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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大將軍如今又聲威震動天下,這些豪強怎能不借此機會,派遣子弟追隨大將軍呢,說不定族中子弟爭氣,掙下家門顯貴的基業也未可知啊。”

  何衡的口氣中,竟然有一種滿滿的驕傲,仿佛這些豪強塢主競相追隨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聲威震動天下?”

  聽到何衡口中的這句話,劉預忍不住喃喃自語。

  “震動天下?難道我現在已經當的起這個名號了嗎”

  劉預向何衡問道。

  何衡聽罷,立刻一臉肅然,認真的說道。

  “大將軍數敗胡虜,跨據數州,又擁立皇太子承制,這要是都不算是震動天下,那還有什么人可是當此?”

  對于何衡所說的“震動天下”的威名到底是真是假,劉預并不能做詳盡的印證,但是就徐州一地的情況來看,此時的劉預真的是有了一呼百應的威力。

  別說是讓淮北之地的豪強、塢主派遣子弟給劉預當“隨從護衛”,就連讓其中部分的豪強、塢主率領治下的流民北遷,去往彭城郡和東海郡,這些流民都沒有絲毫的抵抗。

  “大將軍,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這些都是要遷徙彭城郡和東海郡的豪強和塢主。”

  劉混來到劉預身邊,用雙手把一份名單奉到了劉預面前。

  這是一份記錄這淮北需要遷徙的豪強、塢主的名單,只有這些豪強、塢主的名字,他們治下的宗族、田客、部曲的明細一時半會還無法完全統計出來。

  “好,劉府君做的很好啊,這么快就布置妥當了。”劉預看了看名單,沒有發現什么問題,就向劉混夸贊道。

  一聽到“府君”這個稱呼,從劉預口中說出來,劉混就是一陣陣的不好意思,不過那種高興也是難以掩飾的。

  作為彭城楚元王系的族人,劉混已經被任命為彭城郡太守,加廣威將軍,這個將軍不過是一個領兵的名號,真正有價值的是那個本郡太守的職務。

  “大將軍,厚遇至此,末將必結草銜環,以報大將軍恩情之萬一。”劉混認真的說道。

  “哈哈,功以祿酬,這郡守之位,是你率眾開彭城門、撫淮北流民的功勞應得的。”

  劉預說著,看了看劉混,又繼續說道。

  “至于人情嘛,也是有的,你我皆是豐沛劉氏之后,本就是一脈宗親,如今天下喪亂,群雄逐鹿,大丈夫要建功立業,自然首先就要宗親相攜,才能徐圖大事。”

  劉預的這一番話中所說的“一脈宗親”,其實在魏晉時代的人看來,是頗為突兀的。

  因為秦漢豐沛的劉氏,雖然都是劉邦宗族的直系和旁系,可以算是擁有共同的祖先,但是按照傳承下來的周禮來說,劉預是東漢齊武王的后裔,劉混是西漢楚元王的后裔,別說是八竿子,就是十八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了。

  再加上如今天下以十萬計數的劉姓之人,這個劉姓簡直已經爛大街了,這兩個遠親之間攀附親緣,絕對是非常令人詫異的。

  不過,這一切的禮法,在如今的權勢和地位面前都是不足稱道的。

  新任的彭城郡太守劉混,立刻順桿爬,與劉預要以宗族相論了。

  劉預手下的書吏中,就有專門考記此事的,劉預就隨手安排了下去,讓他慢慢回去比照兩支宗族,論一論這五百多年前的親戚吧。

  再過一段時間,就要馬上進入秋收了,這些將要遷徙的流民和豪強,自然也得等到收割了莊稼之后,再北上遷徙。

  所以,劉預就把彭城太守劉混、臨海太守何衡等人留在了淮北處理此事,他本人則率領士兵開始返回,畢竟青州才是劉預的根本之地,還是要早早回去坐鎮的。

  河北冀州的局勢萬一有急變,任何威脅青州的損失,都是劉預不能承受的。

  在抵達徐州彭城后,劉預馬上就要撤走了,就必須留下一支人馬來坐鎮,否則把大半個徐州全都交給劉混、何衡等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不過,在留下誰坐鎮徐州的問題上,劉預倒是犯了難,他手下一群部將很少是這種治理地方的材料,又因為坐鎮徐州還得領兵,普通的屬吏更不是能勝任的。

  對于這個問題,劉預專門詢問了最為信任的華琇和劉珣。

  “大人,不如留下曹嶷好了。”劉珣首先開口說道,“曹嶷典兵列陣,自然是不弱,而且我聽說,他在城陽郡的時候,也是頗通治理之道,可謂是文武雙全,留在徐州坐鎮,最是合適不過。”

  如今的曹嶷和劉珣都在青州軍的牙門軍中,可謂是非常的相熟,劉珣所說的這些優點,劉預也自然知道。

  “不過,曹嶷畢竟曾是王彌故將,萬一哪一天,王彌再流竄到此,曹嶷與之勾結,豈不是白白把徐州拱手相讓了?”華琇有些顧慮的說道。

  “長史,曹嶷只不過是王彌故將,如今卻是大將軍的宿將了,豈能如此視之。”劉珣有些不太服氣的說道。

  劉預聽了這些,暫時沒有表態。

  其實,華琇說的這些對于曹嶷的顧慮,他也是想過的。

  “長史,可有合適的人物推薦?”劉預沒有說什么,而是向華琇問道。

  “我覺得,鞠彭可以擔此重任。”華琇說道。

  “鞠彭?”劉預有些意外的說道。鞠彭乃是劉預的同鄉豪強,其父親鞠羨曾經是洛陽的公車令,鞠彭曾與劉預在東萊爭斗落敗,歸降后一直在華琇手下擔任從事中郎。

  “鞠彭,不過是幕僚屬吏,全都是操弄筆墨,不曾有過尺寸之功,如何能驟登州郡長吏之位?”

  年輕氣盛的劉珣立刻出言反駁。

  “鞠彭少習兵法,又一直參謀軍機,哪能算是未有尺寸之功,不過是沒有先登陷陣罷了。其父鞠彭在徐州故舊頗多,由其擔任此職,肯定得心應手。”華琇不慌不忙的說道。

  “而且,其父其宗族都是在青州,自然也不怕鞠彭另有二心。”

  劉預聽了華琇和劉珣兩人的爭論,略微一想,就說道。

  “如今天下兵荒馬亂,可謂是大爭之世,真正能依仗的就是那些先登陷陣的壯士,既然曹嶷屢有軍功,那就自然要擢拔重用,以安撫激勵其它的軍士,所以就以曹嶷擔此職任。”

  聽到劉預這么說,劉珣就是一副高興的樣子。

  “可是,曹嶷畢竟曾是王彌的舊將,要是萬一有反復,那就是有大亂的。”華琇依舊有些擔心。

  “這也無妨,曹嶷的家眷不是在城陽郡嗎,那就全給遷到臨淄去,這樣不就可以了嗎。”劉珣說道。

  聽到這里,劉預想了想,然后說道。

  “不!既然把徐州的重任托付給了曹嶷,那就要做到用人不疑。”

  “怎么用人不疑?”劉珣問道。

  “當然是讓的家眷都跟隨曹嶷,而不是統統押到臨淄去當人質。”劉預十分自然的說道。

  “那萬一曹嶷,我是說萬一,曹嶷生有二心,那該如何是好?”

  聽到劉預這么說,劉珣和華琇都是有些擔心。

  “呵呵,我打算留在徐州的士兵,可不是曹嶷的私兵,而是在青州有田地家產的軍府兵,徐州到青州如此近,完全可以半年一輪戍,這樣一來士兵的財產家眷大都在青州,就算是領兵之人生有二心,可很難說動這些士兵一統反叛。”

  劉預自信的說道。

  聽到了劉預這話,劉珣和華琇都是有些信服了。

  魏晉時代絕大多數都是兵為將有,許多士兵幾代人都是某一家將軍、豪強的私兵,這樣的情況下,將領的意志幾乎就決定了手下士卒的意志。

  而如今劉預手下的軍府士兵,都不是奴隸一般的私兵,而是擁有財產的軍府兵,戍守在外根本不可能跟隨曹嶷反叛。

  兩天后,在離開徐州彭城之前,劉預就當眾宣布,以部將曹嶷為行徐州刺史、廣武將軍,入秋后以三千青州兵給其統領。

  其實之所以任命曹嶷鎮守徐州,劉預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軍功。

  更是因為歷史上的曹嶷,作為流寇王彌的部將,簡直就是“淤泥中的奇葩”,曹嶷在占據青州其間,不僅用武力打跑了茍晞,其后竟然勸農桑興貨殖,完全就是一個經營小能手。

  歷史上的曹嶷,一直到被羯胡石勒吞并,都把占領的地盤經營的有聲有色,完全不像那些只知道破壞屠殺的流寇。

  可能曹嶷最大的缺點,就是在亂世之中,胸無遠略,只想茍安一地,在占據青州的時候,固步自封失去了爭雄的資格,乃至于兵敗身死。

  不過,這個缺點,在劉預此時看來,卻是一個大大的優點,胸無遠略就意味著曹嶷沒有太大的野心,不會輕易的謀取徐州自立,或者是投降胡虜。

  至于投靠江東的瑯琊王司馬睿,劉預覺得更是不可能的,因為曹嶷跟隨王彌流竄瑯琊郡、東海郡的時候,可是挖過司馬睿的祖墳盜墓的,劉預覺得這種大仇,司馬睿不會那么大度的人。

  在妥善處理了徐州之后的布局后,劉預率軍沿著泗水北返青州。

  當行進到沛縣的時候,兩支急報的信使同時到達了劉預的軍中。

  一個信使是密切注視河北動向的公孫盛派來的,另外一個是防御豫州方向的睢陽派來的。

  “啟稟大將軍,胡虜石勒上個月率軍北上冀州,與另一路胡虜劉靈合兵一處,一通寇掠了趙郡、常山、博陵等郡,王太尉委任的冀州刺史也兵敗被殺,幽州兵損失頗重,冀州之地幾乎盡失。”

  一聽到這個消息,劉預就有些驚訝,石勒和劉靈合兵后,竟然如此兇猛嗎?

  “幽州突騎不是威名赫赫,屢次擊敗胡虜嗎,這一次為何有此敗?”劉預立刻問道。

  公孫盛派來的信使顯然準備充分,立刻回答道。

  “自祁弘、王滹病死后,棗嵩、游統等人領兵事,卻根本不通行軍布陣,被石勒、劉靈幾番突進之下,就徹底兵敗如山倒了。”

  雖然想不到石勒和劉靈竟然打敗了王浚的冀州軍隊,但是如此一來,王浚對于劉預那點敵意應該就消失不見了。

  只要石勒和劉靈還沒有舔好傷口,暫時就不會敢于東進招惹青州軍,所以青州反而暫時安全了。

  “那這樣的話,王浚王太尉要如何打算?”

  對于這種情況,劉預相信王浚一定不會如此輕易的認輸,且不說冀州之地對于王浚的重要性,就說另一方面,剛剛升任三公太尉、承制行臺的王浚,竟然被之前的手下敗將打出了冀州,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這絕對不是有志于天下的王浚能接受的。

  “啟稟大將軍,有河北的探子回報,說是王浚已經抓緊搜刮拷掠商賈,加征賦稅,看來是打算用重金拉攏段部鮮卑,讓他們入冀州與胡虜一戰。”信使說道。

  王浚的這一番動作,也沒有出乎劉預的意料。

  如今的段部鮮卑,經過幾次入寇中原,本身的實力早已經膨脹,已經不是王浚用些小恩小惠就可以收買,為之賣命的了。

  這時候,已經是鮮卑“大單于”的段部首領段疾陸眷,早已經對幽州王浚有了不滿。

  這些鮮卑蠻子的胃口已經大了許多,王浚要想再利用段部鮮卑,就必須要狠狠的出血喂養這些豺狼了。

  “哼,不過是驅虎吞狼,胡夷能猖狂如此,司馬穎和王浚皆是始作俑者。”劉預不禁痛心疾首的說道。

  如今的形勢就是這樣,幽州王浚這種野心家憑借自己的實力,已經不足以抗衡并州匈奴人,不管是主動也好,還是迫不得已也罷,都必須倚重另外的胡夷為助力,以此來對抗匈奴人,只不過,往往都是打敗了匈奴,卻又惹來了鮮卑人、烏丸人。

  “引狼入室,不外如此,去年并州刺史劉琨,引拓跋鮮卑,南下攻擊匈奴人,在戰后,進入代北的拓跋鮮卑,就賴在那里,不肯走了,搞到最后,劉琨匈奴人沒有滅掉,又引來了拓跋鮮卑。”華琇聽后,也是忍不住嘆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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