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積累的雪，看起來很厚，其實只有表面淺淺的一層能夠扒開。
里面一點的，用鋤頭挖也只能敲出一點冰屑。
下面的陳年老冰，比鋼鐵還硬。
白晝還幻想過，將地下的堅冰切成塊，堆成冰屋，體驗一把特色宿營。
但在出來后就知道想法泡湯了。
滴滴！滴滴！
白晝接起聽筒。
溫泉的聲音傳出。
“白晝，前面五公里不遠就是傳說中的遺跡之城，敦城。應該看得見了吧！”
“嗯，我已經看到那些建筑了。”
白晝說著，目光平視前方。
在冰雪的平原上，突兀的出現了一排的冰山峽谷。
連成一片的高大建筑被冰層凍成一道絕壁。
平地刮起的冰風撞在峽谷之上，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神話傳說中永恒的嘆息之壁。
曾經繁榮的文明沉眠于其中，仿佛還在溫柔的睡夢中，安詳而寧靜。
在獵人小屋的時候，白晝翻閱過很多曾經的探險者的報告。
關于敦城的變化，幾乎完整的記錄下來，成為珍貴的研究資料。
工程車的履帶緩緩轉動，停止在峽谷之前。
眾人下車，抬頭仰望著這棟被冰封凍結了近一米厚，用高大建筑連接而成的峽谷冰壁。
“這是冰霜時代前，世界上最高的建筑之一，據說有足足三百米高，七十年的風雪沉降也沒能將它完全掩埋。”
“即使是現在，它的地表高度也有兩百米。”
整座城市，低于百米的建筑，其余全部被掩埋。
就仿佛逐漸沉沒的巨艦，無聲無息，卻不可抗拒。
在沉默中消亡。
它的身邊是比它稍矮的建筑群，被凍結在一起，成為了一道冰造的峽谷。
白晝能想象得到它的誕生是何等悲哀的奇跡。
原本繁華的城市，在一夕之間，就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軀殼。
起先，在越發寒冷的氣溫下，雪花開始飄落。
霜花爬滿玻璃窗與外墻，連成了一層薄冰，只需呵一口熱氣，就能融化。
屋檐下掛滿冰凌，房頂上堆滿白雪，仿如一個尋常的冬天。
天氣越來越寒冷，雪越下越大，如同無盡的鵝毛傾落。
人們龜縮在家中，燃起壁爐，咒罵著見鬼的天氣。
街道上只能聽見清理積雪時，清潔工的嘆息與不懼嚴寒，在外玩鬧嬉戲的孩童的歡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人們終于開始驚慌起來。
有能力的人早已經匆匆逃離出這座快被雪花覆蓋的城市。
很快，曾經繁榮的敦城成為了一座在冰雪中的荒城。
但外面，也并不會更溫暖。
雪越下越多，越積越高，又將下面的雪壓實成冰，最后將城市低矮的建筑掩埋。
成為一座自然與人類共同雕刻的巨型冰雕藝術品。
敦城兩側峽谷仿佛一座巨大的冰屋，隔絕了一部分的寒冷。
眾人將一枚冰汽城徽章隨手拋在路中。
這算是一種儀式，在向這座城市告慰，人類的文明依在，薪火猶存。
大部分的建筑都被埋葬在冰層之下。
某些純凈的冰中，還能向下看清被封凍的世界。
有一種仿佛懸于城市上空的失重感，又有一種深入海底國度的懸浮感。
伴隨著散落的細雪，如臨夢境。
白晝敏銳的眼神甚至看見那座最高樓上一具三米高的冰雕銅像。
銅像伸出手，仿佛在哀悼城市的消亡，人類的末路。
“這個人也有記載，敦城的大設計師，整座城市三分之一的知名建筑，包括最高樓，都是他設計的。”
“在最后的撤退里，有很多人和他一樣，選擇留下，與這座城市共存亡。”
“在這里搜索的時候，記得不要闖進那些有主的屋子。”
似想到什么，白晝的聲音忽然低沉了幾分。
如果有一天，冰汽城也要被放棄的話，也會有很多人選擇留下吧。
眾人默然，老一輩的工程師對于冰汽城的感情是他們難以想象的。
從零到有，將一座城建立。
與城市共同度過危機。
他們的命運早已經綁定在一起了。
“唉，不想這些，這么多年都過去了，冰汽城怎么可能敗給寒冷。”
楊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哈哈，說的也是。”
“走吧，我們也找一個樓，進去看看。”
白晝相信，無論什么時候，能住在這種世界級高樓的人，一定非富即貴。
只是，這冰層也太厚了。
傍晚，出去探索的幾人也回來了。
每個人的背包都鼓起來，有幾人甚至在地面上拖著走。
“冰層又變高了，我們將能進的樓層鑿開了一批，沒發現多少東西。”
雖是這樣說著，溫泉像個拾荒者一般，從袋子中不斷掏出各種雜件。
他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有用沒用的，他一股腦全裝回來了。
“七十多年的老物件，也就這種環境下，才能保存完好吧。”
白晝隨手拿起一個白冰板。
“這是...一本書？”
爬滿冰的封皮底下隱隱透出幾個黑字與圖畫。
“呃，沒錯！這是一本書，不過要在特殊環境下解凍，不然...”
他指了指一個小袋子中的碎片。
“就像這樣了。”
白晝將袋子直接倒過來，里面頓時滑出一小堆的冰坨。
全是鍋碗瓢盆之類的雜貨。
“你這是洗劫了一間廚房？”
“廚房？”
白晝拍了下額頭，他忘記了，冰汽城是沒有私人廚房的。
只有每個工廠都有的集體伙房。
“就是伙房，不過以前的人是每一家每一戶都有私人廚房。”
“額，在書上看到的，某個經歷了冰霜降臨的人寫出來的。”
這些東西都可以直接解凍，里面是鐵，不會碰壞。
只可惜，沒有食材。
他看了眼其他人的收獲，也都差不多。
很多東西看起來完整，其實一碰就碎了。
如果他們此行到此結束，一定會用心搜索。
但這里只是他們路途的中段，每個人只當是尋寶式的隨意轉了一圈。
衛月和牧梓蕾甚至只是觀賞了一遍這壯觀的景象，就提前回到車上。
夜幕降臨之前，探險隊的所有人都返回。
看他們的臉色，應該是收獲頗豐。
不過也是，以前的隊伍一隊十幾人，背負起必要的行李，剩余的負重根本就沒多少，即使發現了一些東西，也很難運送回去。
現在有了車載他們到這里，無形就節省了他們的成本。
他們再在敦城中搜索幾天，記載下沿路的數據，就能提前完成任務，返回冰汽城，堪稱是最輕松的一次任務了。
在這里，白晝一行就要與他們分道揚鑣了。
次日清晨。
“謝謝你們一路教我們的知識與技巧，平安回家啊。”
“你們也是，一路小心啊！”
車輛緩緩啟動，邁入晨起的白霧中。
白晝回頭，朦朦朧朧的纏繞著大樓，冰藍色的寒氣絲絲渺渺，仿若仙境。
峽谷中驟然呼嘯過一陣狂風，好像一首激昂的交響樂，在贊美他們的遠征，贊美他們的勇氣。
“繼續前進！目標：極南凍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