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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一個人的月光

  山水之間,古路崎嶇,有一身著輕薄綢衣的青年,雙腿微夾一青黑色的驢兒,不緊不慢順著前輩高人所指的方向而來。

  星光不問趕路人,初時孤煜輕裝上陣,只帶了一柄二尺八的彎刀。

  青衫仗劍,默默遠游,據聞人族劍客最喜這路子。

  孤煜非劍客,他只是覺得,仗刀而行,也可令心境更恣意安然些。

  一路步行約莫七日后,孤煜便厭倦了青衫仗刀而行的感覺,他不是天涯孤客,也不是那臨江而立的斷腸人,他只是一個探尋緣門的青年。

  這頭毛驢,乃是路上途徑一村莊,從一農戶手中購買而來,據聞,人族的文人雅士,也最喜騎驢。

  孤煜也喜歡騎驢而行,這頭驢子不錯,性情溫順,耐性十足,孤煜也很愛惜這頭毛驢,雖在趕路,卻并不著急靠近前輩高人所言說的地方。

  他知道,只要自己慢慢往前走,總會抵達那里。

  三日前,他便已聽見了潮聲,那時心情微恙,略微六神無主,不知所以。

  而今,潮聲在耳中愈發清晰,越發明朗,洪波涌起,跌宕歲月,孤煜卻漸漸入潮,不再似初時那般心境起伏不定。

  長大成人的路上,總是孤單的。

  孤煜撫摸了一番毛驢額頭,柔然一笑道:“也不算孤單,還有你陪著我。”

  毛驢微微抬頭蹭了蹭孤煜手掌,又繼續前進。

  夕陽西下,日落黃昏,一人一毛驢,看見了一條大瀆。

  雖有浪潮拍案,水域中并無激烈,若一方靜海,孤煜眸光微微著迷,沉溺其中,暢然笑道:“此大瀆妙不可言!”

  于是乎,就地取材,飛身入水,若鷹隼般,抓魚若干,附近收集來干燥樹枝,生起篝火,想來,此大瀆之中的魚蝦之味,自是要比那博望城內酒樓客棧里的魚蝦更加品高味正。

  夜色從四面八方涌來,明月高懸,大瀆之明月,不輸那海上明月。

  篝火明亮,將青年的臉映襯的頗為俊朗,吃了口烤魚后,孤煜臉上露出一臉酥麻表情,自語道:“人生如此夫復何求啊。”

  “可若人生這要是如此,豈不是枉為青壯一遭?”

  個中滋味,令孤煜百感交集,從老家至博望城,又從博望城至青冥大瀆,一路走來,臉上的風霜之色不算重,卻總歸也是一些風霜。

  真懼怕風霜之色厚重深沉時,自己依然沒什么出息。

  夜潮中,霧氣朦朧,有一身著黑色綢緞的年輕女子,立于潮水霧氣中,遠望岸邊明亮的燭火。

  姑娘模樣秀麗,身形高挑纖弱,卻在風中傲骨錚錚。

  孤煜的眉眼,姿態,盡數映入眼簾。

  很久了,不曾見過這般心境澄明的男子。

  姑娘身形一閃,從潮霧中退場。

  明魂之山,閣樓深處,書房里,夜光石將周圍襯托的頗為顯眼精致,這里是三巨頭之一霍穆的書房。

  都城那里曾傳回消息,魔族與神族近些時日,會有一場不大不小的戰役,一切皆是因為北海之戰,神族被搓了銳氣,因忌憚龍族,又恐魔族趁勢入侵,故而神族當下進退兩難,思來想去,還是回防,應對魔族狼騎為主。

  天下大勢,有時若那婦道人家嘴里的是非般,剪不斷理還亂。

  霍穆忽然笑了,主上之鋒芒雖未畢露,可霍穆是魔族,得知神族戰死五位無極強者,心里自然是驕傲的緊。

  運籌帷幄,暗里舞墨乾坤,雖是魂術者之所長,可要想一吐揚眉之氣,自然還是正面攖鋒后的勝利更加振奮人心。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霍穆輕聲應道:“進來。”

  一位年輕的姑娘進來了,深鞠一躬道:“大人,岸邊來了一位客人,是一青年,大致是游歷而來,亦是魂術修行者,只是根基虛浮,卻有一顆赤子之心。”

  “那人的眼眸,比青冥大瀆的水流更清澈。”

  霍穆微微詫異道:“只是一人?”

  年輕姑娘嗯了一聲,書房里靜悄悄,若兩人的心境。

  霍穆抬起下巴,遠在都城的墨懿與桐霧并未有所安排,許多年來,也從未有人游歷至此,無人指點,怕是不可能啊。

  “我去看看。”霍穆道。

  一男一女,離開書房,身形一閃,便來到了潮霧中,遠望岸上篝火。

  孤煜吃完了魚蝦,此刻盤膝而坐,體內真元若山澗之水連綿不絕,勢頭猛烈,底蘊卻太薄。

  霍穆瞧的仔細,這青年輪廓周正,氣象中和,非心懷不軌之徒。

  思量間,另外兩位巨頭也到了。

  南卓與安和同時出現在霍穆左右,三巨頭并駕齊驅,遠觀對岸。

  “單論天賦與心境,是一塊璞玉,值得雕琢一番。”南卓徐徐言道。

  魂術修行者,在擦眼觀色看破是非善惡一事上,有獨到之處,只需一眼,便可知曉對方是何器材,又有何等器量,否則如何以幕僚之身聞名魔族大江南北。

  安和臉上浮現一抹憂色,道:“主上曾說過,眼下一切如常,不可擅自招攬人手。”

  “偏偏,他又來了。”

  南卓眼神逐漸篤定,道:“這般器材,自然是不可錯過,饒是主上來了,亦會見獵心喜,將其招攬門庭之內。”

  霧氣涌動,霍穆輕微一笑道:“揣摩上意,可論死罪,也可論無罪。”

  南卓道:“青冥大瀆雖常靜,可偶有奔流咆哮九天,也在常理之中,收下就是,到時主上若問責,我一人承擔。”

  璞玉,無人愿錯過。

  若顧雍當初不愿錯過宇文君,可惜,那時的宇文君已被玉溪鎮的那位雕琢的初顯光華,這亦是顧雍心里稍有不得勁的痛處,只是此事,顧雍從未對人言說過。

  南卓去了,頃刻間,立于火堆旁。

  孤煜忽覺柔風至,瞬息睜眼,一位貴氣凜然的中年男子立于眼前。

  “夜間相逢,若是令我意外。”孤煜起身行禮道。

  南卓笑道:“魂術性屬為陰,月為陰,月下相逢,當是常態,無需大驚小怪。”

  孤煜聞后,心中微微蕩起漣漪,暢然道:“此話暗合魂術大道,令我受益匪淺。”

  可孤煜沒有流露出絲毫需求感,那位前輩說過,有些事是緣分,有就是有,沒有便是沒有,他來到這里,可同眼前人月下相逢,已是萬般榮幸,不敢在奢求更進一步。

  用人族的話來說,吃相得斯文些才好看。

  南卓見狀,心中頗為歡喜,此人之根骨剔透,著實不常見。

  “遠游至此,可有所感慨?”南卓輕聲問道。

  孤煜微思量道:“未經風雨浪潮,不敢言感慨二字。”

  南卓愈加見獵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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