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許仙兩人最終還是住進了寧采臣的房間里,不過他們也只是象征性的將包袱放在房間里,這些人沒有一個睡的。
只因——后面那個大漢也不知是哪里練就的嗓門,越喊聲音越大,吵得幾人根本睡不著,而且這種情況下也根本就不敢睡,鬼知道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幾人聚在一起,張玉堂滿臉倦色,顯然是休息不好,看到這里小青哪里還能做得住,擼起袖子便要沖出去,多虧張玉堂眼疾手快,將手藏在袖中,一把拉住了她衣服,道:“小青姑娘慢來,太過危險了。”
說完又急忙撒開小青的衣袖,其實本來他就不想小青跟來的,只是架不住小青偷偷跟著,得虧讓他發現了,要不然這一路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呢,萬一碰上匪徒,他該如何自處。
許仙看到張玉堂這般克制守禮,眼中帶笑,看樣子小青倒是尋了個好人家,看這轉世身這般,想必是原身也差不了多少,且再看看,若是果真不錯,他倒不介意幫一幫這斂香童子。
因為哪怕其真的甘愿同小青同修同道,日后歸返天庭也干不了這斂香的活計,在天庭這種童子其實是最不缺的,因為他們本身大都是被人點化成人,直接生在天庭的,沒有經歷過凡塵歷練升仙的。
小青臉色一紅,安靜了下來,文靜的點了點頭。
許仙看得好笑,果真是一物降一物,玉堂克小青啊。
正說話間,只聽得嗚——
一陣黑煙竄入了房間,其盤旋了一圈,最終化為人形,只見原地站立了一個楚楚可憐,身嬌體媚的女人,其面容悲戚,見了幾人直接跪地,道:“還望諸位相公搭救一二,小倩雖為鬼類,卻也不曾害過性命,今日見月色高懸,便撥弄了幾曲,不曾想竟引來了道人,不顧小倩哀求,執意追殺,還請諸位救救小倩,小倩感激不盡!”
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些什么,小青本想呵斥,可又想到自己在張公子心中的形象,不得已只能按耐下來。
赫爾墨斯露出標準的笑容,溫和道:“我是我們怎么知道你還沒害過人?”
“我愿發誓,只要我真心害過人,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小倩忙指天發誓。
她這一發誓,赫爾墨斯還沒說什么呢,孟舉人道:“我等信了,姑娘快快起來,我等一定不會讓人傷到你的。”
“謝謝這位相公。”小倩露出笑意,盈盈起身。
眾人見了孟舉人這般說倒也沒有反駁什么,只是不著痕跡的遠離了一二,這種不顧他人意愿便代表別人的人,不好深交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將自己給賣了。
“好妖孽,又來禍亂人心,看劍!”恰這時,一個大漢,手上拿著一柄巨劍,一聲怒喝便要砍向聶小倩。
這些個凡人如何能擋,被巨劍掀起的風給吹得七倒八歪,聶小倩嚇得一聲尖叫,抱頭蹲在地上,眼看就要擊中,這時寧采臣頂著風力,來到大漢的身前,道:“且慢動手!”
大漢心中一驚,他這劍除鬼殺妖,哪里能殺人呢,急忙偏了偏劍身,砰的一聲剁在了地上,砍出一個深三四寸的劍痕來。
“采臣。”張玉堂叫道。
“你不要命了?”那大漢也是氣急敗壞的叫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助紂為虐,保惡滅善。”
寧采臣搖搖頭道:“先前我等已是答應了她要護著的,怎能言而無信,而且其說本沒有害過生靈,就請道長慈悲為懷,放她一命吧。”
聶小倩一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這時候也悲聲道:“道長,小鬼所言句句屬實,還望明察。”
“是啊,這位小姐這么可憐,肯定沒有做過壞事,這位道長你就放了她吧。”這時候孟舉人又上前道,語氣很是真誠。
“呵,可憐就一定是好人了?真不知道你這舉人到底是怎么考上的。”許仙呵呵一笑,頗有些無語了,想當初在那畫壁廟碰上的時候,雖然有些傻,但也沒有這么惡心啊,如今真的是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揍他呢。
“你……”又一次聽到有人質疑自己的舉人身份,而且還是一個小孩子,孟舉人指著許仙說不出話來。
“哼!你們不要后悔!”大漢掃了一眼眾人,冷哼一聲便走了。
他修行的本就是劍術,對于術法一道不是很精通,沒法給眾人看看她到底殺沒殺過人,其轉身離開,并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反正是他們自找的,跟我有什么關系。
大漢走了,聶小倩福了福身子,謝道:“多謝諸位的救命之恩,小倩感恩不盡。”
“不必客氣,既然道長已走,姑娘也請回吧,與我等同在一屋,多有不便。”寧采臣道。
聶小倩眼珠轉了轉笑道:“諸位救了小倩,小倩也沒有什么長處,唯懂些音律,不若小倩為幾位彈奏幾曲,權當謝意了。”
寧采臣沒回,他終歸覺得大晚上的聽一個姑娘彈琴有些不對頭,然而他沒回,但是有人回,只聽孟舉人道:“如此倒是雅事,諸位同道,不若我等便借著月色,做一個詩會如何?”此時他覺得這些人也是讀書的雅士,并且沒有一個人考中舉人,他便想著給他們指點指點。
在場之人都有些尷尬,因為他們可都不是讀書的,粗略的說來,家中都是做生意的,乃是商人,而且他們也都有些煩孟舉人了,便想著拒絕。
似乎是發覺了什么,聶小倩微不可查的掃了一眼孟舉人,道:“小倩的琴落在后面的花園里了,又害怕道長復回,不知能否請一位相公同我一起將琴取來,好讓小倩為大家彈奏一曲。”
“何必如此麻煩,我等同你一起去花園就是,剛好觀賞玉兔,豈不是人生一大趣事?”孟舉人又道。
張玉堂一臉歉意的道:“不了,在下身體不適,這便要歇息了,實在抱歉。”
說完,張玉堂便離去,回了自己的房間,小青見張玉堂走,自然也是跑了,哪怕不能同張玉堂一個房間,也能在隔壁仔細保護著他,畢竟她也感受到這個寺廟有所不對勁了。
寧采臣也想拒絕,聶小倩哭泣出聲道:“莫不是大家都不喜歡我,看不起我一個孤魂野鬼?即是如此,那小倩就不打擾大家了。”一邊說著,一邊抽搭,順便還福了福身子,轉身就要離去。
寧采臣聽了小倩的哭聲,卻突然感覺身體一頓,心臟處有些疼痛,輕聲道:“小倩姑娘莫惱,我陪你前去就是了。”
“哥哥,我也想去聽音律。”許仙仰起頭,一臉天真的道。
“好,那哥哥就陪你去。”赫爾墨斯趁機又擼了一把許仙的腦袋,一臉滿足。
因此最后聶小倩便領著幾人都去了后面的花園。來到后面倒是稍顯干凈,并沒有什么斷壁殘垣,湖水粼粼,在月光的照耀下,百花顯得嬌滴滴又冷冰冰的,給人一種高貴冷傲的感覺。
隨著前進,許仙覺得腳底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許仙雙眼一瞇,沒有去管它,仿佛沒有發現一樣。不說日夜游神了,便是金華城隍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府城隍,最低也該有著地仙的道行,又有神職在身,按理說凡間是沒有什么鬼怪妖魔能困住他的。
便是姥姥這棵千年樹妖也不該有這般道行才對,此事果是有些蹊蹺。許仙不動聲色,觀察著整個寺廟,也沒有發現有什么異常的情況。
且說幾人來在湖間的亭子,一把古琴架著,旁邊還煮著茶水,散發著清幽的香氣。
聶小倩道:“請大家入座,小倩為你們沖茶。”
“小倩姑娘客氣了。”寧采臣應了一聲,同眾人落座亭中。
且說小倩沖好茶水,便端坐在琴前,隨手撥弄一聲,琴聲嗡嗡,之后雙手變換交織,優美的旋律傳入眾人的耳中。
銀白的月輝灑在湖面,又有點點光芒自草中飛出,配合著群蟲的鳴叫,竟好似譜寫了一篇樂章,眾人漸漸的沉浸了其中。
不知不覺,最后一音結束,余音久久不散,此時月色被不知何處來的烏云遮擋,密密麻麻的雨滴落下,更顯幾分愜意。
“這雨越下越大,想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了,大家不妨去后面的禪房避雨,那禪房我是日日打掃的。”聶小倩道。
“小倩姑娘太過客氣了。”寧采臣道,“男女授受不親,我等再等等也就是了。小倩姑娘還是快些回去吧。”
聶小倩面帶笑意的看著寧采臣,突然自后面傳來了幾聲呼聲:“小倩姐姐……”
“是!”聶小倩應了一聲,頓時聽到一串匆忙的腳步聲傳來,不多時,十幾個小女孩便出現在眾人身前。
“姐姐,姥姥叫你咧。”為首的女孩甜甜一笑,道。
“我知曉了,你去尋些傘來,讓這些相公好回去。”聶小倩道。
“他們是?”這女孩問道。
“是他們從道長手上救了我。”聶小倩沒有多做解釋。
“原來是恩公,我們姐妹被困在此,不曾害過人命,多虧幾位恩公相救,我等謝過。”那女孩道。
“我等謝過。”其余的女孩也是紛紛福身謝道。
“使不得,我等未曾做過什么,而且已是收了謝禮,不當眾位再謝。”寧采臣忙道。
“幾位相公且稍等。”那女孩忙領了幾個丫鬟原路返回,不多時拿了些傘具,遞給幾人后道:“姥姥感念你們,想要宴請一番,不知幾位恩公可愿賞臉?”
“我等行事,問愧于心,實是不敢再受恩德。”寧采臣道。
“寧公子這就說錯了,俗話說長輩之言,不該拒絕,要不然豈不是傷了長輩之心?”孟舉人道。
“哥哥,宴席上會有好吃的嗎?”許仙問道。
“當然,想去嗎?哥哥帶你。”赫爾墨斯就好似一個無腦寵弟的哥哥,不管不顧的就應承了下來。
這樣一來,寧采臣也就不好不去了,只得同幾人一同去了姥姥處。
越走越華麗,房屋精致,雕梁畫棟,完全不似一片廢墟的景象。
“幾位相公,小倩要去更衣,便不能陪同了,我們過后再見。”聶小倩行了一禮,便領了幾個丫鬟離去。
而許仙等人則是被領進了一個客廳,自有侍女送上茶水點心,不過許仙看了一眼便掃開,并沒有飲用。
寧采臣也不曾動用,主要是他覺得在人家里,還是該客氣一些,至于孟舉人則是吃的挺開心的。
“哈哈哈,幾位恩公在哪?”姥姥富有底氣的聲音自屏風后傳來,不多時便見一連串的丫鬟,最后是聶小倩扶著一個面容花甲的老人出來。
“幾位恩公救我孫女于危難之間,老身在此謝過。”姥姥滿含笑意,一臉慈祥的道,“你這丫頭也是,怎能讓幾位恩公在亭子里吹風。”
“非是小倩姑娘的過錯,是我等聽聞小倩姑娘頗善音律,才來傾聽,還望我等的無禮之處。”寧采臣忙解釋道。
“哈哈哈,我這孫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可惜天妒紅顏。”說到這里姥姥還嘆息一聲,“老身說這些做什么,幾位相公還請同我等用宴。”
只見周圍的桌椅板凳瞬間消失,自下面生出一根根樹根,不斷交織纏繞,最后形成了一個個的小桌子板凳,隨后侍女紛紛呈上飯菜酒水。
“幾位不要客氣,我等身居佛寺,心善慈悲,只是世人皆受迷障,將我等打成邪佞,老身有心解釋,卻也離不了這古寺,只得作罷。只望你們出去后能為我等說說好話,若是尋些的得道高僧前來念誦往生經,更是為好。”姥姥道。
“應該的應該的。”孟舉人道。
“在下出去后愿意花錢請得道高僧前來。”寧采臣道。
“客氣了,往生經我也會念,不知老人家可要聽聽?”赫爾墨斯微微一笑。他可沒說謊,畢竟他的神職之中是有冥界使者的,可以接引亡魂,雖然佛家的往生經不會,但是若是真想被超度的話,他也是可以的。
“如此最好不過了。”姥姥道。
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