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熟悉的逼仄小道,
還是暗淡的清冷月光。
唯一地不同,就是自己身后的人從一個身材富態的中年人,變成了一個看似嬌弱的小女孩。
先前身后的動靜,南柯是聽到了的,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回到了原點,路,只有一條,而他們,就像是被困在囚籠里的野獸。
“我們,能跑掉嗎?”小女孩在后面忽然問道。
說到底,她其實也就是一個剛剛十歲出頭的女孩,可能經歷復雜了些,本事特殊了些,但歸根結底,她的心性還是及不上老江湖。
至于南柯,雖說暫時沒什么金手指老爺爺,但算起來好歹也活了二十好幾年,在后世的信息爆炸時代耳濡目染了這么多年,在承受能力上,還是不錯的。
“能。”
南柯在前面領頭,按照之前的路線往回繞,在經過一個岔路時,南柯忽然停了下來。
小女孩也止住了腳步,抬起頭用眼神詢問南柯。
“走這邊。”
南柯指了另一個方向,這個方向并不是村口的方向,而是他最初幾天閑逛時無意發現的一條小道,從這小道穿過去再繞兩圈,能從從另一個位置抵達村子的邊界。
這清河村雖然規模一般,但或許是為了防止野獸入侵的緣故,整個村子周圍都被木質的柵欄給圍繞了起來,柵欄上端全是尖刺,幾乎把整個村落包裹成了刺猬。
剛來到村子里時,南柯不是沒想過從這里逃,但一方面柵欄有些高,想要爬上去都得費老鼻子功夫;
另一方面是上面還有尖刺,自己這‘新人‘雖說人身自由沒怎么被限制,但想要接觸到什么利器,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李家家主還在,還能夠聯系到村子里的暗樁,要人幫忙在柵欄上鑿出一個缺口倒也不難,但現在沒了人,只能夠靠自己。
南柯一邊跑,一邊緊了緊自己手里攥住的斧頭,這柄被鮮血澆灌過的殺人兇器,現在倒成了他逃走的希望,只能說,這世道就是這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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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梅大約是七年前被人從外面拐進來的,之所以以‘梅’為名,是她父母希望她能夠如梅花般獨立于世,避開這世間的骯臟齷齪。
可誰知,最終還是沒能避開,反而正印證了這名,這人終歸是‘沒’了。
但好在她運氣還行,進來沒多久就嫁了一個‘本家’,這夫家就獨子,好不容易有了個兒媳,自然是稀罕地不行,而這種稀罕在夏梅生了兩個女兒后更是達到了頂峰。
換作其他鄉村,當然是喜歡男孩,畢竟男孩才能夠為家里️延續香火,但清河村不一樣,只要是孩子,別管是男孩女孩,一概歡迎。
是男孩就按規矩來,也不必多說,但要是生女孩,其實也好辦,到時候花錢買個賢婿唄,到時候生下來的孩子還不是得跟自己姓?
清河夏家三代單傳,到了現在這一代一下子來了倆兒,給家里兩個老人高興得直接把兩個孫女的起名權都扔給了自家寶貝兒媳。
而這夏梅可能是出于緬懷,按照自己多年未見的父親的思路,結合自己的名字給兩個女兒起了名,一個叫夏金梅,一個叫夏銀梅。
這名字談不上好聽,但對比起隔壁的翠花和狗蛋,這差距一下子就顯現了出來,因此,這家里人也不再起小名,就這么金梅銀梅的叫喚。
此時,夏梅像是老母雞一般坐在自家門口,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打著哈欠招呼在月亮下嬉戲打鬧的兩個孩子道:
“金梅銀梅,小聲點鬧騰,別吵到了里面的爺爺奶奶,他們要是醒了少不得又一陣心疼他們那窩囊兒子。“
兩個小孩聞言稍微收斂了些,養過小孩的都知道,這五六歲的孩子比隔壁的哈士奇還惹人煩,這才安靜了沒一會兒,金梅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嚷嚷道:
“爹爹去哪了?”
“還能去哪,賣苦力唄。”夏梅撇了撇嘴,“你們這爹爹也是蠢,整天跟著那李家家主跑動跑西,油水沒撈多少,凈整些吃力不討好的破事。”
“爹爹前幾天不是還偷偷地拿回來了一匹花布?”銀梅問道。
金梅一把拍了銀梅腦袋一下,不屑道:“娘說了多少次你還不記得,這布才值多少錢,要拿就得拿金閃閃的物件。”
銀梅捂住了腦袋,嘟囔了一聲:“上上次不是拿了一塊銀色的小石頭?”
夏梅又在銀梅腦袋上拍了一下:“你這傻丫頭,上上次是上上次,這李家富得流油,我們多拿點怎么了?你們那窩囊爹要是再不開竅,你們到時候可找不到人家。”
“嘶...”銀梅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眼睛放光道:“爹爹多拿點回來,我們就能買男人?”
“當然。”夏梅揚了揚下巴,“娘跟你們講,你們生在這清河村可算是投了好胎,這要是在外面,你們只能被別人挑,但在這兒。
到時候就是你們挑別人,嘿,到時候想找啥樣的找啥樣的,你們對他們也不用客氣,就當是自家的狗,呼來喝去得多有意思?”
“娘,為什么要把他們當狗呢?”銀梅問道,“我想他們當螞蟻,開心了用指頭玩玩,不開心就一腳踩死,不,得像隔壁二花她娘對她爹一樣,沒事就拿針扎著玩兒。”
“隨你,你以為他們和你們一樣?”夏梅一雙三角眼眨了眨,“他們可不是你們,他們是我們拿錢買來的,花錢買的可不是跟豬狗一樣?”
“但...娘你不也是爹爹買來的?”金梅抬頭問道。
“啪!”
夏梅一巴掌扇了過去,“誰告訴你的,我是你娘,我跟他們能一樣?”
金梅捂著臉,也不敢哭,她是熟悉她娘的性子的,這不哭還好,要是哭,那又是一頓好打。
正巧,這時一道身影從遠處走了過來,等那道身影走近了,金梅才認出來,指著對自己的娘說道:
“娘,你看,你說的那老狗來了。”
老頭從街角走過來,身上的衣服有些松松垮垮,一只手拎著一壺酒,另一只手里拿著一個木桶,走一步身子搖一步,最后,在夏家門口停了下來。
夏梅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罵道:“這什么味兒,你喝的是酒還是馬尿?”
老頭轉過腦袋看了她一眼。
夏梅抬起頭剛準備繼續罵,忽然看見老頭的眼神有些不對勁,整個人哆嗦了一下,色厲內荏道:“怎么,你個老東西還想動手?”
“呵...”老頭笑了起來,伸出手指了指夏梅身上的補丁,道:“你知道你為啥這么窮不?”
“輪得到你這老東西多嘴?”
老頭搖了搖腦袋,喝了一口酒,道:
“你這名字起得好,這金也沒,銀也沒,你家還能有個什么東西?”
說完,老頭繼續邁開腳步,一晃一晃地朝前面走去。
“什么鬼東西,一輩子當個廢物!”
見老頭走了,夏梅又罵了兩句,而后忽然皺了皺眉,用力嗅了嗅面前的空氣,喃喃道:
“這味道好像點熟,這是......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