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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草芥與寇仇-上

  “駕!”

呼嘯的寒風中,一匹疾馳的駿馬在盧子城內的大道上,向著大將軍府的方向狂奔而去。手機端  沿途的百姓士兵全都齊齊的往兩旁閃躲,因為這是青州軍探馬,擁有在城內馳馬的權力,誰要是倒霉被撞到了,那可就得自認倒霉了。

  馬上的信使一路狂奔到大將軍府門外,從勒馬停步,在牙軍衛兵的引導下,向著府中快步走去。

  “大將軍,有捷報!”

  當信使被帶到廳堂之后,卻發現廳堂內坐滿了人。

  信使匆匆偷瞄了一圈,發現青州軍中的一眾軍將幾乎都在這里。

  他不敢再看,只能趕緊行禮。

  “大將軍,平原捷報!奮威將軍擊破胡虜石虎所部,平原之圍已經解除,胡虜已經盡數退到了清河以西。”

  劉預聞言輕輕一笑,對著身邊的眾人說道。

  “竟然這么快就有了捷報,倒是省卻了許多麻煩。”

  接過詳細的捷報,劉預仔細看了起來。

  這并不只是由祖逖發來的捷報,還有隨軍的劉珣發出來的密信,信中把祖逖獲勝經過寫了出來。

  劉預看完后,遞給了旁邊的華琇等人。

  “祖奮威果然有豪雄之氣,不僅斬獲千余胡虜,而且繳獲也是不少啊。”

  華琇的話雖然夸贊,但是卻很明顯心思不在這上面。

  公孫盛接過信,看了看后,卻是皺起了眉頭。

  “祖逖,竟然在高唐募集流民數千?他手中錢糧僅夠三千甲兵用度,他是怎么做到的?”

  劉預也早已經看到,祖逖在平原城東,先是據營固守,吸引了胡虜石虎從平原分兵來進攻,而后祖逖當天夜里出營偷襲,胡虜軍中許多的士兵都患有“雀蒙眼”,入夜之后根本無法視物,被三千精壯的青州兵殺的大敗,雖然斬獲不多,但是潰散亡散的敵軍卻是更多。

  不過,劉預更關心的問題,卻是與公孫盛一樣。

  “他用了什么辦法,在高唐募集了上萬流民為兵?”劉預向信使問道,劉珣在信中雖然提到此事,卻并沒有太多解釋。

  見到劉預發問,那信使趕緊應答。

  “稟大將軍,祖奮威初敗石虎,獲得兵杖數千后,又親自東渡河水,于高唐流民中募兵,盡數配以繳獲的兵杖。”

  用繳獲的兵器武裝新募集的流民,這種事情劉預當然能想的到,他有些不悅的說道。

  “軍中乏糧,他拿什么去招募這些流民?”

  此時的平原、高唐兩郡,根本不缺人口,大量的流民都聚集在此地,只要有糧食,就能招攬數萬人。

  “祖將軍召集流民豪帥,約定戰后以平原郡中投胡的塢堡為酬勞,來獎賞有功的軍士。”

  “投胡的塢堡?”劉預有些吃驚的說道,“那豈不就是洗劫投胡的塢堡?”

  “正是如此,大將軍。”

  “在那之后呢?”劉預繼續問道。

  “而后祖將軍就募集了上萬流民,一同渡過河水后,對胡虜所部三戰三捷,清河以東的塢堡豪強,已經盡數歸正。”信使說道。

  聽到這里,劉預又繼續問道。

  “如此一來,豈不是平原城周圍盡為祖逖所驅使了?”

  “的確如此,石虎敗退清河之后,祖將軍已經募集兩郡豪強流民兵卒近兩萬人。”

  聽到這里,劉預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驚嘆道。

  “猛人啊,這也太猛了吧,雖然河北冀州的流民,一直以來都是民風彪悍,裝備齊整的情況下根本不懼尋常的胡虜,但是祖逖卻能在短短一個月內,就完成了招攬流民豪強近兩萬的成就,這就不僅僅需要名氣和軍事能力,還需要很強的控御能力,不然這些互相之間都有矛盾的豪強流民關系是很難處理的。”

  劉預喃喃的說道,“怪不得!怪不得劉珣在信中只是輕描淡寫,只是在密信中說要當面詢問信使。”

  “劉珣什么話,是要你當面說與我的?”劉預緩緩的開口問道。

  “呃,這個”信使口中猶豫,輕輕抬頭看了一眼周圍人數眾多的青州軍將們,他來之前,劉珣可是囑咐過他,要盡量單獨說與劉預聽。

  “在座皆是我股肱手足,但說無妨!”劉預說道。

  信使叩首,然后說道。

  “行軍司馬讓小人轉述,祖逖在冀州河北聲名顯著,如今剛到平原,就連敗胡虜,在一片哀鴻的冀州更是一時無兩,兩郡豪強對于祖逖爭相歸附,以祖逖之才,就算沒有三營甲兵,也一樣能憑清河固守,要是再假以時日,會不會別有他志,也未可知啊。”

  信使轉述的話,并沒有太出乎劉預的意料之外。

  劉珣的擔心也不無道理,祖逖能這么快就收兩郡豪強流民為自己所用,簡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要是再這么下去,說不定,祖逖就有脫離劉預掌控的危險,畢竟祖逖手下在短時間內就募集了將近兩萬兵卒。

  “所以,對于祖將軍請求調撥糧草、衣物的事情,大將軍還是緩緩行之為妙。”

  這時候,一旁的華琇出言說道。

  隨同捷報一通而來的,還有祖逖請求調撥后續甲兵、糧草和衣物等輜重。

  “是啊,大將軍,如今大事在即,盧子城內的兵也好,還是輜重也好,都不要再往外輸送了。”

  公孫盛也是在一旁進言道。

  “而且,還要派人取代祖逖,統領其軍,不然的話,萬一祖逖不明真相,擅自起兵發生了誤會,恐怕就不好收拾了。”

  劉預聽到這話,卻是作答,而是向右手一列落座的一個人問道。

  “少長兄,如今大事已經議定,如果那時萬一祖將軍為奸人蒙蔽,陡生變故,不知道你能否令其息兵?”

  聽到劉預喊自己,在一旁落座的祖約,立刻答道。

  “大將軍,放心,約定然可以的。”

  祖約說完這話,卻是后背冷汗直流,本來他剛剛答應了把自己女兒嫁給劉預的侄子,哪知道就很快被拉進了劉預的密會之中,在這密會之中,祖約這才知道,劉預這些人竟然要廢棄晉室,行那自立之事。

  祖約自覺其中干系重大,但是卻根本鼓不起怒斥痛罵這些“亂臣賊子”的膽量。

  就在剛剛,一直盡量縮身藏形的祖約,聽到關于其兄長祖逖在冀州取勝,又為劉預叔侄所忌之事,更是差一點嚇得魂飛魄散。

  原本那點想要為晉室盡忠的想法,頓時跑得無影無蹤了,只想著要是兄長在冀州起兵討伐劉預,那他祖約和祖氏一門百十口人的性命可就全交代在盧子城了。

  故而在劉預如此詢問的時候,祖約如蒙大赦一般忙不迭的答應了下來。

  如此看來,不管怎么樣,就算是兄長祖逖起兵,那也還有回旋的余地。

  次日,盧子城內。

  冬季太陽還沒有露頭,清晨的濃霧也沒有散去,灰蒙蒙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寂靜如水。

  忽然,一陣陣嘈雜的人喊馬嘶的聲音,在街道深處的巷子里炸開,隨后大批的著甲的青州兵在涌了出來。

  就如同開閘的洪水一樣,頂盔貫甲的青州兵,瞬間占據各處里巷的路口和大道。

  還有許多的士兵,在軍官的帶領下,向著各處的宅邸撲去。

  很快,那些被青州士兵砸開大門的宅邸內,就想起來各種男女老少的哭喊聲,其中不少的宅院內,還爆發出來陣陣男人的嘶吼和兵器的碰撞聲。

  這種情況,尤其在公卿官吏們聚集的南城為最。

  當城中的吵鬧聲剛剛響起來的時候,居住在南城的太子詹事何雍就家中的賓客給叫醒了。

  “郎主,不好了,不好了,外面的突然來了出現了許多青州兵!”

  一聽到這句話,何雍如同被火燒了一樣,“騰”的一下起身,連衣服都顧不得穿,就直接沖到門口。

  “什么!?青州兵,往哪里去的?不會是往這里來的吧?”

  何雍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沒有穿衣服太冷,還是其他的緣故,上下兩片嘴唇不住的打著哆嗦。

  “小人也不知道啊,只是外面大街上,突然出來了許多青州兵,怕不得數千啊,整個大街全都填滿了!”

  賓客一臉緊張的說道,話音剛落,另外的門客和部曲,也都發現了這個情況,全都聚集到了何雍身邊。

  這時候,前院的大門,突然傳來了一陣激烈的敲門聲,在沒有得到應答后,立刻又變成了撞門的聲音。

  “不好!一定是青州賊知道了我與太子的密謀,這是要來害我來了。”

  何雍聽到劇烈的砸門聲音,立刻感到頭暈目眩,之前那種將要玩弄“青州賊”于股掌之間的自信,全都已經煙消云散了。

  這時候,何雍的門客中,有人想要手持刀劍前去阻攔搏殺,有的勸何雍尋隱秘地躲避,有的提議翻墻突圍逃亡,還有的人一言不發,但是腳步卻開始往后溜了。

  忽然,何雍門客中,平日最受他倚重的一人大聲的提議。

  “賊人甚眾,肯定難以力敵!更不可能躲藏!”

  眾人聞言,大都是深有同感。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護送郎主,由側墻翻出,迅速去往太子的府中,兩地相距不過半個巷口,只要能跑到太子府中,由太子出面攔阻,就算這些青州賊人膽子再大,想來也必不敢在皇太子面前造次!”

  何雍一聽,就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連連點頭答應。

  在眾多賓客七手八腳的幫助下,何雍很快翻越了側墻,在賓客的護衛下,向皇太子的府邸方向跑去。

  哪知道剛剛跑了沒多久,就被一伙青州兵攔住了去路,何雍只能在眾賓客的護衛下轉頭從另外的方向逃跑。

  有十幾個忠心的部曲被他留在了后方,用以阻擋追擊的青州兵。

  但是,僅僅過了片刻功夫,何雍只聽到幾聲慘叫,那幾個部曲應該就全部被殺掉了。

  好在今日的霧氣很大,何雍等人已經跑遠,因為白霧的緣故,身后的青州兵一時也追丟了他們。

  因為暗中準備起事的緣故,何雍和賓客部曲們,對于太子府周圍的街巷非常熟悉,故而哪怕是濃密的霧中,也沒有迷路,順利找到了太子府的后門。

  “不好了,郎主,后門也有青州賊人看守啊!”

  一名前去探查的部曲,立刻心驚膽戰的跑了回來,向躲藏在巷中的何雍說道。

  “壞了,天亡我也!如何是好!”何雍立刻低聲慘呼。

  “郎主莫慌,我還知道一條密道,想來青州賊人應該不會把守。”另外一名部曲立刻獻計。

  “那還不快引路!”何雍又仿佛看到了生機。

  很快,在這名部曲的帶領下,何雍一行人來到了太子府外一處隱蔽的墻角。

  “郎主,你看,就是這里。”

  那名部曲伸手一指墻角,只見在那圍墻的外面有一個大坑,似乎能連接到太子府中。

  何雍順著手指一看,什么還沒有看到呢,就聞到一股濃烈的刺鼻的便溺味道。

  “溺道?!?!”旁邊的一名賓客面色慘白的說道。

  何雍一看,竟然是連接污穢便溺的坑道,臉上立刻露出要殺人的兇狠。

  “狗膽!”何雍怒罵一聲。

  不曾想,這時候不遠處的霧中卻傳來了陣陣青州兵奔跑呼喝的聲音,而且仿佛就是沖著這個方向而來。

  何雍無奈,只得收起殺意,咬牙切齒的問道。

  “可還有其他途徑?”

  “沒有了。”那名差一點丟命的部曲說道。

  何雍恨恨的看了看高大的圍墻,實在是沒有信心能翻越進去。

  這時候,那些青州兵的聲音卻是越來越近了,其中甲胄葉片摩擦的聲音,都已經快要清晰可聞了。

  何雍一咬牙,向那獻計的部曲說道。

  “你先跳!”

  那部曲為了逃命,倒是毫不猶豫,‘噗通’一聲輕響,跳了下去。

  “郎主,快來,才沒到膝蓋,無妨!”

  盧子城內的大道上,劉預盔甲齊備,在眾多牙門衛兵的簇擁下,一直注視著南城的方向。

  那里是太子府和眾多行臺官員公卿的聚集之地,只要能在頃刻之間,用雷霆手段震懾住他們,那之后就可以任命劉預拿捏了。

  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啊。

  “這場大霧,卻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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