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山。
某座樓臺上。
青荷一行人正眺望北方。
“小姨,我們也要去嗎?”
陳易瞥了一眼青荷手上出鞘了一部分的朔月劍,蹙眉道:
“會不會太草率了?”
“要不……算了吧。”
“半皇戰斗的一點余波都能讓我灰飛煙滅,我可不想糊里糊涂地死了。”
一旁,藍鵲悄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半皇已經初窺法則,在整個天下中都屬于佼佼者。
青荷是王佐第九境,也許有一些自保之力,甚至會給妖魔半皇制造一點麻煩。
但藍鵲和陳易不一樣,頂了天王佐中低階的實力,去了無異于添亂送死。
然而,青荷卻并不這么認為。
“我帶你們去又不是為了刺殺半皇。”
“公子扶柳昨日來見我的時候,求我幫忙破壞一下妖魔二族的祭壇,以防出現不測。”
陳易無奈攤手,嘀咕道:
“昨天扶柳來找你,就為了這個事情?”
“我以為你們談了些風花雪月、詩詞歌賦呢,卻不想你這么不爭氣。”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
“小姨,你要記住自己是個冷血無情的殺手,千萬不要感情用事,帶著我們沖冠一怒為紅顏啊!”
“祭壇有半皇守護,我們幾個加在一起都不夠人家一拳打的!”
青荷俏臉一紅,冷哼道:
“休要毀我清譽!”
“我和公子扶柳什么都沒有!”
“另外,扶柳帶人去伏火山襲殺火烏王、炎烏王以及斯邦魔王,一旦戰事開啟,守護祭壇的妖魔半皇得到消息一定會趕去支援,如此,便給了我們可乘之機。”
陳易仍然不放心。
“即便沒了半皇,每一座祭壇旁也有數尊王佐第九境,僅憑我們幾人,能成事嗎?”
話音剛落,背后傳來了一道嘶啞的聲音——
“僅憑你們幾個,自然不夠。”
“可如果再加上我們幾個,那就綽綽有余了。”
陳易聞聲望去,只見幾位老熟人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楚江殿的天字一等殺手楚河、漢界。
陣師橋公、鑄劍師公孫凡、光頭將軍離侯以及武毅王的兒子蒙鈺。
再加上青荷三人,這支隊伍只比先前外出探查的那一支多了一個離侯。
“可是……”
“我們幾個小輩去是不是太危險了?”
陳易依舊有顧慮。
去,倒也不是不行。
可危險和回報差的太多了,不值得。
青荷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
“扶柳承諾,每破壞一座祭壇,我們就可以得到一百萬的軍功。”
“我和公孫先生幾位商量過了,從一百萬軍功中拿出二十萬,作為你們三個小輩的獎勵。”
“至于每個人能分多少,就要看你們的表現了。”
此言一出,不光是陳易,就連藍鵲和蒙鈺的雙眸都不禁微微一亮。
和監察殿的功勛制一樣,大秦的軍功制也是吸引無數修士北上斬殺妖魔的原因之一。
只要有足夠的軍功,不但可以換取修行資源,更可以加官進爵,封王拜候。
甚至,可以入“祖龍”參悟機緣。
一般而言,殺一個冠蓋初期的妖魔可以得到一點軍功,中期二點,后期四點。
殺一個明鏡初期的妖魔可以得到十點軍功,中期二十點,后期四十點……
以此類推:
殺一尊王佐第一境可以得到一千點軍功。
第二境兩千點,第三境四千點,第四境八千點……
王佐第九境,十二萬八千點軍功。
半皇,一百萬。
人皇,一千萬。
“這么多!”
蒙鈺驚呼一聲。
“破壞一座祭壇就可以拿到一百萬軍功,豈不是相當于殺死了一尊半皇?”
公孫凡頷首道:
“其實不算多。”
“若不破壞祭壇,被妖魔二族成功舉行血祭,秦軍必定死傷無數,那時的損失可就不是區區幾百萬軍功了。”
“不過……”
“你們也不要高興太早了。”
“每一座祭壇都有一群王佐妖魔守護,甚至可能有半皇潛伏,所以此行十分兇險,我們中任何一人都有隕落的可能。”
“如果你們不想去,可以留下來。”
蒙鈺一臉天真,道:
“既然有風險,為何不多叫幾個幫手?”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都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
“你們……干嘛這樣看我?”
蒙鈺有點心虛:
“盡管秦軍中的王佐第九境并不多,但再湊個三五人應該不是難事。”
公孫凡微微一笑,道:
“人一多,軍功可就不夠分了。”
“我和青荷姑娘等人都同意分你們五分之一的軍功,可其他人卻不一定肯答應。”
“怎么,你要交出自己的那一份軍功嗎?”
蒙鈺將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搶他軍功?
不如直接砍死他算了。
眾人見此,皆是一陣大笑。
公孫凡微微瞇眼。
除此之外,其實也有另一個原因。
破壞祭壇,可謂是除了襲殺半皇之外的第一重要任務。
如果成功,就相當于打下了決戰的勝利基石。
所以……
這么大的一份功勞,自然要交給自己人去分,以便于日后提拔升官。
而無論是他、離侯或是蒙鈺,都是公子扶柳的真正心腹。
至于青荷幾人……
說實話,他也沒搞清楚扶柳在想些什么。
利用?
拉攏?
還是如同軍中的一則謠言一樣,被男女之情沖昏了頭腦?
反正,他不是很贊同送這么大一份軍功給楚江殿的殺手。
不過,有一個人除外。
君子青鋒的劍主,那個叫黃山的殺手。
正在此時。
青荷一揮手。
“走,我們出發。”
“先去桑木林外,等那里潛藏的半皇去伏火山支援,就一舉攻進去破壞里頭的祭壇。”
半個時辰后。
伏火山。
伏火山是一片連綿的山脈,地勢并不高,但勝在廣袤,足以容納數十萬的妖魔。
整座山看上去很詭異,光禿禿的,一草一木都無法生長,而且有一股令人驚懼的氣息一直在山中升騰,仿佛一頭蟄伏的兇獸。
傳說,數千年前,伏火山上居住著一條火龍。
它臥于巖漿之中,千百年都在沉睡,可一旦醒來打個噴嚏,巖漿就會噴涌而出,濺射到千百里外,焚盡一切,殺戮無數。
于是有一日,一位人族監察殿的宿老看不下去了,直接出手將火龍打殘,并囚禁在了巖漿底部,讓他不能再危害人間。
可數千年過去,那一條火龍似乎養好了傷勢,有了破牢而出的征兆。
尤其是當妖魔二族到來后。
赤烏族和炎魔族皆是善于控火的種族,三位半皇早在數日前就沉入巖漿底部,溝通上了這一條存活了上萬年的火龍!
此時,在一處懸崖上。
有三個魁梧的人影正在眺望下方。
他們身上散發著熾熱的氣息,毫不掩飾,仿佛足以灼燒虛空。
其中有一人容貌丑陋,四肢發達,全身布滿了血色的紋身。
他只穿了一條皮制短褲,裸露著上半身,赤紅的頭發像是一條條長蛇,朝著四面八方亂舞。
他的名字叫斯邦,是炎魔族的一位半皇。
也是炎魔族那位即將老死的魔皇的小兒子。
另外二人穿著赤紅羽毛織就的華麗長袍,一頭紅色長發垂在腰際,容貌看上去倒是不賴,唯獨那一張嘴極其突出,讓人生厭。
正是赤烏族的兩位半皇,火烏王和炎烏王。
“我們在青州內部的暗子傳來消息,秦皇在數日前對二十多個一流勢力下達了征召令,大概有五尊半皇響應征召,北上馳援。”
“扶柳一直在拖時間,無非就是在等這群半皇。”
火烏王是一位女性,可聲音卻嘶啞低沉,十分難聽。
炎烏王贊同道:
“如此,對方半皇的數量可就不比我們少了。”
“甚至,略有勝出。”
斯邦魔王不屑道:
“那又如何?”
“青州一流勢力的老不死氣血干枯,又能剩下幾分戰力?”
“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我一個就能打五個!”
他是魔皇的兒子,血脈等級很高,即便在整個魔族的半皇中都屬于佼佼者,
這一次攻破長城的行動,就是以他為首。
其余的半皇在地位上都得矮他一頭。
火烏王拍手恭維道:
“我們從未懷疑斯邦殿下的實力。”
“但……”
“如果老不死存心想要同歸于盡,也是能對我們造成不小的麻煩的。”
炎烏王點頭道:
“小心為上。”
“畢竟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真要發起瘋來,甩出一些壓箱底的手段,說不定真能拉一兩個墊背的。”
斯邦魔王不以為意。
他的實力高出火烏王和炎烏王一大截,對方真要拉墊背的,死的也只可能是火烏王和炎烏王。
當然,這種話不能放在明面上來說。
容易被人嫉恨。
“祝融龍皇的囚牢要多久才能解封?”
斯邦魔王望著下方汩汩而流的巖漿,嘖嘖稱奇道:
“真是期待啊。”
“一頭存活了上萬年的龍皇,如果被釋放出來,整個青州將無人是它的對手!”
提起祝融龍王,火烏王的嘴角也不禁微微翹起。
她低頭俯視巖漿。
此時的下方,數不盡的低階妖魔正在高階妖魔的強制下一個個哀嚎著跳入了巖漿。
下一瞬,它們的身軀就化作灰燼和一縷縷靈氣,被困在底部的火龍吞噬,用以恢復元氣。
“快了,我們已經獻祭了十萬妖魔。”
“差不多也該滿足它的胃口了。”
真要論起來,祝融龍皇是一尊妖皇,和火烏王、炎烏王同屬于妖族。
釋放一尊真正的妖皇,更是一尊活了上萬年的龍皇,那在妖族中可是了不得的大功!
只要二人此行可以活著回去,定能得到妖族大佬的賞識,洗滌血脈,提升實力。
至于死了十萬妖魔?
那算什么?
他們帶著數十萬妖魔來到伏火山,就是來讓它們送死的。
只要祝融龍皇可以破牢而出,就算數十萬全死完了都值!
“祝融龍皇,嘿嘿。”
炎烏王陰惻惻一笑:
“人族可真是個奇怪的種族。”
“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想著內斗。”
“大秦的那個宰相顏真甫故意疏漏防守,放任我們帶著數十萬妖魔兵臨長城,他以為我們會和扶柳拼個你死我活,卻不知我們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于入侵青州。”
“甚至……”
“我們發動這一場戰爭都和青州無關,我們只是想釋放出祝融龍皇。”
赤烏族和炎魔族的三尊人皇即將壽盡而亡,這對兩族而言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情!
妖族和魔族都分為成千上百個大小種族,內部斗爭十分嚴重。
如果不能及時找到其他的皇做靠山,等到三皇隕落,赤烏族和炎魔族必然會被其他的妖魔種族狠狠打壓!
炎魔族有第二位、甚至第三位魔皇,倒也不至于滅亡,頂多也就失去部分地盤。
可赤烏族除了兩位快死的老祖外,就一直沒有出現過其他的皇!
兩位老祖一死,赤烏族一定會被其余妖族吞并瓜分!
所以,二族才會借戰爭的名義,來伏火山找祝融龍皇尋求合作。
“祝融龍皇已經答應和我們合作。”
火烏王的笑聲像鐵皮撕磨一樣難聽:
“等到他老人家出來后,我們不但可以贏下這場戰爭,甚至赤烏族和炎魔族在妖魔中的地位也將瘋狂提升!”
炎烏王贊同道:
“祝融妖皇已經承諾,會幫我們去向金烏族討要兩份金烏真血,幫我們洗滌血脈,蛻變妖軀。”
“屆時,你我都有可能晉升妖皇!”
一旁,斯邦魔王的雙眸閃過一抹冷色。
祝融龍皇也給了他一個難以拒絕的承諾。
但一想到火烏王和炎烏王兩頭雜毛鳥也有機會成皇,他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呵!”
“真是可笑。”
他在心中暗罵不止。
“兩頭雜毛烏鴉,不會真把自己當金烏了吧?”
妖魔二族以血脈論貴賤,斯邦魔王擁有高貴的魔族血脈,而赤烏一族整個族群都是卑下的血脈。
畢竟,烏鴉再怎么變也成不了鳳凰!
“對了。”
突然,火烏王皺眉道:
“人族難道不知道祝融龍皇在伏火山下嗎?”
“我們在此地的動作肯定瞞不過扶柳,可他卻一直在拖時間……”
“時間拖得越久,不是對我們更有利嗎?”
斯邦魔王不屑道:
“祝融龍王被囚禁了數千年,也許早就被人忘了吧。”
“而且,人族不是一向都對監察殿有盲目的信任嗎?”
“估計他們自己也想不到,監察殿宿老的封印居然會被我們用血祭的方式破開!”
火烏王接著道:
“人族狡詐,不可大意,說不定扶柳正在尋求監察殿的幫助。”
“他能請來青州一流勢力的老半皇,就有可能請來監察殿的宿老。”
“我們得加快動作,遲則生變!”
此言一出,斯邦魔王也收斂了玩笑的神情。
他望向下方如深淵般的巖漿,冷漠道:
“那就下令——”
“再血祭十萬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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