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認識一下,秋守瞳。”青年朝繪理子頷首。
繪理子怔怔看著面前的青年……不,已經不是青年,應該算是女人了。
此時,繪理子回想起這一世的經歷,先是自己作為町人之女被賣,然后現在神奇地發現,自己的買主竟然是一個身手高超的刺客,她不禁有些激動,因為這幾日總算有些穿越的味道了。
一日之后。
伊賀郡內。
“守瞳姐,你聲音一直都是這樣的奇特嗎?”繪理子此時沒有被麻繩捆縛住,但也絕了逃跑的念頭,在看過對方的身手后,她已經不覺得自己能跑得過對方。
“什么意思,你是指我這嗓音像男性一般粗獷嗎?”秋守瞳雙手玩著怪異匕首,不時耍出一個劍花。
“也不算是男性,準確來說,是中性。”繪里子說道。
“這是你們那里的說法嗎?把不男不女說得這么好聽,對了,那柄懷劍還給我。”秋守瞳沒有回頭,直接向后伸出一只手。
“什么還?那懷劍本來就是我的!”繪理子有些氣惱,眼睛轉了一圈,連忙轉移話題,“守瞳姐,你的臉天生就是這個樣子嗎?還是畫過妝呢?”
在繪理子看不到的方向里,秋守瞳臉抽搐了一下,這孩子是在嘲諷她長得像男人婆嗎?她腳步稍微加快一些:
“這是易容術。”
繪理子暗暗竊喜,果然,沒有女人會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這下總算逃過懷劍再次被奪的命運。
不過她心中也為秋守瞳的化妝術感到驚訝,以往她看過很多影視劇里面,常常會有女扮男裝的情節,每次她都覺得這種很弱智,畢竟熒幕上的裝扮實在太假了。不過見過秋守瞳后,她才知曉真的有這種‘安能辨我是雌雄’的邪術。
她又想起后世東亞四大邪術——日本化妝術,然而心中還是有些不解,畢竟秋守瞳說得是易容術,而非化妝。
“守瞳姐,你剛剛說的易容術是異能嗎?”繪理子窮追不舍地問道。
“異能,那是什么東西?又是你們家鄉那里稀奇古怪的詞語嗎?”
繪理子沉吟一會,思考該如何解釋異能這個詞語:
“額……異能……就是那些不和常理的東西,比如……比如隔空殺人之類的,怎么樣,易容術是異能嗎?”
“隔空殺人?你說的是咒術吧,我們村中倒是有人修習咒術,不過,我的易容術可不是咒術。”秋守瞳眼睛看著前面,說話的語氣很放松,有一搭沒一搭地與繪理子閑聊著。
她現在覺得在路途上有一個孩子,陪著自己聊天也很不錯。而且此前遭遇那兩名山賊時,其實就已經進入了伊賀地界,因此她現在算是對繪理子知無不言,覺得反正到了伊賀屋敷對方也一定會知曉,早知曉和晚知曉有什么區別。
換句話說,自從秋守瞳亮出女性身份后,就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果然還是沒有異能啊。”繪理子小聲嘟囔著,臉上的失望溢于言表。她在來到這個世界意識到自己穿越后,就一直在找那些超現實力量——如魔法、異能、斗氣之類。
她也知道自己小說和游戲玩多了,但既然自己都能穿越,為什么就不能存在這些東西呢?至少她覺得,這可是屬于男性的浪漫啊。不過僅僅失落了一會后,她看著秋守瞳的背影,忽然想起之前對方那強絕的身手,頓時眼中有煥發出異樣神采。
“姐姐你說你是刺客對嗎?”繪理子的聲音又充滿生氣,仿佛剛剛的低落全部煙消云散,沒辦法,誰讓她本身就是樂天派呢。
“對啊,是刺客怎么了?你討厭刺客嗎?”秋守瞳的聲音很平靜。
繪理子使勁甩了甩頭,連忙上前拉住秋守瞳的小臂。
秋守瞳一回頭,就看對上了繪理子滿臉討好的笑容,以及一副想與自己親昵的樣子。
秋守瞳瞇了瞇眼睛,輕笑道:“你這是干什么嗎?有事求我?”
“我想問一下,我是不是也能成為像守瞳姐一樣的刺客呢?”繪理子用著歡快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了,你們買我就是想把我訓練成刺客。”
秋守瞳聽到這,心中稍稍訝異一下,但她接著聽下去后,才發現對方根本就是在天馬行空地亂想。
“守瞳姐你其實早就看出了我天賦異稟根骨奇佳,所以才會買下我的對吧,我就知道,我怎么可能這么普普通通呢,到時候,我一定會成為像守瞳姐一樣的刺客的……”繪理子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不可自拔。
“不,你不會的。”秋守瞳忽然說話,打斷了對方的白日做夢。
繪理子還想幻想自己的主角生涯時,秋守瞳就給她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為什么?”繪理子僵硬地轉頭,心中想著自己倒霉至此,難道這一次劇情又會不按套路出牌?
“因為你不會有我這么厲害。”秋守瞳回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然而這次換作繪理子嘴角抽搐了,想到劇情果然不按套路出牌啊,沒想到秋守瞳竟然這么沒臉沒皮。
不過只過了一會,繪理子就又活蹦亂跳地繼續與秋守瞳閑扯,如今在她眼中,對方就是一個有腿會走的關鍵劇情NPC,正帶引著自己走向成神巔峰之路。
想到之前的源田城·城下町,她嗤了一聲,什么經商成為商業大亨,見鬼去吧,作為穿越客當然是要走武力稱霸才過癮。
“守瞳姐姐,我們還有多久到啊。”繪理子此時心情很好,因此嘴也甜了起來。
此時兩人正走在懸崖上的棧道,棧道不寬,最多兩人并行。
秋守瞳沒說話,走出十余步停在一個拐角口,然后伸出手指指向前方。
繪理子走過幾步,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極目遠眺,視線越過茂密的綠林,最終停在一縷炊煙上,然后她疑惑地看著秋守瞳。
“那就是我的家鄉。”秋守瞳說道,臉上洋溢著喜悅。
繪理子能分辨出那就是回家的喜悅,這一刻,她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自己,究竟什么時候才能回家啊。
在經過三日的徒步后,繪理子終于看見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一座村莊。
隔著數十步距離,她并不能看出這與尋常的村莊有何不同。
“守瞳,回來了啊。”一名老伯伯路過兩人時說道。
“嗯,彌伯我回來了。”秋守瞳回復著。
類似這樣的問候,在進入村莊前重復發生了五六次,而進入了村莊后。
“守瞳姐!你回來了!”
“守瞳姐!你有帶什么好吃的嗎?”
“守瞳姐!一路幸苦了!”
“守瞳姐……”
幾乎每走一步,都會有一個人與秋守瞳兩人打招呼,但準確來說,是與秋守瞳一人。
終于走到一個稍微清凈的地方,繪理子仰頭去看秋守瞳的臉:
“守瞳姐,感覺你好受歡迎啊?”
秋守瞳笑了笑:
“村中本來人就不多,自然大家都認識,打個招呼而已,至于大驚小怪嗎?”
繪理子沉默了一會,突兀地問道:
“守瞳姐,像我這樣人很多嗎?”
“嗯,挺多的,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從村口到這里,所有的人都只是與你說話,對于我,只是看一眼就轉移了視線,而這顯然有些不合理,在我們源田城那里,倘若看見一個熟人帶著陌生人,一般都會問候一下陌生人,但你們沒有,似乎對于我這樣的人司空見慣了。所以我就猜到了。”繪理子說道。
秋守瞳眼中流露出一絲欣賞,畢竟在她眼中,繪理子一個九歲的小女孩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算得上觀察靈敏的。不過即便再怎么欣賞,她也不會當眾表揚對方的。
秋守瞳‘嗯’了一聲,就繼續向前走去。
一刻鐘之后。
兩人走至一座屋敷門前,繪理子有一種直覺,心想這就應該就是最終的目的地了吧。
至于旁邊的秋守瞳,看到這間屋敷時則身心皆放松下來,要知道在路途中她看似與繪理子說說笑笑,一副輕松的樣子,但其實一直在警惕著周邊的動靜。
她這兩日不僅要防著山賊,還要防著仇家的襲擊。
兩人懷揣著不同的心情,一起走到了屋敷的大門處,大門處守著的一名壯漢,開口道:
“守瞳,回來了。”
繪理子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因為這聲音如同破風管一般,更確切地說,就好像將死之人一般,她斜著眼,偷偷去瞄對方的臉。
沒看錯啊,看年紀也就三四十,為什么說話像個老頭子呢。
一念及此,繪理子又回頭望了望秋守瞳,心想難道刺客的聲音都這么奇怪嗎?
秋守瞳發現了繪理子的目光,眼睛瞇了一瞇,但她畢竟不是繪理子心中的蛔蟲,根本猜不到對方又在胡思亂想什么。
“繪理子,你先進去等我。”秋守瞳直接朝繪理子吩咐道。
開什么玩笑,這地方看起來這么陰森,自己一個人進去,萬一被妖魔鬼怪吃掉怎么辦?
繪理子眼睛瞪得大大的,連忙擺手;“不要不要,我還是跟您一起進去吧。”
驚慌之下,她甚至第一次對秋守瞳使用了敬稱。
“你再不進去,我就將你扔進去!”秋守瞳經過這三日的相處,已經完全摸透了繪理子的脾性,這死孩子完全吃硬不吃軟,所以該硬自然還得硬!
“那我就往里面走幾步啊,就幾步。”繪理子被對方嚴肅的目光一掃,頓時失去了氣勢,連忙走進大門,不過沒有離開秋守瞳的視線。
繪理子一走,屋敷大門處就只有秋守瞳和那名壯漢了。
“守瞳,這是你這次帶回來的新血?”壯漢頭往繪理子的方向撇了一撇,嘴角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然而聲音還是如同垂死的老人一般。
“兄長,你就別笑我了,之前我也并不清楚,相處幾日后,”秋守瞳捂著額頭,“才發現這孩子性格如此跳脫。”
“是在伊勢郡找來的?她原來是什么身份?”壯漢收斂起笑容,背靠著大門語氣輕松地閑聊起來。
“從一個朋友那里買來的,那朋友借了高利貸,如果我不買下他女兒,他門倆都要會被賣去當作奴隸。”秋守瞳說道。
壯漢聽到這里,臉上一愣,連忙說道:“花了多少錢?”
秋守瞳眼神躲閃一下,朝著壯漢伸出一個巴掌。
“五十文?不會是五百文吧!守瞳……”
“是五貫!”壯漢還沒說完,就被秋守瞳打斷。
相比于秋守瞳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壯漢的表情則顯得精彩一些,震驚,茫然最后到只有無奈。
“守瞳,你和兄長說,你是不是喜歡那人啊。”壯漢依舊是無奈的表情,嘆了一口氣。
“開什么玩笑。”
“那你怎么會舍得用五貫賣一個……”壯漢伸手指了指繪理子,“這么一個瘦弱的孩子,要知道,如今日本年景不好,有的遭受饑荒的村子,別說五百文,就是五十文都能買到一個孩子,更何況,倘若每個人都想你一樣,世家早就垮掉了。”
“哪有兄長你說得那么嚴重,繪理子的父親曾經幫過我,所以我只是回報對方的恩情而已,”秋守瞳說道,“而且,我在繪理子那里還有額外收獲,這幾日我觀察對方的言行,發現那五貫真是花得值。”
秋守瞳此時并未說謊,在這三日中,她對繪理子的感官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最開始她只是抱著報恩的心情將繪理子買下,將其當作一個普通的町人女孩。
然而,在之后秋守瞳幾次三番察覺繪理子想逃跑,甚至想套她話時,秋守瞳就知曉對方并非一個老實女孩。
當然最關鍵的轉折處,還是在遇見山賊時。雖然繪理子當時看見尸體后也嘔吐了,但秋守瞳還是覺得這個孩子十分特殊。
畢竟,很少有一個九歲孩子,在看見那副場景時不大吼大叫的,而繪理子只是劇烈地嘔吐之后,就能與秋守瞳繼續交談,甚至在回伊賀的路上,繪理子也沒有任何異狀,似乎之前的遇見山賊對她來說完全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總而言之,秋守瞳覺得繪理子的心性極佳,甚至有些不像一個九歲孩子能夠擁有的,但就是這種特質,使得她非常看好繪理子,覺得繪理子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足夠優秀的刺客。
秋守瞳當然不知道,她已經摸到了真相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