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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晉賊不兩立

  在建鄴的王府之中,北方來的僑姓士人以王導為首,江東的豪族以顧陸朱張等人為尊。

  如今,這些人都是聚集到了一起。

  紛紛是向瑯琊王司馬睿進言。

  “大王,如今天子出降胡虜,晉室社稷之責,唯賴大王矣!”

  王導一拜說道。

  “對啊,天子既然已經棄國,要是大王挺身而出,天下黎民將無所依望!”

  以顧榮為首的江東豪族,也已經是徹底變成了瑯琊王司馬睿的支持者。

  不過,面對這些僚屬的一致擁戴,瑯琊王司馬睿卻是依舊有些猶豫。

  如今北方的兩個‘漢國’都是氣勢洶洶,司馬睿雖然剛剛把荊州、江州盡收囊中。

  但饒是這樣,以江荊揚三州的實力,還是依舊遠遠不能和中原諸州想比的。

  就算等到以后,把湘州的流民變亂平息,也不過是多得一個偏遠小州罷了。

  現在匈奴漢國三破都城,兩擒天子,其兵鋒之強,可謂天下至強。

  而占據關東數州的漢國,更是同樣的兵威鼎盛。

  司馬睿的內心深處,還有著非常大的擔憂。

  萬一將來這兩個漢國南下江東,就如同當年晉武帝沒吳一般的話,他豈不是要危險了。

  王導、顧榮這些世家豪族,不管是侍奉誰,總歸是個臣子,改換門庭罷了。

  而他一旦成為天子,只怕就是想做降虜而不得。

  “孤德薄,只怕難以服眾!”

  瑯琊王司馬睿小聲的說道。

  “大王乃是宗室至近,有鎮撫江東多年,政通人和,可以稱賢于當世,怎么能是德薄呢?”

  “更何況,如今的天子出降,要是大王不立刻承繼正統,那讓四方州郡的忠臣良將們都尊奉誰呢?”

  瑯琊王司馬睿一聽王導的這一番話,就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現在繼續尊奉晉室的勢力,都已經四散在了邊塞之地,各自之間都是難以相互支援。

  要是沒有一個有力的號召人物,只怕立刻就會對晉室這個旗號失去信心。

  “而且,大王不必擔心,如今乃是宗室,可先進位上國之王,而后再徐徐圖之!”

  王導又是繼續說道。

  “此話何意?”瑯琊王司馬睿問道。

  “大王,可先為晉王,以便號令四方,等待時機成熟之后,再另做它圖!”

  王導的這個建議,立刻招到眾人的一致贊同。

  當年司馬氏篡位之前,由曹魏獲得的封爵就是晉王。

  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王爵,可是說就是為稱帝作為打算的預備役。

  司馬睿由一個遠支宗王,要是貿然稱帝為天子,就算是四方州郡的晉軍勢力知道這其中的必要性,也難免會落得一個冒失的評價。

  如果要是能以‘晉王’之號為過渡,不僅可以得到實際的聲望,還能獲得進退有度的聲望。

  瑯琊王司馬睿聞言也是心中很是贊同。

  在一番君臣相互請辭謙讓的戲碼之后,瑯琊王司馬睿終于是難以推辭‘萬民’所請,不得不稱晉王。

  晉朝的晉王,這其中的含義,自然就是不言而喻了。

  自從石勒、王彌這兩個殺神,幾乎把司馬皇族的宗室殺光了之后,散居在荊州、江州的幾個閑散宗室,也都盡數病死了。

  如今的天下,要是以按照宗室遠近的關系來看,只剩下瑯琊王司馬睿和南陽王司馬保。

  司馬睿、王導等人都是一致認定,遠在秦州的南陽王司馬保肯定也不會甘心為臣。

  這大義的名分僅僅只有一個,誰先稱帝,誰就是唯一的皇帝。

  誰要是晚了一步,那就只能當臣子。

  畢竟,司馬睿和司馬保這兩個人,誰也沒有足夠的威望和實力去壓倒對方。

  唯一能決定勝負的機會,就是誰能搶占先機了。

  所以,瑯琊王司馬睿進位為‘晉王’的大典匆匆忙忙就結束了,而后各路信使向著四方快馬加鞭去傳送這個‘鼓舞人心’的消息。

  等到這一切布置完畢之后,王導等人又是立刻向晉王司馬睿進言。

  “殿下,再過兩個月就要秋收,到那時候,北方恐怕就要又了積蓄,不管是兩個偽朝如何作對,我們都不可不防啊。”

  “仲父所言極是,孤也覺得如此!”

  晉王司馬睿立刻如應聲筒般回應。

  如今的江東政權,王導不僅是北方士人的首領,又是與顧榮等江東領袖莫逆之交,占據上游江州、荊州的王導、王愔等人,盡是王導的族兄弟。

  晉王司馬睿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對瑯琊王氏為首的士族應聲稱是了。

  “所以,仲父打算如何做?”

  “臣覺得,如今江東士卒雖然善戰,但是數量缺少,不管是防備匈奴胡虜攻掠荊州,還是防備青州賊侵掠淮南,都是不夠用的。”

  晉王司馬睿聽到這話,立刻就是點了點頭。

  這也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對于北方的這兩個偽朝,他最擔心的反而不是兇名赫赫的匈奴漢國,而是距離自己最近的青州漢國。

  這些青州漢國之中,盡是一些貪暴之輩,就如同當年的暴秦強漢一般,國中盡是一些唯戰功是取的‘軍府兵’。

  司馬睿是真的害怕,這些漢軍府兵為了功勞,而揮師南下。

  畢竟只要渡過了淮河,攻占了壽春之后,江東就只剩下一條江水了。

  等到漢軍兵臨江水的時候,在座的這些士人高門,不知道有誰能靠的住?

  司馬睿想到這里,不禁快速掃視了一眼殿中的眾人。

  最后卻是發覺,似乎最靠得住人,只有眼前的王導了。

  那些江東豪門大族,絕對是第一個出賣自己的。

  “臣覺得,如今青州賊雖然沒有異動,殿下卻要早做打算。”王導說道。

  “請仲父賜教!”司馬睿立刻虛心請教。

  “殿下言重!”

  “臣以為,遼東有鮮卑等東夷諸部,又有護鮮卑校尉崔毖,這些人麾下強兵至少十數萬,要是能盡快招撫,一旦青州賊人有異動,則可讓他們搗其賊人后方,就算是不能力解淮南之危,也可讓賊人無法全力進攻。”

  如今的江東兵力,許多都在荊州、湘州平定流民叛亂,整個淮南地域都是空虛,要是真的有青州漢國大規模進攻,根本難以持久防守。

  “不錯,仲父所言極是!”司馬睿立刻又是一陣點頭,“可遼東距離江東數千里,中間又盡數是賊虜之地,要是本王派使者前往宣示,如何能成行?”

  不管是直接從中原也好,還是繞道荊州、漢中、秦州也好,去往遼東都是路途遙遠。

  更何況,穿過青州漢國的地盤的時候,若是讓他們知道,江東使者去往遼東是為了讓鮮卑東夷襲擾后方,只怕使者都得死得渣渣都不剩了。

  “殿下,江東之民善水,可發舟船至遼東!”

  王導說到這里的時候,忽然心中一動。

  他想起來,當年大魏吳王孫權,也是如此這般,派使者走海路去招撫遼東公孫氏的。

  只不過,當時的結局可不怎么美。

  難道這一次,也要有什么不好的結局?

  “可是,孤聽說,青州賊人如今也是善使水軍,樂浪、帶方兩郡也盡數歸降,可謂是橫絕北海,江東之民雖善水,卻不熟悉北海水文,如何能穿越其中抵達遼東?”

  晉王司馬睿有些擔心。

  “如果半途之中,去往遼東的信使為賊人所得,說不定反而要惹得青州賊人來襲!”

  司馬睿的擔心也是發自內心的,如今跟青州漢國雖然明面上不說,但是彼此心照不宣。

  要是因為這件事情,把青州賊軍給招惹過來,那反而是得不償失了。

  “殿下所慮極是,容臣再思琢一下。”王導立刻恭謹的說道。

  這時候,旁邊的軍司祭酒顧榮卻是開口說道。

  “殿下,可以先派人出使盧子,而后自然就可以遣使遼東了!”

  晉王司馬睿一聽,立刻明白了顧榮的意思。

  “出使盧子?這豈不是要與劉季興通使?”

  要是派使者通使,就意味著江東的晉王司馬睿正是承認了青州漢國的合法性。

  也就意味著,對于劉預占據諸州的百姓來說,主動放棄了自己的法理上的宗主權。

  雖然,這種權力根本就是個空頭支票,但是對于王朝的正統性來說,卻是最為重要的意義所在。

  “通使?若是權宜之計,倒也無不可。”

  “若是通使,不僅可以隨時出使刺探,提早防備,還可以借道北海,去招撫遼東眾人。”

  一時間,在場的這些幕僚們紛紛出言贊同起來。

  這其中的大多數,都是以江東士族為主。

  由江東去往遼東的海路,以這個時代的航海技術,就繼續貼著海岸線北上,根本很難繞開青州水軍的監視。

  要是能互通使者,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北去遼東了。

  這對于保證江東的安全來說,最為重要了。

  至于什么晉室司馬家的尊嚴國格,對于這些江東豪族來說,根本就是不在考慮之中。

  連占據江東近百年的孫吳都不過是浮云,區區一個司馬氏又能高到哪里去。

  這時候,王導也是覺得這個辦法可以為權宜之計。

  “殿下,此不失為謀國之策也,如今胡虜肆虐,要是能驅青州賊與其相斗,則可坐收漁利!”

  在聽到王導的話后,其余的眾多幕僚更是紛紛附和起來。

  江東土著大佬和北方士族大佬,如今一致達成意見,這件事情那還能有差池?

  畢竟,晉王司馬睿除了點頭稱是也沒有什么作用。

  哪知道,當眾人向司馬睿詢問的時候,晉王司馬睿卻是態度大大出乎眾人預料。

  “晉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豈能與賊通使?”

  兗州,盧子。

  一名郎官手捧一封奏報,送到了劉預面前。

  劉預打開一看,不禁有些微笑起來。

  他向旁邊的郗鑒、公孫盛等人說道。

  “呵呵,江東的使者,已經到了高平,估計再過后日,就能到了。”

  “司馬睿的使者,這一路上真是快啊,不過數日,就從建鄴到了高平,看來是誠意滿滿,不是那種刺探軍情的。”

  公孫盛捋著胡須說道。

  要是江東的使者,是為了進入漢國境內刺探軍情的話,肯定會在路上故意磨蹭,方便查探沿途的山川地形。

  “江東眾人多的是兗州、徐州士人,哪里需要什么刺探軍情。”

  劉預非常輕松的說道。

  自從得知江東的司馬睿進位晉王之后,劉預就知道司馬睿登基稱帝不遠了。

  一旦司馬睿稱帝,就必須要以北伐恢復為頭號使命,否則根本不足以服眾。

  那樣的話,首當其沖的就是劉預了。

  不過,如今看來,劉預卻是高估了江東眾人的臉皮了。

  “就是不知道,等到司馬睿的使者來了,要以何種禮節對待?”

  “藩國,還是友邦?”

  現在晉室天子司馬業已經開始‘平陽游’,司馬睿是晉王,對于他的使者如何對待,直接反應了接下來的戰略意圖。

  “自然是藩國,江東貉奴之地,偏居一隅,司馬睿是王爵,不能太抬舉他們。”

  公孫盛立刻說道。

  如今的青州漢國,雖然想與江東保持和平,積攢實力對付匈奴漢國,但是江東司馬睿這一番送上門,最好是借機自抬一下身價,也省的北方的那些世家豪門還對江東晉室有幻想。

  最好的辦法,就是狠狠壓過江東晉室一頭。

  “不過,這位晉王的氣度可是不小,要是以藩國對之,實在是有些辱沒英雄人物。”

  劉預笑嘻嘻的說道,“晉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可謂是豪杰之語!”

  郗鑒、公孫盛等人聞言,俱都是笑了起來。

  對于他們來說,商旅頻繁的江東,根本沒有什么秘密可言。

  晉王司馬睿這句話,自然也很快傳了出來。

  “司馬睿所想,不過是害怕陛下把司馬詮送往江東罷了,如今得知司馬詮已經沒了,早就是不承認說過此話了。”

  司馬睿當初反對正式通使青州漢國,其實不過是害怕劉預把前皇太子司馬詮送去江東。

  要知道,司馬詮的皇族地位,可比司馬睿要高多了,絕對會威脅他的地位。

  原本的晉室皇太子司馬詮,在劉預稱帝之后,就被圈養了起來。

  可是在上個月的時候,卻是突然死于急病。

  晉王司馬睿的態度,也立刻就是大逆轉,不肯承認說過什么‘晉賊不兩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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