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
曹凱正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重又將話頭拉回了之前偶像市場的話題上。
耳中聽著他的話，張嶸心中暗自揣摩。
曹凱正提起陳戈那檔子事，絕對不是隨口提起的，一定有他的深意。
他是在用這事兒點我？
“你說得沒錯，國內偶像市場的潛力巨大，但問題在于，截止到目前為止，市場還沒有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評價體系，還處于野蠻生長的時期。”
曹凱正喝了口茶，正色說：“無論是霓虹國還是朝國的偶像體系，都不適用于國內，國內需要一個更廣泛，更專業，更有包容度的粉絲經濟商業模式。
只有制訂規則的人才能占有市場，當今社會，無論哪個行業都一樣，贏者通吃，這是不變的法則……”
張嶸一時間猜不透曹凱正的意思，只能先將注意力放回市場的話題上。
“但恕我直言，曹叔叔，想要制定規則，就要有絕對的市場話語權，您恐怕還沒有這個能力。”
“現在沒有，不代表我以后沒有，事在人為。”
能夠白手起家的人，永遠不會缺少自信，曹凱正自然不會例外：“我當然不會狂妄到想要自己制訂規則，這種事肯定是需要整個行業來進行推動的。
我已經聯系了國內前十的娛樂公司老總，打算成立一個偶像藝人職業協會。”
“有人同意么？”
“暫時還沒有，不過這事兒也才剛剛開始啟動，肯定需要一個協商的時間。”
曹凱正的回答張嶸已經預料到了，他忍不住搖了搖頭。
“你不看好？”
曹凱正注意到了他的反應。
“是的。”
張嶸坦然承認：“的確，這個想法是好的，但未免有些不切實際。”
“哦？那你倒是說說看，是怎么個不切實際法？”曹凱正又喝了口茶，饒有興趣的看著張嶸。
“那我就直說了。”
張嶸想了想，正色說：“還是用經濟理論來解釋吧！生產和銷售對應的是商品經濟條件下的供求關系，而供求關系只有兩種，一種是買方市場，一種是賣方市場，也對應市場話語權的轉換規律。
您想要建立行業協會的目的，是想整合上游資源，向下游渠道方爭奪話語權，對吧？”
“沒錯。”曹凱正點頭承認。
“那也就是說，您也承認下游渠道方的行業話語權，是大于上游生產供應端的，對吧？”
“可以這么說。”
“好，那您覺得，這個行業協會成立之后，爭取到能夠制訂行業規則的市場話語權，有多大的可能呢？”
“……”這一次，曹凱正沒有回答。
“希望渺茫，對吧？”
張嶸挑明了他不好意思說出的事實，跟著說：“生產集中和資本集中發展到一定階段，必然引起壟斷，這是資本與發展的必然規律。
北極熊公司是國內最大的互聯網企業，一個快信就已經讓它坐擁全國數億人口的天然流量，在這種恐怖的流量之下，沒有什么企業能和它抗衡，哪怕是行業也不例外。
國內三大視頻平臺的股權結構里，都有北極熊的身影，它幾乎已經掌控了大半個網絡媒體渠道，在這種壟斷之下，生產端幾乎不可能擁有行業定價權。”
“所以我們要抗爭。”
曹凱正的表情變得嚴肅：“如果任由它一家獨大下去，我們永遠只能給它打工。”
“是得抗爭，但用這種方式來爭奪話語權，我覺得希望不大。”
張嶸認真說：“在對方擁有行業話語權的時候，建立一個行業協會等于樹了個靶子。容我問問，如果協會成立的話，您打算讓北極熊加入嗎？”
“當然……”
曹凱正話才出口半句，便沉默了下來。
“您是想說當然不會？那北極熊肯定會想辦法打擊協會。”
張嶸分析：“以它的體量，直接一個待遇差異化，就能把協會搞得分崩離析。
凡是協會的藝人全部限流，甚至半封殺，提高非協會藝人的待遇，我相信不出三個月，協會就得垮。
如果讓北極熊加入還好些，雖然很有可能變成它的一言堂，但好歹有了一個能發聲抗爭的平臺，不過我認為意義不大。”
“那我們就只能坐以待斃不成？”曹凱正皺起了眉頭。
“當然不是。”
張嶸正色說：“歸根結底，這還是個經濟問題，生產端想要提高話語權，提高產品質量，永遠是最有用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優質藝人？”
曹凱正皺眉：“那不還是老一套么？”
“老一套說明它管用啊！”
張嶸解釋：“優質藝人，或者說優質內容，永遠是爭奪市場話語權的利器，是不二法門。粉絲經濟的根基在于粉絲，粉絲永遠會追逐更優質的內容，這是永遠不會變的。”
“但渠道方可以通過宣傳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用戶的喜好，塑造概念，用戶基數最大的也永遠是審美水平較低的用戶。”
曹凱正不太認同張嶸的觀點。
“沒錯，渠道方的影響力的確很大，也會對用戶造成很大的影響，但在審美這方面，起到決定性作用的不是渠道方，而是基礎教育。”
張嶸解釋：“而且用戶的審美是會提升的，而且提升的速度會很快，因為用戶使用娛樂產品的成本遠比生產娛樂產品的成本低得多。
一部電視劇，投資少說也得上千萬，拍完到剪完最少也得三個月時間，但看得快的用戶甚至一天里就能看完，所花費的錢也只有區區十幾塊。
而且使用產品的決定權在于用戶，如果產品質量不好，用戶可以選擇不用，影視作品不好看，觀眾可以不看，這是強逼不了的。
渠道方的確可以給用戶喂屎，但用戶早晚有吃到飯的時候，有飯吃，誰還會去吃屎？而且嘗過了飯的味道，用戶自然而然就會追求更好吃的飯，這個成長速度是很快的，快到市場很難跟得上。”
“呵呵！你這個吃屎的理論倒也直白。”
曹凱正樂了。
“話糙理不糙嘛！”
張嶸也笑了笑，隨即正色說：“所以我認為，粉絲經濟時代下，生產端最有力的武器，永遠是內容，而且是優質內容。
優質內容會自帶門檻，很難加以模仿，當內容門檻高到足以形成代差的時候，行業話語權自然就回來了。”
曹凱正沉默了。
良久后，他才長嘆一聲，眼神復雜的看著張嶸感嘆：“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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