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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重溫田鎮

  十二月晚上很冷,半夜溫度會到零下。

  幾天后李揚并沒有收到添加成功的消息,備戰期中考試的繁忙也讓他很少有機會玩電腦,通常都是老姐以查資料為由霸占電腦,理具服,讓他根本沒有機會,也慢慢忘了這件事。

  距離下雪越來越近,不知道能否趕在06年結束之前看到第一場雪,邁入07年那就是另外一種感覺。

  這天放學后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借程鵬的捷安特自行車沿海邊轉悠,想呼吸點新鮮空氣讓自己大腦放空一把。

  剛過五點就黑天,好在路燈亮的比較及時,不至于黑燈瞎火。

  琴山區領導一直有發展旅游業的想法,幾年前就很有前瞻性地沿海岸線架設了一排路燈。

  盡管還不如后世那般璀璨,但在06年已經是整個琴城的一道風景線。

  傍晚雖冷,可騎著自行車吹海風的感覺還不錯,尤其是海邊遛彎的人很多,不乏各個年齡段的漂亮女性。

  李揚騎著自行車,揣著上世不知道啥時候私藏的50塊在街上溜達找尋商機,買了瓶冰鎮可樂咕咚咕咚倒進胃里,瞬時清爽了許多。

  今年春季美國次貸危機開始爆發,年底愈演愈烈,一輪銀行倒閉潮正在悄然而至,大概會在08年達到頂峰,那時美國第四大投行雷曼兄弟公司將破產倒閉,一百五十八年的輝煌歷史就此終結。

  此刻國內仍舊安居樂業,琴城物價還沒竄天,人們還在為溫飽忙碌,無暇顧及精神生活,只有少部分先富起來的人有資本出入高檔場所。

  這時候的豬肉五六塊一斤,米價8毛,食堂吃頓飯只需3元。

  未來十年,琴山區光高爾夫球場就有兩座,國家級大劇院一座,電影院三座,KTV、酒吧等娛樂場所無數,沿海一線則是清一色雙向八車道,最貴的高層樓盤海上海五萬一平,像地標一般矗立在海岸線。

  更別提動輒以上千萬的別墅,田鎮未來的別墅小區不少于四個,點綴城市的同時也意味著大片地塊被蓋上了房子。

  動輒幾十米高的樓宇讓城市變得華麗,但也因此失去了原有的生機。

  李揚更喜歡親近的大自然的生活,沒準以后會去郊外買棟別墅。

  他越看現在的琴城越覺得可愛,像一頭沉睡的金錢豹,等他醒來的那刻必將卷動起一場人民幣風暴,數百萬琴城人的命運將被它改變,而自己憑借先知的優勢,完全可以在其中做個弄潮兒一起分享城市發展的紅利。

  關于買房,李家兩口子壓根不敢想,一來沒錢二來他們對樓房不那么熱切,認為住在平房更方便。

  父親李建民壓根就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又要供兩個孩子上學,自然壓力很大。

  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田鎮碼頭邊停靠著大大小小的漁船幾十艘,進入禁漁期后它們便要在這等待來年開春。

  小時候經常在這里玩,見過造船的整個過程,剛造出來的船體干干凈凈,整體泛著木料的光澤,不像眼前這些常年泡在海水里的“老水手”,滿是斑駁。

  李揚把自行車停在碼頭不遠處,四周飄蕩著熟悉的魚腥味,成片海鷗在船上撿食漁民漏掉的小魚小蝦。

  幾年后,靠海吃海的說法已經被否定,由于過渡捕撈,漁民們為了短期利益把網子越做越小,魚子魚孫一鍋端,近海沒有就到遠海撈,地攤式搜索。

  政府不得不出臺更嚴厲的禁漁期政策,但這絲毫不影響漁民們的熱情,禁漁期期間跟海警打游擊,被抓到扣船就拖關系撈出來,繼續下海捕撈,久而久之,不要說魚就是這片海洋生物數量也沒多少。

  盡管沒有船出海,碼頭附近仍然一片腥臭味。因為缺乏管理,爛魚爛蝦隨處可見,夏天經常是蒼蠅滿天飛,臭氣熏天。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田鎮碼頭給半座城市供給著海鮮。

  不過幾年后這里的環境要變好了很多,舊村改造后一排排漂亮的小高層拔地而起,點綴著這座安靜的小城市,很多人因為拆遷一夜暴富,手握拆遷款的漁民不再出海,而是每天端著茶杯找地兒玩牌。

  路上的寶馬路虎多了起來,暴發戶脖子上的金鏈子一年比一年粗。

  李揚騎著自行車繼續悠閑前行,一點點回憶十年后這里的樣子,“回憶十年后的樣子”聽起來有點奇怪,但事實就這么神奇。

  他在思考會不會30歲的自己仍然活在2020年,分離出了另一個自己回到十四年前,科學家幻想的時光旅行在這里成為現實。

  李揚慶幸回到的是2006年,想象一下,要是回到嬰兒時代,豈不是要出現一個具有成人思想的巨嬰,剛學會說話就跟李建民探討奶瓶里別加太多糖,對牙齒不好。

  不知不覺,李揚到了后來琴山最高單價洋房—海上海花園的位置,幾幢20層的小高樓將拔地而起,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土坡,裸露的黃泥地上零零散散栽了些花草,距離海邊只有半公里,標準的海景房。即使知道這些信息,李揚也無能為力,買下這塊地等待升值?

  沒有錢財也沒有社會關系,只能騎著自行車繼續往前轉。

  相信以后比特幣會給他帶來驚喜,一個全新的人生。

  李揚一激動,沒扶住車把差點懟到路旁的電線桿上,幾個穿著性感的美女見李揚的窘像,抿著嘴笑起來。

  再往前,李揚到了上世曾經當過短暫暑假工的電子廠,高考結束后百無聊賴,跟大春一合計就跑電子廠打工,每月兩千。

  于是李揚跟大春在益華電子廠當了倆月的保安,那段日子宣告他正式脫離象牙塔進入社會大染缸。

  湊過去,門衛室里是他熟悉的赭大爺,“赭”這個姓氏很少見,有人容易讀他的半邊。

  赭大爺在聽收音機,聽到動靜半弓著身子朝外瞄了一眼,“找誰。”

  “大爺,我隨便看看。”李揚不知道該怎么給赭大爺一個定位,算是熟悉的陌生人。

  “小青年,這兒是工廠,不是隨便玩的地方,你到別處看去。”赭大爺有些不耐煩,這種場景一月能碰見好幾十回。

  李揚站在升降桿外看著廠子里偶爾走過的工人,有的面熟,當時憑借保安的身份跟不少年輕姑娘搭過話,倒不是說保安怎么厲害,每天下班,所有人都要到保安室打卡,一來二來的也就熟絡起來。

  “大爺,我家里有點事,出去一趟。”一個身材不錯的姑娘笑著迎面走來。

  “去吧,再難不能難家事,再苦不能苦孩子。”赭大爺點起了旱煙。

  雖然是06年,李揚還是認出了她,姓林名字不清楚。上世李揚當保安時她是車間組長,現在這個年紀應該剛剛入廠沒多久,一臉的稚嫩。

  姑娘發覺眼前這個學生模樣的男孩用一種成人般的眼神盯著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一聲便朝公交站走去。

  “小伙子,你到底有什么事?”赭大爺啐了口濃茶,古銅色皮膚,臉上布滿溝壑,頭發已現白斑。

  “沒什么事,路過隨便看看。”

  赭大爺的小女兒很漂亮,李揚上世一見如故,曾多次暗示自己的同事赭大爺,好酒好煙伺候,最后赭大爺發現了他的不良動機,在一次喝完李揚送的衡水老白干后借著酒勁,說想送小女兒去國外念幾年書。

  李揚很驚訝,當時送孩子出國對于經濟條件一般的赭大爺來說不是件容易事,難道自己差到赭大爺要舉全家之財力避著的地步?

  倆月短暫的保安生涯結束,李揚跟這里就沒了交集,大學畢業在事務所實習那年發現赭大爺的小女兒仍然活躍在琴城。

  “工廠沒啥好耍的,小年輕沒事到公園走走,要不出去發發傳單掙掙錢。”赭大爺繼續說:“我閨女就出去發過傳單。”

  李揚笑了笑沒接話,騎著自行車走了。

  上世的李揚一家也跟大多數人一樣,經歷了07年大牛市,08年金融危機,房價上漲,拆遷等等一系列改變人命運的事。

  而然,這一切過后,李建民一家仍然是平凡老百姓,晚上吃過飯攢在一起看電視劇,周末帶著孩子去公園走走,而后又是繁忙的一周,周而復始,盼著兒子娶媳婦。

  李揚騎車在田鎮漫無目的地游蕩,回想上世認識的人現在是個什么狀況,突然被前面的一陣喊叫拉回了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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