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旁。
炎魔族的那位王佐第九境死不瞑目，倒在了血泊中。
朔月劍的鋒芒不但貫穿了他的頭顱，同時也斬碎了他的神魂，斷絕了復生的希望。
紫色的血液噴涌而出。
祭壇上復雜繁多的紋理閃過一抹妖異的光芒，趁著眾人并未察覺的時候，偷偷吸納著三具妖魔尸體的力量。
而在祭壇下方，有一枚布滿奇異紋理的石蛋正在吸收著祭壇的力量，每吸收一次，氣息就攀升一分，如一頭蟄伏的兇獸在漸漸蘇醒。
離侯見到青荷刺殺成功的一幕，頗有點不敢置信：
“一劍，斬殺王佐第九境。”
“這就是天字一等嗎？”
“也太恐怖了吧？”
他的實力和死去的那位魔族領頭人在伯仲之間，也就是說，如果換做是自己，十有八九也擋不住青荷的偷襲一劍。
以前，他只聽說青荷詭計多端，是個喜歡布置陷阱坑殺敵人的禍害，卻沒想到除去計謀外，對方的實力也如此出眾！
如此看來，如果在北上期間得到足夠的資源和機緣，說不定對方可以一舉打破壁障，晉升半皇境界！
“朔月劍，果然名不虛傳。”
一旁，公孫凡神情復雜。
作為一位頂尖的鑄劍師，他一眼就看出了青荷一劍斃命的關鍵所在——
朔月劍，人族劍譜排名第十九，和排名第十七的霜華劍出自同一位鑄劍師之手。
冷若月霜，殺人不染血。
那是一對真正的皇品靈劍！
按理說，以青荷和寒蟬的身份地位，其實是配不上這兩口名劍的。
但不知為何，楚江王卻是很看重這兩位天字一等殺手，所以不顧他人反對，力排眾議，將一雙名劍賜給了二人。
公孫凡唏噓道：
“此劍有頗多玄妙，如果可以借來一觀，說不定我的鑄劍術可以再提升一個臺階。”
霜華、朔月，都是公孫凡這一生都難以企及的名劍。
公孫家族立足青州那么多年，也不過出了十二君子青鋒和滄海一粟共十三口比較有名的靈劍。
其中，滄海一粟位于人族劍譜第二十，歷經多任劍主，在人族闖出了偌大的名聲，如今正在楚江殿崔判官的手上。
“可……”
公孫凡深深看了一眼青荷。
以青荷對一切都愛搭不理的性情，自己湊上去借劍只能是自討沒趣。
“不過，此女和黃山小友好像有著不一般的關系，如果從黃山小友身上下手，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正在二人震驚不已的時候，赤烏族的兩位領頭人烏拉和烏湖卻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并立刻發出了作戰命令。
“殺！”
“對方只有五個人，我們人多勢眾，只要敢拼命，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都給我拼命！”
“桑木林的祭壇關乎決戰成敗，不容有失！”
烏拉神情兇戾，身上氣勢如火山噴涌，背后伸展出一對赤色羽翼，成千上萬根赤羽如落花飄零，在他的手上凝聚成了弓和箭。
正是赤烏一族的本命靈器，赤羽弓。
他將箭矢瞄準了手持朔月劍的青荷，下令道：
“王佐中階以下的不用留在這里，趁亂跑走，將消息傳遞出去！”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卻被另一位領頭人烏湖打斷道：
“不。”
“所有人都不許離開祭壇！”
“如今求援已經太遲了，而且外頭一定有埋伏，你們出去了也是死！”
同時，他又對烏拉傳音道：
“這群炮灰都是上好的祭品，有他們在，我們才有轉變局勢的希望！”
但烏湖卻反對道：
“何必死守祭壇？”
“那幾個楚江殿的殺手看上去可不好惹，我們偷偷找機會跑了就是，反正祭壇剛剛建成，也沒放上去什么價值不菲的祭品。”
顯然，他嘴上說著拼命，可內心卻并不是這么想的。
他早已決定放棄祭壇。
可烏湖卻不一樣，他幾乎可以確定祭壇下藏著妹妹火烏王施展禁術后變成的石蛋，如果他們放棄祭壇跑了，那么妹妹豈不是死定了？
那可不行！
對方共有五尊王佐第九境，比他們多出了三位，但他們卻有著二十多尊王佐，靠著祭壇的力量足以和對方周旋一二。
如果有人死了，那正好可以當作祭品，加快妹妹火烏王的恢復。
只要火烏王從虛弱期中醒來，以她半皇之尊，解決幾個人族的王佐螻蟻還不是手到擒來？
“殺！”
“殺他個血流成河！”
烏湖同樣展開雙翼，手持赤羽弓，箭矢對準了天字一等殺手楚河的頭顱。
“不要怕死，我們有祭壇在，即使肉身和神魂全部死了，也能轉世投胎，下輩子做一個血脈尊崇的種族！”
聽到“祭壇”二字，所有妖魔的雙眸都閃過了一抹狂熱，不再恐懼和驚慌，反而一個個都悍不畏死地盯上了人族的來者。
祭壇，也被稱作圣壇，是妖魔二族一種信仰的體現。
傳說，妖魔二族設立祭壇是為了祭祀古神。
而古神擁有著揮手摘星辰的恐怖實力，和人族古地府的主人一樣，主宰著所有妖魔的投胎轉世。
妖魔二族生來就信仰著這么一句話——
死后成為古神的祭品，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新生。
有祭壇做媒介，古神就可以安排祭品投胎到血脈尊崇的種族。
而對于血脈卑下的低階妖魔而言，這句話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足以讓他們拋棄一切，不懼死亡！
“殺！”
“殺！”
在一聲聲喊叫中，數十位妖魔沖鋒上前，舉著武器朝著剩下的三人沖殺而去。
“一群不自量力的螻蟻。”
離侯冷哼一聲，雙手握住破山錘，身上氣勢節節攀升。
除了烏拉和烏湖外，其余數十位妖魔中并無王佐第九境的存在，對他根本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脅。
那些中高階的王佐也就罷了，人數多了也是個麻煩。
可那些低階妖魔居然也敢朝自己發起沖鋒？
看不起誰呢！
一旁，公孫凡微微一嘆：
“不但是一群螻蟻，也是一群瘋子。”
他倒是巴不得低階妖魔往外逃跑，死在桑木林外，總比死在里頭變成祭品更讓人安心。
畢竟，他們對妖魔二族的祭壇了解不多，萬一祭品多了，難免會發生什么詭異的事情。
“注意一下。”
他開口提醒道：
“如果可以，要把敵人打得尸骨無存，防止他們的尸體化作祭壇的力量。”
離侯點了點頭，咧嘴一笑：
“放心，我的破山錘下從來沒有完整的尸骨。”
下一瞬，他揮舞著破山錘朝著妖魔們飛奔而去。
“來吧！”
“都來成為我的軍功吧！”
破山錘釋放著炙熱的力量，一個個低階妖魔躲閃不及，被砸成了粉碎。
而且，粉碎的尸骨也被炙熱的力量焚作灰燼，一點也沒讓祭壇得了便宜。
“八百！”
“八百！”
“四百！”
“一千！”
離侯手中的破山錘殺死了一個個妖魔，同時他的嘴也沒有閑著，一次次喊出了死者的軍功價值。
長城距離第一戰線比較遠，妖魔二族很少有軍隊可以越過七國余孽駐守的上百座雄關來到這里，所以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酣暢淋漓地戰斗了。
然而屠殺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離侯就被一群中高階的王佐妖魔纏斗住了。
王佐七八境和他的差距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對方仗著人多的優勢，是有可能慢慢將自己耗死的。
不過，離侯也不是拉不下臉的人，見勢不妙，立刻喊人：
“快來幫我！”
“公孫先生！”
一聽這話，公孫凡神情一陣哭笑不得。
“真是個莽夫。”
此次任務叫上離侯，其實是他的主意。
公孫凡在秦軍中值得信任的朋友不多，但離侯肯定算一個，而且是最值得信任的那一個。
甚至，比扶柳更讓人信任。
離侯是公子扶柳帳下的一員悍將，祖上是一尊赫赫有名的半皇，在當時為秦國立下了汗馬功勞，被那一任的秦皇封作離王。
而離王和公孫家族的老祖公孫贏有著深厚的友誼。
當年正是離王偶然得到了一塊品質極為上乘的玉石，揮手送給了公孫贏，這才有了后來的十二君子青鋒。
離王和公孫贏情同手足，二人的情誼也被后人一代代傳承了下來，到了公孫凡和離侯這一代也沒有絲毫減弱。
可惜的是，比起兩位先祖，公孫凡和離侯的天賦要差了一些，二人至今都沒有摸到晉升半皇的門檻。
“莽夫，我來助你了。”
公孫凡微微一笑，然后釋放出了自己的魂海。
作為一個頂尖的鑄劍師，由于整日都在揮錘鍛鐵，所以他的肉身修為也不低，勉強達到了王佐第七境的層次。
但和自身的魂海修為比起來，卻差了很多。
這一刻，洶涌的江河在虛空上奔騰不止，水流如墨，給人一種窒息的壓迫感！
這一條魂海，足有四百五十余丈！
距離半皇五百丈的門檻其實已經很接近了。
可公孫凡心里卻很清楚，到了這個層次，每往上提升一點都是艱難萬分的，更何況自己歲數擺在這里，早已不在鼎盛時期，如果得不到什么機緣，此生很可能就止步于此，再也成不了半皇了。
和尋常的劍主不同，公孫凡并沒有提劍直接沖上去，而是以神魂溝通君子青鋒中的劍靈，以此來駕馭靈劍的鋒芒。
一道青芒閃過，砍下了一位低階王佐的頭顱。
離侯順勢揮動了一下破山錘，將那位王佐妖魔的肉身以及并未完全死透的神魂砸成了粉碎。
同時，這個光頭大漢不忘回頭提醒一句：
“兩千！”
“我殺了神魂，軍功分我一半！”
公孫凡笑容一滯。
真是個土匪啊！
這點軍功也要和自己爭？
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那一柄偽皇器級別的破山錘和那一套王品巔峰的重甲都是我按照友情價虧本賣你的？
不過回頭一想，公孫凡其實也不難理解。
和接手了長城五十萬銳士軍械制造的公孫家族不同，離侯的家族已經漸漸沒落，新生代也沒什么出色的天才，可以說整個家族現在幾乎全靠他一人支撐。
若非實在窮的叮當響，他也不會放棄管理離王城的閑職，來到扶柳麾下做一個拋頭顱灑熱血的將軍，賺個賣命的辛苦錢。
“罷了，罷了。”
“我家大業大，不和你斤斤計較。”
公孫凡倒也沒有怪對方的意思。
自己這一次拉老友一起來破壞祭壇，不就是想著能讓他多賺點軍功嗎？
君子青鋒的鋒芒再度貫穿了一位低階王佐的頭顱。
而離侯又很有默契地上前用破山錘補了刀，砸碎了對方的肉身以及神魂。
“快一點，不要磨磨唧唧的。”
“一次殺一個，這得殺到猴年馬月啊！”
離侯粗著嗓子催促道。
祭壇的存在讓他感到不安。
他很想靠近那座神秘的祭壇，但只要他朝著那個方向邁步，妖魔們就如同發了瘋一樣不要命地拖住他的腳步。
甚至已經有幾位低階王佐施展了同歸于盡的禁術，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傷勢。
受傷事小，可自己卻來不及處置他們死后的尸體，只能任憑這些尸體淪為祭壇的養料。
再這樣下去，萬一祭壇飽飲鮮血后真出現了什么詭異，那可就麻煩了。
另外，自己身上的重甲也被妖魔們砍出了不少劃痕，事后讓公孫凡拿去修理，也得花上一筆不小的軍功。
“不要指揮我！”
“我比你更有腦子，莽夫！”
公孫凡也知道事態緊急，于是也不再藏著掖著，口中念念有詞：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頃刻間，君子青鋒光芒大漲，散發出一股如日月普照般的浩然正氣。
“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
下一瞬，劍氣化作萬物。
奔如江河，重如山岳，光如日月，燦如星辰……
君子青鋒是君子劍，劍中藏有浩然正氣，可鎮殺一切邪魔！
“殺！”
公孫凡輕喝一聲。
頓時，浩然正氣所化的江河、山岳、日月、星辰都如實質般，朝著眾多妖魔砸了下去！
只聽得一聲如奔雷般的巨響——
這一砸之下，二十多個低階妖魔紛紛灰飛煙滅！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們的肉身在碰到浩然正氣后都如同冰雪消融一般消失不見。
甚至連一絲灰燼都沒有落下。
而中階王佐的妖魔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勢。
見到這一幕，赤烏族的兩位領頭人都不禁微微一愣。
完了，這下算盤落空了。
祭品沒了。
與此同時，離侯也脫口道：
“完了。”
“那么多妖魔的軍功都分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