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老先生是何方人士?”杜昭反問。
“老夫侯益!”傲嬌老者淡然笑道。
“你是侯益!?”杜昭吃了一驚。
侯益,相較于郭威、趙匡胤等人來說,在后世的名氣不是那么大。
但這是一個牛人。
也是一個復雜的人。
唐朝末年,李克用占據太原的時候,侯益就已投入李克用帳下為將。后來,陸續又為李嗣源、李從珂、石敬瑭等人效力。契丹殺入中原之后,他還接受過契丹的封賞。后漢時期,侯益又暗通蜀國。等郭威建立后周之時,侯益又投降郭威,并拜太師、齊國公。今年他已經致仕,并閑居洛陽。
卻不想在這江陵城中,杜昭竟遇到了這樣一位風云人物。
他的經歷幾乎貫穿了整個五代史。
五代時期是一個混亂的時代,很多事并非“非黑既白”,灰色空間占據了絕大多數。
像周庭,他是先入世,受不了這個混亂的時代后,又再出世,跑到山上做起了道士。如果不是杜昭遇到他的話,周庭估計會老死的山上,不被后人所知。如果是這樣,周庭就算是保持了本心,沒有被“染黑”,或者“染灰”。
反觀侯益,他就沒有出世的想法,即便整個家族差點被滅門,他也堅持在這亂世中打滾。所以不可避免,侯益變“灰”了,甚至還接受過契丹的封賞。但這并不能說明侯益心向契丹,不過順應時勢罷了。后來他歸降郭威,就是他的心沒有真的壞掉的表現。
總的來說,后人對侯益的評價毀譽參半。
但此人能貫穿整個五代史,還能活得好好的,單憑這一點,杜昭就挺佩服此人。
“不錯,老夫就是侯益!”侯益十分滿意杜昭的表現,皺紋縱橫的老臉上,不由傲然起來,心道:“就算你這小鬼懂得多,但一聽老夫的名號,還不是如此吃驚?”
“哦,也不過如此嘛!”然而,杜昭下一句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杜昭雖然挺佩服此人,但他這副傲然的老臉真的很欠揍。
“噗……哈哈哈……”李安捂嘴,背過身去,兩肩抖動。
周庭也苦笑著搖了搖頭,心說他這位郎君,到底還是少年之人……
“……”侯益則懵在了原地。
“還有,想不到你都這么老了!對了,老先生尚能飯否?”杜昭又給他來了一擊。
“你這小子,要尊重老人家,你家里沒有教過你嗎?”侯益眼睛一瞪,嘴上胡須亂抖。
“……”
又聊了一陣,侯益大致摸清了杜昭的身份。
并隱隱覺察到了杜昭的志向。
侯益瞇著眼思慮良久,最后笑道:“小子,老夫有一子,名喚侯仁矩,現在在泗州安徽宿州泗縣做刺史。老夫這兒子,能文能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小子既然是中吳軍節度使之孫,那節度使之位,遲早要傳到你手上。老夫看你如此不尊老,估計做了節度使之后,手底下一定無人可用。”
“今日,老夫與你在此相遇,便是緣分。老夫就把仁矩推薦給你吧,做行軍司馬可以,做都指揮使也可,做一州刺史更是妥帖……”
侯益在那滔滔不絕。
變著法的為侯仁矩貼金。
杜昭心里一動,因為侯仁矩并非籍籍無名之輩。
宋史對侯仁矩的評價是:“治軍有方略,歷數郡,咸有善政”;資治通鑒則評價為:“仁矩,益之子也,備邊牧民皆稱職。”
如此看來,侯仁矩的確是個人才,而且還是一個有原則、且正直的人才!
杜昭就想要這樣的人才。
“好!老先生之子,必然是人中龍鳳,若能來蘇州,晚輩歡迎之至!”杜昭笑著打斷侯益的滔滔不絕。
侯益:“?”
感情他扯了這么久都白扯了啊。
又聊了一陣。
因早已過了午時,酒樓中眾食客也已散去,他們再坐在這兒就不合時宜了。
于是眾人各自散去。
杜昭等人各自回屋休息。
那侯益走出酒樓后,當即就吩咐立即返回洛陽。他來江陵城,本是為了散心,無甚大事。現在,他想見侯仁矩一面,當面告知他的安排,于是便立即啟程北上。
數日后。
侯益回到洛陽。
侯仁矩也遵父命從泗州匆忙趕來。
兩父子在府中相見。
“父親大人的眼光,兒不敢懷疑。可是……”侯仁矩面帶苦笑,“可是單憑一面之緣,父親大人就做出這等安排,兒擔心,是不是有些……草率?”
“嗯,你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侯益在兒子面前倒是一副嚴肅的樣子,點頭道:“杜昭此子,心懷大志,而且胸中有溝壑。老夫活了大半輩子,歷經數朝,見識過多少人和事,自認為不會看錯人。”
“但圣人千慮也必有一失,何況我等凡夫俗子。這樣吧,你可暗中派人觀察杜昭此子的動向,且看他回到蘇州之后將有何種作為。”
“若此子大有作為的話,你便可辭官南去投奔。但老夫不得不提醒你,早去投奔,早得重用,若去晚了,可能沒有你的位置。此一節,你需自行拿捏。”
“若此子只是紙上談兵,夸夸其談,沒有作為,甚至大權都旁落他人的話,你就不用去投奔了。算老夫看走了眼。”
侯益一邊想一邊如是說道。
“兒謹遵父命!”侯仁矩長施一禮。
南平國,江陵城。
話說杜昭回房后,稍事休息了一會兒,便已到了晚飯的時間。與周庭一起吃了晚飯后回房,再洗個澡,天色便已大黑。因明日還要繼續趕路,不能熬夜,于是杜昭便早早上床休息。
夜里。
杜昭睡得正迷糊。
忽然間,杜昭在夢境中聽到了一聲極為輕微的響動——
有人在開他房間的窗!
杜昭心頭警覺,一股危機感瞬間蔓延至全身,腎上腺素飆升,這種感覺讓人心悸。
五代時期,是個混亂的時代。就連皇帝、國王等,在睡夢中被殺手闖入臥室,從而被殺死的事件,也不在少數。
所以杜昭很謹慎。
盡管,他的身手已經算得上頂尖了,而且左右房間中還有周庭、李安護衛著,但杜昭也保留了一絲警惕。
卻沒想到。
這一絲警惕果然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就是不知道,這個闖入他房間的家伙到底是誰?又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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