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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慕容鮮卑

  “無禮!我慕容部乃是大晉忠藩,豈能做出這等蔑視朝廷章度之事!”

  聽到年僅十五歲的嫡子慕容皝口出狂言,大單于慕容廆趕忙出言喝止。

  如今的平州刺史、東夷校尉崔毖,雖然才能名望遠不如慕容廆,但是畢竟是大晉行臺正式任命的長吏。

  慕容廆志在收服逃難來的晉人士民,自然要擺出一副效忠晉室的模樣。

  聽到父親的呵斥后,慕容皝不得不收斂了自己少年心氣,坐到了旁邊不再說話。

  這時候,鮮卑大單于慕容廆的弟弟慕容運開口說道。

  “兄長,如今我部接納的逃難士民已經非常多了,要是不能再多占些田畝的話,一旦錯過了農時,到了明年恐怕就無法養活這么多人口了啊!”

  對于這個弟弟,慕容廆一向都是信任有加,并且慕容運說的話,也的確是緊要的事情。

  這時候,慕容運又繼續說道。

  “兄長,我覺得萬年侄兒說的有道理,如今王浚敗亡,棗嵩段部又在幽州惹起戰事,名不聊生,那剛來遼東的崔刺史,又不過是中人之資,根本無力治理混亂的遼東。”

  “這樣一來,正是兄長一展胸中韜略的時候!”

  慕容廆聽到這話后,也是撫摸著短短的胡須,開始思索了起來。

  如今的遼東,慕容部雖然越來越強,但是畢竟是大晉名義上的臣屬,必須得服從平州刺史、東夷校尉的命令,這樣一來,慕容鮮卑實力雖強,但是其他的高句麗、宇文鮮卑、附塞的諸多雜部鮮卑、梁貊等都能借助東夷校尉的名義,聯合起來抵抗慕容鮮卑。

  “那三弟覺得,我們該如何做?”慕容廆問道。

  如今的慕容廆,既想擺脫大晉平州刺史的制約,擴張占據的領地、吸納流民人口,但是又不想過早的得罪平州刺史崔毖,否則就不利于招攬那些逃難來的河北士人。

  畢竟,崔毖出身清河崔氏,而慕容廆不過是一介蠻夷,只能暫時忍耐,等待實力名望進一步增強。

  “兄長,如今中原的青州偽漢聲威熾焰,絲毫不遜于并州匈奴胡漢,而逃難到我們遼東來的士民,全都是效忠于晉室的人,所以,我覺得兄長應該仿效當年的齊桓公,打出‘尊王攘夷’的旗號,明奉晉室,討伐青州的偽漢,借以收攏流人中的賢良,打擊不服號令的宵小之輩!”

  慕容鮮卑不愧是東部鮮卑中最為尊慕文化的部族,慕容運一個部落大人的次子,給慕容廆獻策的時候,各種的典故都是章口就來。

  “尊王攘夷?”

  慕容廆低聲念了一遍,并且認真的思索起來。

  只要稍一思考,慕容廆就知道這一招‘尊王攘夷’是非常適用的。

  一旦打出‘尊王攘夷’的旗號,那尊奉的就是晉室天子,平州刺史也不過是晉室天子的臣子,也就不能太過制約慕容鮮卑。

  而且,如果要實施‘攘夷’的話,就必須得實打實的出兵,如今的平州刺史崔毖手中幾乎沒有可用的兵馬,最終還得指望慕容鮮卑。

  “三弟所言,果然是一條良策!”慕容廆說道。

  “不過,我們慕容部遠居遼東,與那青州偽漢,隔著北海,如何能出兵呢?”

  慕容廆知道,這個所謂的‘尊王攘夷’,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根本目的在與擺脫平州刺史崔毖的壓制,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

  可是,打出旗號后,總歸是要做出一番‘興師伐罪’的模樣的,否則連三歲的小孩子都護不住。

  聽到慕容廆的疑問后,慕容運嘴角一咧,輕輕的笑道。

  “兄長,我們并不需要出兵去打青州,就算是咱們想去打青州,西邊的段部小子們,也肯定不敢給咱們借道通行啊!”

  段部鮮卑和慕容鮮卑近幾代都是互為姻親,關系比一般的鮮卑部落之前要更加親密,比如慕容廆的妻子就是段部鮮卑豪酋的女兒。

  不過,隨著段部與慕容部的同時崛起,兩家漸漸越來越相互敵對起來。

  “就在離我們遼東不遠,就有一個青州偽漢的附庸,我們可以直接出兵討伐就可以了!”慕容運非常輕松的說道。

  “青州的附庸?”慕容廆稍稍一愣,隨即就想到了慕容運指代的是什么。

  “三弟,你是說樂浪、帶方兩郡的張統?”

  慕容運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兄長,正是張統!”

  “樂浪、帶方兩郡緊鄰遼東,張統又領受了青州劉預東平州刺史、晉陽侯的任命,早已經背叛了晉室,只要兄長起兵討伐兩郡,肯定能得到遼東各郡縣的響應!”

  “并且,最近兩年,我聽說那張統不僅抵擋住了高句麗的蠶食,還經年累月的向南抄掠百濟馬韓蠻,帶方樂浪兩郡頗有繁盛之勢,只要大敗張統,至少也能獲得數萬的丁口和糧草!”

  聽到慕容運的分析后,大單于慕容廆的心中大動,不過他卻又開口說道。

  “三弟所言的確是有道理,不過,我與那張統也算是故舊之交,雖然如今各為其主,但如此輕率的出兵相向,恐怕終歸是有失君子風度!”

  慕容廆世居遼東,而張統自幼隨父親駐守遼東,從年輕時候開始,兩人就頗有交情,在遼東早已經是人盡皆知。

  “一旦被世人覺得我慕容廆薄情寡義,恐怕反而不利于招納流人!”慕容廆最后說道。

  “呵呵,兄長放心,這一點小弟早就想到了。”慕容運說道。

  “兄長,可以用一封書信送給張統,在信中曉以大義,明以利害,勸其棄暗投明!”

  “如此一來,要是那張統識時務,收到兄長的信后能棄暗投明,那兄長憑借一封書信,就能收兩郡數萬軍民效忠晉室,豈不是更能震懾人心!封釋那些儒生,之前不是經常說什么‘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王道,要是這樣的話,這就是妥妥的‘不戰而屈人之兵’啊!”

  “這是什么,這就是王道啊!”

  “王道在兄長這里,那以后的遼東諸部州郡,還不都是無不順服?”

  慕容運越說越是興奮,以至于情不自禁的撫掌笑了起來。

  旁邊的其它慕容部頭人們,也都是一個個跟著笑了起來。

  慕容廆也是高興的點了點頭。

  只聽到慕容運收斂了笑意,冷哼了一聲,繼續說道。

  “哼,不過,要是那張統不識趣,不肯聽從兄長勸告的話,那可就是自絕后路,以后不管是生是死,可都是怨不得兄長了。”

  “畢竟,自古忠孝尚且難兩全,更何況朋友之誼較之忠義!”

  聽到這里后,慕容廆也是徹底放下了心來。

  只要自己給青州偽漢的東平州刺史張統寫一封勸降信,然后大張旗鼓的送出去,到時候不管是張統投降或者是頑抗,主動權可就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哈哈,好!三弟之才,絲毫不弱于那些高門名士!”慕容廆非常高興的靠近慕容運身邊,用一雙大手使勁拍了拍慕容運的肩膀,勉勵的說道。

  “當年周武王有周公旦,如今我有三弟,慕容部以后的興盛必不久矣!”

  慕容廆說完,轉過身子,對著屋內的一眾慕容鮮卑頭領們說道。

  “你們立刻回去提點兵馬,做好出征的準備!”

  “慕容翰!”慕容廆大聲的向自己的長子命令道。

  “大人,孩兒在!”年輕的悍將慕容翰立刻起身聽命。

  “我命你率三千騎兵,先去高句麗那里,讓那些高句麗奴子,提前準備好,最少要出兵一萬響應我軍!”

  慕容翰聞言之后,并沒有立刻領命,而是一臉期待的望著父親慕容廆,然后問道。

  “大人,要是高句麗人不肯乖乖聽令呢?”

  鮮卑大單于慕容廆輕蔑的一笑,說道。

  “要是高句麗蠻子不肯聽令,那你就率兵屠滅幾座城寨,既是逼迫其同意,也是報之前高句麗附從宇文鮮卑攻打我們的舊仇!”

  聽到屠城的允許后,年輕的慕容翰臉上浮現出來了興奮的神采。

  “大人放心,要是那高句麗蠻子不肯聽從,我就率軍向著丸都直搗而去!”

  聽到庶長子慕容翰意氣風發的回應后,鮮卑大單于慕容廆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心中忍不住的想到。

  “如今兩個‘偽漢’混戰中原,說不定最后就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要是我能迅速把遼東五郡收為己有,說不定,以后我慕容部也能南下中原。”

  “嗯,就算不能逐鹿天下,說不定真的能學一學齊桓公,尊奉一個天子,然后做一做宰割天下的霸主!”

  兗州,盧子城。

  暮春時節,太陽曬著臉上,已經有幾分灼熱,田野間的莊稼和道路兩旁的樹木,也因為氣溫的升高,紛紛徹底綻放了綠意。

  劉預在一眾官吏和親衛的隨同之下,正在巡查城外的農田和軍府兵的職田。

  “陛下,今年春雨豐沛,現在各州郡的農事,都是非常的順利!要是按照之前最好的年景,推算收成的話,僅僅冀州、兗州兩地的收成,就多半可以供軍民一年支用!”

  剛剛從冀州趕來的大司農崔遇,迫不及待向劉預說道。

  今年的春季的雨水,恰到好處的豐沛,令因為戰亂水利溝渠失修的冀州、兗州一帶,省卻了許多的徭役和花費。

  “如此最好,不過,崔公為大司農,能把兗州、冀州農事整肅一新,卻也不可太過勞累啊。”劉預看到已經被曬得黝黑的高門士人崔遇,忍不住的體恤了一番。

  聽到劉預的贊賞后,崔遇心中大為喜悅,臉上卻是收斂住了得意。

  “陛下,這都是臣的分內之事,如今朝廷官軍征戰需要的糧草輜重,都需要冀州、兗州兩州轉運,臣一定確保無虞!”

  如今劉預的用兵計劃,已經遠離了青州,如此一來,青州困居角落的弊端就顯現了出來,不管是產出的糧食有多少,一旦要供應中原的戰事,就必須要跨越山河的阻礙,途中消耗的糧食和人力,與在冀州、兗州本地補給想比,絕對是不劃算的。

  “等到今年的農事稅賦秋后理算完畢,到那個時候,朕打算大興文學教化,雖然是戰亂頻發之時,但是教化黎民,卻是不能因此而荒廢!”

  劉預一邊說著,一邊留意崔遇臉上的變化。

  果然,大司農崔遇在聽到這番話后,臉上立刻露出了非常興奮和期待的神情。

  劉預心中得意的一笑,繼續說道。

  “如此重要的事情,卻得需要一位德高望重,并且能實心任事的賢良來統籌署理!”

  “而且,不僅是簡單興文學教化黎民,還要有可能從州郡考評出來佼佼者,然后委以官職。”

  劉預說道這里,親切的向大司農崔遇說道。

  “如此重任,我雖然還沒有想好,但是朕覺得崔公,似乎是很合適的人選啊!”

  崔遇聞言,大喜,趕忙謙虛道。

  “陛下,崔遇不過庸人之才,雖然不能擔當軍略謀國之任,但是這等教習文學之事,實在是最,,哦,不,,應該是可以勉強一試的!”

  崔遇心中雖然想謙讓,但是說到最后,卻還是不想做那副假意推脫的樣子。

  畢竟,眼前這個出身草莽的天子劉預,可是行事頗為粗疏,要是真的把自己的謙讓當了真是,那自己這幾個月屈身行事,和一群寒門賤役天天辛勞田畝之間的功勞,豈不是都要白費了?

  聽到大司農崔遇的話后,劉預高興的哈哈大笑,他拍了拍崔遇的胳膊。

  “哈哈,大司農還是太謙虛了,等到朕想好了具體的施行之法,還望崔公到時候不要推脫!”

  劉預心想,崔遇這種高門士人,對于一些功名利祿的期望,反而不如這種傳家百世的名聲的吸引力大。

  只不過,劉預雖然想要實施粗野版本的科舉授官,但是,他又害怕觸動高門和庶族的利益,招致強烈的反對的話,可就不好了,不過,用這種模糊的概念,卻能令崔遇這種人趨之若鶩。

  畢竟,在崔遇等人認知中,他們還以為劉預想要設立的官職,是能左右全國舉薦授官的‘大中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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