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與赫麗同時走下酒窖,各自搬來一壇招待貴客。
開壇后,濃郁的酒香飄蕩而出,沁人心脾,僅聞酒氣,便覺四肢百骸一陣舒暢。
何洛倒了兩杯,宇文君端起酒杯品了一口,對于一個不懂酒的人而言,酒水入喉,順暢圓潤,大有梳理骨骼經脈之勢。
隨口而出道:“好酒。”
何洛半鞠躬諂笑道:“多謝公子如玉美言。”
宇文君一本正經道:“我從不說套話,掌柜也莫要自謙。”
一旁的端王品了一口,眉頭舒展開來,徐徐言道:“此次來半月城,本想去官窖那里提取幾壇酒水,轉念一想,好酒也未必出自于官窖,意外被你們的酒官引路至此。”
“果然沒有讓本王失望,值得浮一大白。”
何洛樂開了花,作為一個生意人,自家商品得到貴客贊賞,成就感與體面感油然而生。
宇文君開口道:“不知這價格如何計算呢?”
何洛言笑顏道:“一壇紫金一兩。”
千兩黃金可提煉出一兩紫金,黃金千兩一壇倒也對得起半月酒的名氣。
生意人最忌諱的就是自作聰明,何洛也并非沒想過將此次開窖的半月酒贈送給這兩位貴客,可那樣巴結討好之意就太明顯了。
給個價格,彼此都有一個臺階下,凡事都可商量著來。
端王咧嘴一笑道:“你倒是很懂事。”
何洛諂笑連連,點頭致意。
端王瞥向宇文君,溫和言道:“不知蒼墨小友打算要多少壇?”
宇文君若有所思道:“十壇便已足夠。”
端王饒有興致的問道:“我本欲打算購置百壇,蒼墨小友卻只要十壇,莫非這其中還有典故不成?”
宇文君耐心應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對酒水一事素來無感,此次購買半月酒也是為了送人,若是送的太多,就顯得這半月酒不值錢了。”
“少送一點,他們喝了一壇就會少一壇,便越發覺得我送出的半月酒彌足珍貴。”
端王暢然大笑道:“言之有理,小友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覺悟,你倒是也點醒了我,我也要十壇,為了表示對小友的感謝,小友的十壇一律記在我的賬上。”
宇文君連忙回道:“殿下說笑了,萍水相逢,真受不得殿下如此厚禮。”
端王擺了擺手道:“旅途中能遇見你這般年輕人,也還算是開懷,反正你遲早都要抵達都城,我很想知曉你我之間的善緣究竟是什么。”
可說出口的善緣,必然會得到具體的顯現。
桐霧的提醒,端王一向不會草率處理,初次接觸,端王甚是鐘意這位年輕人,不參與廟堂之爭也好,若真參與了,反倒是顯得這一次遇見的痕跡太重。
身居高位的王爺,也還是會交朋友的。
朋友二字,對身居高位的人太過奢侈。
宇文君溫和笑道:“等我抵達都城后,必會去拜訪王爺的。”
端王暢懷道:“到時候本王必當盡地主之誼。”
打交道交朋友一事,只要體現出能入法眼的價值,自然會有人主動與你打交道,端王誤以為顧雍是凌霄強者,心中自然就抬高了蒼墨的地位。
與隱世不出的修行宗族打交道,總還是會有一些好處的,只是那些好處不太顯眼罷了。
品嘗過酒水之后,何洛與赫麗便分別給端王與宇文君準備好了十壇半月酒。
說是一兩紫金一壇,宇文君與端王心里何嘗不知何洛心里的小算計,其余豪客來買埋藏三百年之久的半月酒,價格至少再翻十倍。
端王心中寧愿何洛給自己賣出一個高價……
生意人無論如何表態,在政客眼中,都很不順眼。
買到酒后,端王便拜別宇文君,言道:“諸事繁忙,我亦無法在半月城久留,先走一步,小友到了都城后,執此令牌直接入府即可。”
交出一塊端王令,令牌整體由上等的黑曜石雕刻而成,質感十足熠熠生輝。
宇文君接過令牌,雙手作揖送別道:“多謝殿下好意,到時再見。”
端王擺了擺手,帶著桐霧與那位女將離開了。
一旁的何洛與赫麗將眸光鎖定在宇文君身上,想說些什么,又不知從何開口,欲言又止。
赫麗神思微轉,溫柔說道:“公子若下一次還來,可給公子打折扣。”
宇文君瞥了眼何洛,溫和說道:“那是自然,這可是我們之前說好的。”
赫麗調皮一笑道:“公子記性真好。”
宇文君看了看天色,言道:“我們也該走了,希望下一次來,二位還能認出我。”
何洛諂笑道:“半月城里再無如公子這般風采的年輕人,到時公子來了,怎會認錯呢。”
宇文君一笑置之,生意人說話就是好聽,就是和青樓里的姑娘比起來差了些。
何洛與赫麗親自作陪,將宇文君一行人送出半月城后,才依依不舍的拜別,逢場作戲,戲還是很足的。
待得宇文君一行人走遠之后,何洛才滿臉遺憾的說道:“少了些價格,那位大佬心里仍是不悅,早知如此,就不少了。”
他可不認為端王購買百壇突然變成十壇是受到蒼墨公子的啟發。
赫麗安撫道:“老爺別想多了,事已至此,我們一切如常即可,近幾年無需聯絡那位殿下,等過幾年殿下想起此事,才會覺得老爺是情真意切的。”
何洛苦笑道:“也是,只是用好幾年光陰去等一位大佬的善意,太漫長了。”
赫麗微笑道:“終歸是值得的。”
“起碼我們給那位公子做了一件好事。”
何洛心情微妙,輕松笑道:“也是,這一筆買賣不算虧。”
半月山外,仍是連綿不絕的山野,為了鞏固半月山的靈氣,并未在半月山之外的山野里修建城邦村鎮,除卻一條寬闊驛道,其余之處與荒山大澤并無區別。
顧雍手里提著酒壺,酒壺里是上好的半月酒,是他先前當著赫麗的面盛了一壺,算是撿了個便宜。
嘿嘿笑道:“還別說,是要比蒲維清藏在莊稼地里的半月酒更好喝一些。”
宇文君道:“我打算返回白鹿書院后,故意向院長大人討一壇半月酒,看他給還是不給。”
顧雍壞笑道:“那他肯定會急眼的,也不知道我死了以后,他背地里有沒有為我偷偷流過淚。”
宇文君含蓄應道:“估摸著沒有,偶爾想起你在世時的音容笑貌還是常有的。”
顧雍話鋒一轉道:“你以隱世宗族嫡系傳人的身份入主魔都倒也不是不妥,以我之見,最好還是不要和那位魔族王爺走的太近了。”
“魔族廟堂之事,盡量別參與。”
宇文君道:“橋已經搭上,去了魔都后總得給端王送去一份禮物,且這份禮物得端王喜歡,同時還得不值錢才行。”
“不知你有何高見?”
顧雍稍微一想,脫口而出道:“可從人情味三字下手。”
宇文君恍然大悟,謙虛回道:“受教了。”
走了許久后,便由顧雍構建虛空通道,抵達魔族邊境翼東城外圍,兩頭黑狼王在武宓和獨孤儷的唆使下快速返回了翼東城,不久后就會和青德重逢。
顧雍感慨道:“原來你少年時期,就時常與魔族的邊關將軍有所往來,按律當誅啊。”
宇文君打趣道:“你不說沒人知道,話說我們馬上就要返回混沌空間,你可想好了以何等面容去見師娘?”
顧雍心里一沉,看了看武宓與獨孤儷,輕聲道:“你們兩個誰帶的有鏡子?”
武宓與獨孤儷噗嗤一笑,搖了搖頭,姑娘家愛美是真,可武宓和獨孤儷也不至于出門隨身攜帶鏡子。
宇文君在一旁不冷不熱道:“面相上來看,你確實和師娘不像是同代中人,可在妖域之中,師娘已經將你抱在懷里過,只是你不知罷了。”
顧雍沒好氣道:“有你這么說師父的嗎?”
宇文君含蓄應道:“去了之后,或有好事發生哦。”
顧雍聽出這話不對,伸手就要打人,宇文君一個側步避開,一本正經道:“有功夫與我斗嘴,還不如多想想,你見師娘后的第一句話該說什么。”
這位一直不羈放縱的猛人,此刻心中忽然有些迷惘了。
宇文君見顧雍糾結不已,索性召喚出應龍構建虛空通道,和武宓默契的架住顧雍的肩膀涌入虛空通道里,眨眼之間,一行人返回雙龍山深處。
大山里,雪花飄舞,山河歲月銀裝素裹。
云路見到宇文君幾人,迷糊了一瞬。
楚玉身上龍氣繚繞,與雙龍山的大道法則融洽共鳴,若無龍氣加持,此刻的楚玉必然已歿。
宇文君稍微招呼了一下云路,便和武宓挾持顧雍進入了混沌空間里。
顧雍心中五味雜陳,毛焦火辣,忽然感覺有些暈頭轉向,這感覺很多年不曾出現過了。
“我頭暈肚子疼,忽覺整個人精氣神萎靡不振,你們別這樣。”顧雍難為情的說道。
宇文君慫恿道:“你給我趕緊的,把你安頓好以后,我還要去一次皇都給院長大人送酒呢。”
顧雍嘴上說難受,可還是沒有反抗。
黑麒麟已經興奮的前往那座叢林木屋了。
“叛徒啊,虧我以前那么愛你。”見黑麒麟發水,顧雍大呼。
宇文君和武宓索性挾持顧雍御風而行,總得要將北寒菲念念不忘半生的男人送到她近前。
良久后,一行人抵達北寒菲居住的小院里,花香四溢,四季如春,流波蕩漾。
來到這里后,顧雍整個人反倒是放下了心理負擔,一位高挑貌美如仙子的女子推開木門,一雙湛藍色的眸子秋水流轉,凝望而來,眼角有淚痕。
顧雍看了看周圍的花草,正視北寒菲,眼神莫名的清澈了起來,猶如當初的少年,會心一笑道:“好久不見。”
北寒菲喜極而泣,來到顧雍近前抱住顧雍的腰肢,絕美臉龐貼在顧雍的胸膛上,輕聲細語道:“是啊,好久不見。”
“這些年我很想你,以為你早就成家了。”
顧雍伸出手,微微摟住北寒菲的腰肢,還是當初的感覺,溫香軟玉入懷,整個世界都是自己的。
輕聲道:“同你分別后,從未想過成家。”
北寒菲柔聲道:“那你為何沒有回頭找我?”
顧雍無奈道:“我也以為你早已成家。”
北寒菲略微置氣道:“你都沒有成家,我怎敢成家?”
顧雍將懷中美人抱的更緊了些,眼眸里終究是溢出了久別重逢的淚水。
北寒菲輕微哭訴道:“我以為至少要三五年后才可遇見你,未曾想數月之間,就和你相逢了,九龍天元大陣果然神奇。”
顧雍頓了頓,言道:“這件事有些曲折,不如我們進屋子里說。”
兩人松開彼此,顧雍看了看北寒菲,仍舊是自己記憶里的那個美好少女,一時沒忍住湊了上去,將紅唇蜻蜓點水了一瞬,頓覺嘴皮酥麻甜蜜,渾身若置于溫泉水中。
北寒菲輕笑道:“你還是和當年一樣膽小,現在上了年紀,膽子總算是大了些。”
顧雍老臉一紅,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眾人進入屋內依序而坐,楚玉在獨孤儷的陪伴下倒也沒有坐立不安,只是千秋白水的味道略有些不習慣。
北寒菲靜靜的聽著顧雍講述事情的始末,聽完后又氣又無奈的瞥向宇文君,滲出纖纖玉手使勁的捏了一把宇文君的臉蛋,嬌怒道:“發生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說,幸虧你去魔界并未遇見強敵,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上過不去的。”
“往后不許這般胡鬧了。”
宇文君感覺臉頰有點甜,起了紅印,乖巧笑道:“知道了,師娘。”
北寒菲沒好氣的看了眼顧雍,氣笑道:“得虧你收了一個好徒弟。”
顧雍弱弱的表示道:“我也覺得是這樣。”
這個放縱一生的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流露出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少年風采。
宇文君取出兩壇半月酒,交代道:“一壇你們自己留著喝,一壇等北寒夢姐姐什么時候來了,交給她吧。”
北寒菲嗯了一聲,然后揪住顧雍的耳朵說道:“走,跟我去廚房。”
顧雍不喜歡灶臺上的瑣事,可還是跟著去了。
宇文君見狀,心滿意足的笑道:“有情人終成眷屬,真好。”
獨孤儷甜笑道:“是啊,我都替他們開心。”
武宓喝了口千秋白水,淡然一笑道:“拋去愛情不談,可若雙方心有執念,有生之年可重逢,終是美事。”
宇文君一邊替他們高興,一邊想著,這兩人該不會在廚房里發生些什么吧……
武宓看了眼楚玉,向宇文君詢問道:“接下來這個小家伙就要在這里定居了,造化不錯,兩位無極高手指點迷津,預計無需兩年,便可進入承圣境界。”
楚玉憨厚的笑了笑,修行一事,最講究機緣造化,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造化很深。
宇文君摸了摸楚玉的頭,柔聲交代道:“往后他們兩個無論讓你做什么,你乖乖照做就是了,不可以頂嘴。”
“還有就是,大半夜若有事,千萬不要找他們商量。”
楚玉乖乖的點頭答應道:“知道了,哥哥。”
獨孤儷和武宓聽到這話,臉色略有些古怪,前者更是俏臉微紅。
武宓轉移話題道:“接下來先去皇都送酒,然后我們再去魔界都城?”
宇文君應道:“大致是這樣,不過總算是可以帶著小儷去皇都吃一次八珍宴席了。”
獨孤儷輕聲應道:“其實你說過這話后,我心里還是有所期待的。”
宇文君和然笑道:“那里味道確實不錯。”
廚房里隱約響起了切菜的聲音,應該是沒發生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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