地方。

  這時候,外面的突然跑進來一名青衣小吏,剛進門,這名小吏就大聲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洛陽的天子,已經下了密詔,讓兗州刺史楊瑁歸降劉預,還真的冊封劉預為齊公了!”

  這名小吏,一邊說著,一邊揚手舉起來手中的一張呈報。

  王衍聞言大驚,要是這樣一來,那洛陽的天子和青州的劉預相互為表里一體,他們這些行臺的公卿百官又將如何自處呢?!?!

  他一把奪過小吏手中的呈報,旁邊的眾多公卿也都紛紛不顧形象的圍攏了上來,一個個腦袋靠著腦袋的湊前觀看。

  王衍無奈,只能大聲的朗讀了出來,好讓眾多的公卿高官們都能聽到。

  當王衍念到,皇帝司馬熾真的任命劉預為齊公、大將軍、大都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的時候,在場的眾人無不大驚失色,這樣一來,本就兵馬強悍的青州軍豈不是又有了真正的大義名分。

  原本東海王司馬越設想的是,讓徐州、兗州、豫州的豪情們各自守衛本土,用朝廷行臺的名義封賞各郡縣豪強,好讓這些密密麻麻的豪強塢堡來阻擋青州兵。

  可是,如今皇帝司馬熾發出的密詔一旦公布于天下,那所謂的“大義”名分,可就是眨眼之間易手了。

  果然,更壞的消息還在后面,在詔令的最后,皇帝司馬熾又明確表示貶東海王司馬越為縣王,雖然從郡王變成縣王,依然還是宗室大王,但是如此明顯的信號,已經把司馬越按到了奸臣的位子上了。

  當王衍念到這里的時候,那些已經被震驚的眾人,還沒有做出什么表示,忽然從里面的房間中,傳來兩聲混濁的嘶吼聲。

  “司馬熾,小兒!豎子!”

  “豎子!已不配為人君!”

  隨后,就是一陣雜亂的東西倒地聲音,氣力哐啷的響了一片。

  聽到司馬越的嘶吼,王衍等人立刻沖進了里間,進去查看。

  沖在前面的王衍,第一個進門,就看到原來叱咤朝廷的東海王司馬越,已經腦袋伏地,身子留在榻上狼狽的沒有了生息。

  王衍立刻沖上去,把司馬越沉重的身子服了起來,只不過司馬越的身子似乎變得異常沉重,讓老邁的王衍也是非常的吃力。

  這時候,一名郎官從旁邊擠了進來,伸手試了試東海王司馬越的脖子,然后就哭喪著臉,說道。

  “諸公,太傅殿下,他,他薨了。”

  兗州,陳留郡,倉垣。

  兗州刺史楊瑁,這時候手中正拿著一份寫在素紙上的詔書。

  這上面的天子寶璽,以楊瑁做過多年的郎官經驗來看,是百分百的貨真價實的東西。

  只不過,這上面的內容卻是讓楊瑁非常的犯難了。

  在這份詔書上,皇帝司馬熾要兗州刺史楊瑁服從劉預的指揮,因為劉預已經被任命為大將軍、大都督,都督都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而兗州刺史楊瑁的恩主東海王司馬越,卻被活生生貶成了縣王。

  “哎,這可真是如何是好啊。”

  一邊是代表權威正統的皇帝,一邊是操弄實權的恩主司馬越,著實讓兗州刺史楊瑁很是為難。

  楊瑁的嘆息聲音剛落,一個聲音就從門外傳來進來,隨后一個風塵仆仆的士人就疾步進到了房中。

  “使君,已經沒有何可以猶豫的了!”

  楊瑁見到來人,立刻大喜,仿佛見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一般。

  “文中,情況如何,可有太傅的消息?”

  這個人就是楊瑁依為謀主的兗州人許崇許文中,在敗退陳留郡倉垣后,坐困無方的楊瑁,就派遣許崇去尋找項城的東海王司馬越,討教如何應對局勢了,畢竟兩戰失敗后,楊瑁如今是要兵沒兵,要啥沒啥了。

  聽到楊瑁的詢問,許崇立刻嘆息一聲,說道。

  “使君,這南去項城道路,早已經被胡虜石勒等人隔絕了,下官隨從的二十多人,也是被殺了好幾個,要不是下官的馬好,說不定現在已經死在荒野了。”

  說道這里,楊瑁才看到許崇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好幾處了。

  “而且,不僅沒有能見到太傅,我剛剛進城之前,還得到了一個消息,河北的乞活帥田禋、陳午等人,也已經知道了天子的詔令,聽說已經集結數萬人,正要南下呢!”

  兗州刺史楊瑁聞言,立刻問道,“南下,南下去哪?!?!”

  許崇的眼皮一抬,滿臉無奈的說道。

  “還能去哪,當然是要南渡黃河,要來兗州歸順青州劉預啦。”

  “啊!這,這,這可怎么辦!要南渡河水,豈不是就要從陳留這里渡河了?那這倉垣城要怎么辦!?”

  陳留郡就是南渡河水重要地方,而倉垣更是緊靠河水,如果南下的乞活軍是青州賊劉預的兵馬,那這倉垣城豈不是就要面對數萬乞活軍。

  楊瑁一想到這里,就是渾身一顫,他可是知道這些乞活軍,聽說這些乞活軍在河北已經窮得飯都吃不上了,要是來到倉垣城,這好幾萬乞活軍豈不是能把城墻都給啃沒了。

  “唉,如今已經是別無他法了,文中啊,還得拜托你再走一遭了,拿著我的印綬,去向那劉預歸降吧。”

  楊瑁說完,就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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