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留仙居出來后,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
再回牙城的話,恐怕就來不及了。
于是杜昭吩咐直接返回劉宅,在宅中等候郭大勇和陳頂天帶人前來。
一刻鐘后。
杜昭已身處劉宅的后廳之中。
這廳中沒有椅子,杜昭和李安只能站著等。
周庭已經返回了。
郭大勇和陳頂天還不見人影。
又等了半個時辰左右,郭大勇、陳頂天,以及他們帶來的人,才陸陸續續到齊。
眾人匯聚在后廳中。
李安對這些人講解了帶他們來此的目的。
杜昭則凝眉仔細觀察眾人的頭頂,對這些未來的骨干人員進行篩選。
李安花了一刻鐘對他們講明前因后果。
最后說道:“王傳平父子罪惡滔天,禍害兩軍多年,現在就是鏟除這兩顆毒瘤的大好時機!”
“待事成之后,你等都是大功之人,升官只在旦夕之間。所以你們回去后都好好的干吧,郎君不會虧待你們的!”
李安說了一大堆,最后對杜昭說道:“公子,已經講完了,請公子示下。”
杜昭凝著眉,走到這群人的前面。
方才李安在講解的時候,他就已經篩選完成了。
這些人中,大多數人聽了王傳平父子的惡行后,都氣憤的胸膛起伏、義憤填膺。
包括那些“頭頂紅光”之人。
這些人裝得還挺像。
不過他們遇到了杜昭。
一切假象,都將只是假象。
“來人!”杜昭忽然朗聲喊道。
“屬下在!”牙兵們齊聲答道,他們的聲音在整個后廳的各個角落中響起,顯然,牙兵們早已包圍了整個后廳。
“這個,拿下。”
“這個,拿下。”
“這個,拿下。”
“還有這個,也拿下!”
隨著杜昭一頓點指,牙兵們一擁而上,直接拿下了七個人!
郭大勇和陳頂天,一共才找來了三十多人。
結果杜昭一口氣就拿下了七個。
而且這些人,還是郭大勇和陳頂天都認為可以相信的人。
由此可見,王傳平父子在“虎嘯軍”和“虎威軍”中的影響力究竟有多大!
在兩軍的底層軍將和將士中,竟都有這么多爪牙。
“郎君請手下留情……”
陳頂天見杜昭下令拿人,他頓時驚慌失措,面帶不解,閃身而出,拉住了一人的胳膊,這人是被羈押的七人之一。
此人是陳頂天的至交好友,他格外看重。
杜昭從兩軍中選拔骨干,其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因為成功鏟除王傳平父子之后,這些骨干就立了大功。
陳頂天是個講義氣的人,他這位至交好友,曾多次幫了他的忙。現在有這樣一個高升的機會,他自然不會忘了這位好友。
然而,此人竟然被杜昭下令羈押了!
這是陳頂天萬萬沒有想到的。
陳頂天制止牙兵們的羈押行動后,忙拍著胸脯保證,說他這位至交好友沒有問題,完全值得信任,請杜昭明察。
杜昭神色一凝,他自然不會放過此人。
這人分明就是一個奸細。
僵持之際,周庭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命陳頂天和郭大勇一起,潛入此人的家宅,到處翻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陳頂天拯救好友心切,當即就答應下來,還說,一定要還他好友一個清白。大聲嚷嚷著,兩人一起離開劉宅。
杜昭等人則等在原地。
兩刻鐘后。
陳頂天和郭大勇返回,兩人皆臉色黯然,低著腦袋,不復方才出門之時的豪氣沖天。
“結果如何?”周庭問道。
陳頂天面色復雜,看了看那個所謂的“至交好友”,慚愧道:“郎君果然有先見之明,他……他竟然是王傳平父子安插在屬下身邊的奸細!”
陳頂天說著,已從貼身的衣服里取出一個信封,雙手捧著遞給杜昭。
杜昭接過,隨手拆開看了起來。
“慚愧啊!屬下萬分慚愧!我說呢,為什么屬下所謀劃之事,全都失敗了,原來是因為我身邊就有個一奸細的緣故!”
陳頂天逼視著那個所謂的“至交好友”。
“枉我還把你當成好兄弟、鐵哥們,此番挑選骨干,我第一個就想到了你。可是你……你……誒!”
陳頂天偌大一個壯漢,此刻卻悵然若失,同時又一臉羞愧,點指著那所謂的“至交好友”,連連嘆氣。
杜昭看罷信件,又遞給周庭和李安兩人看。
兩人看罷,都接連搖頭不止。
“郎君,這些人怎么處理?”陳頂天忽然抬頭問道。
“這些人都是王傳平父子的奸細,而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所以,決不能放任他們離開這里。”郭大勇說。
李安和周庭看著杜昭。
杜昭思忖一番,看著眾人說:“這些人既然是王傳平父子的爪牙,那么他們必然享受了王傳平父子贈與的錢財。”
“那些錢財,都是將士們的鮮血!所以說,這些人其實是王傳平父子的同謀。罪不可恕,來人啊!”
杜昭臉色凝重。
“屬下在。”牙兵們集體回應。
“將這些人押出去,就地處死,挖坑就地掩埋,不得有誤!”杜昭冷聲吩咐道。
“屬下遵命!”牙兵們轟然領命。
然后羈押著這七個人,依次出得后廳,來到宅中一處荒僻的角落。
杜昭緊隨牙兵們的腳步而出,他要去觀刑。
周庭等也緊隨而上。
期間,沒有人說話,就連那七個奸細也沒有大喊大叫,自他們得知杜昭的計劃,并被杜昭識破之后,他們就知道今天在劫難逃了。
因此一路上,只聞腳步聲,無人說話,顯得莊嚴、肅穆。
有種凌冽的肅殺之感。
牙兵們的動作很快。
一刀結果了那七人的性命。
同時坑也已挖好了……
處理完奸細的事,眾人重新回到后廳。
陳頂天恭恭敬敬的長揖行禮,彎腰九十度,神態甚是恭敬。
并說道:“郎君果然英明,這次若不是郎君揪出這個奸細,屬下還會被一直蒙在鼓里!郎君英明,屬下忠心敬服!”
郭大勇也感欽佩。
試想,此番若漏掉了這七個奸細,只怕他們這群人前腳剛離開這座劉宅,那王傳平父子后腳就知道了他們所議之事!
這事越想越令人后怕。
于是郭大勇也忠心敬服杜昭,跟陳頂天一起,恭恭敬敬的對杜昭長揖行禮,神態比先前更加恭敬。
“哈哈哈……”
杜昭大笑著將兩人扶起。
然后又說了一些勉勵的話。
“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這就各自散去吧。你們回到營中之后,就可以按計劃行事了。一應應酬所需之錢財細軟,郭隊正和陳都頭會進行安排。好了,都各自散了吧。”
杜昭最后說道。
于是眾人分批散去。
杜昭和李安是最后離開的。
他們走出劉宅大門之時,天色已經擦黑。
仰頭望去,可見今夜天空中繁星點點,當中一輪明月高懸。
“時辰不早了,我們趕緊回牙城吧。”
杜昭和李安紛紛上了馬車,車夫揮鞭,馬車便往牙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蘇州城中,大部分區域都歸于黑暗。
城內雖繁華,但遠沒有達到夜市通明的程度。
白天杜昭所見之街市,之所以那樣的喧囂,只不過是因為,他們所走的那條路剛好就是最繁華的路段罷了。
總體來說,蘇州地區的繁華,已經比唐末混戰的時期好了很多。
但與盛唐之時相比,還是有著巨大的差距。
夜色下,只有小部分地方燈火依舊,比如某些煙花柳巷等。
總的來說,隨著夜晚的降臨,整座城池都逐步陷入安靜,人皆入睡,喧囂不在。
但是,今天的夜晚,卻又是不同尋常的。
城北,緊臨城墻之下,是“虎嘯軍”和“虎威軍”兩軍的軍營。
營中也已歸于安靜。
將士們紛紛回到自己的住所,有的都已經打上了震天響的鼾聲。
哐嗤!
哐嗤!
偌大的軍營中,忽然走過一隊巡夜的將士,披堅執銳,手舉火把,列成一排,邁著固定的步伐,穿過陷入沉睡的大營。
這些巡夜的將士,恍若沒有思想的木偶似的,腦袋都不轉動一下,就那樣一走而過。
只怕他們身側,忽然出現一個身材嬌小的黑衣人,他們也察覺不到。
營中架設了許多火盆,在夜風的吹拂之下,火盆中的火焰獵獵燃燒,有的還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明滅不定的火光,照射在巡夜將士們的甲胄上面,有著暗色的反光,搭配將士們那機械的動作,使之看起來猶如地獄中走出的幽靈!
大營中一切如舊。
即便有個身材嬌小的黑衣人潛入了營中,也并未泛起任何波瀾。
不過實際上,有一則謠言,從今夜開始已在大營中流傳開來……
可以說是暗流涌動。
王傳平父子在兩軍中的耳目眾多,所以第一時間,那些謠言就傳到了他們耳中。
此時,王傳平府中。
還是那個議事廳。
萬傳平兩父子正待在里面。
議事廳中,火盆中的火焰熊熊燃燒,將廳中照得猶如白晝。
廳中上首的主位上,發須花白的王傳平穩穩坐在上面。
其子王膽量,則坐在旁邊的一個椅子上,只比王傳平的椅子矮了一個臺階。
下面,一個身穿下層軍將甲胄的人,正在那里細細匯報。
他所匯報之事,便是今日晚間,在大營中開始悄悄流傳的那些謠言。
這謠言厲害啊。
竟將王傳平父子私下里做的那些勾當,通通都給捅了出來,說得有模有樣,繪聲繪色,很容易就讓人信服。
王傳平父子穩穩當當的坐在上首,他們越聽,越覺得此事十分可疑,眉頭不由緊皺在一起。
不多時,匯報之人退下。
議事廳中就只剩下王傳平和王膽量父子兩人。
“父親大人,這些謠言一定是那杜三郎使人散播的,杜三郎已經開始對我們動手了!”王膽量情緒激動。
然而,王傳平眉頭雖然緊皺在一起,但卻比王膽量鎮定多了。
只見他淡定的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須,搖頭道:“我看不是。在這營中啊,幾乎每過一段時間,就有人興風作浪。”
“這數十年來,這種事經常發生,我都習以為常了。所以你不要妄加猜測,三郎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十分清楚,他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王傳平眉頭舒展,十分淡定。
“父親大人!”王膽量著急,湊近了身體激動道:“據孩兒觀察,那杜三郎自從回到蘇州之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父親大人您想,以前的杜三郎死活不肯踏入軍中半步,就更不用說進入軍中任職了。”
“但是現在呢?那杜三郎已是中吳軍的留后了!這還不止,那杜三郎自從接掌節度使大權以來,他已整頓了牙軍!”
或許,是因為王傳平的年紀有些大了,因此顯得固執。
跟杜建徽似的,也是固執的認為王傳平父子沒有問題。
所以王傳平面露不耐之色,抬手一揮,制止了激動的王膽量。
并說:“三郎進入軍中任職,一定是大帥和梅娘共同勸說的結果。”
“大帥畢竟已經老了,時日不多。又經三郎逃婚一事之后,想必梅娘也不會再袒護三郎,所以三郎進入軍中任職,一定是他們逼的。”
“至于整頓牙軍之舉……我看一定是那周庭周都使的主意。那道士卻也厲害,竟在短短數日之內,就將數千牙軍整頓得服服帖帖,不簡單啊!”
王膽量聽了這話,心里更加著急。
在他看來,杜昭明明已經開始磨刀了,很快就將對他們動手。
但是父親大人卻固執的認為杜三郎不會這樣做……
他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