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南部相傳有十萬大山,無數妖魔鬼怪隱匿在大山里頭,但凡能進去又能夠活著出來的人,要么是神仙之流,要么就是身懷絕技的異士。
清河村雖說也勉強算得上是在大楚南部,也堪堪能夠劃在十萬大山的范圍里頭,但要真說起來,其實也就是在最外圍而已。
雖說相比起楚國內部要危險,但這危險程度也勉強算是可控,要不然距離這不遠的留都城,也不可能矗立在這方土地上這么久。
南柯在山里風餐露宿了兩天,本來在村子里給蓄起來的幾斤肉,算是徹底地消耗了個干凈,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像是從乞丐窩里鉆出來的乞丐。
梧桐跟在南柯身后,小小的臉蛋上露出一抹無法掩飾的疲憊,雖說她之前時常會到山林子里去消遣消遣,但那種小山林可比不得南部山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從前在林子里過日子可沒南柯這么講究,仗著有那顆石頭,這睡,得找樹洞睡,風吹不到雨淋不著,這吃,得拾柴火加熱了吃;
就連那從村里面找到的熏肉,也得用火再烤烤,再撒上些佐料,再給用刀切切才能去下咽。
但就這,南柯還依舊不滿意,遇到肉不好吃,遇到樹洞不夠寬敞,還會罵罵咧咧兩句。
到底是過慣了現代日子,這回到古時候,之前是條件限制沒辦法,這一旦能自主了,該講究,是真馬虎不得,畢竟,心里那道關卡是真過不去。
因此梧桐這疲憊,身子上倒也真沒有,畢竟這么一來,住的吃的確實是比之前獨自風餐露宿要好得多。
她顯露出來的疲倦,更多地反而是心里頭的心累。
當然,就算是心里頭再累,梧桐此時也沒法去抱怨或是譏諷什么,畢竟,這么短短兩天時間,南柯對她的照顧,可以算是無微不至。
就從兩人這變化就能看出來,南柯瘦了好幾斤,梧桐雖說依舊矮矮一個,但這胳膊和臉蛋上,倒是明顯能看出來添了幾道肥肉。
這住,
是南柯住外面擋住樹洞的風口;
這吃,
是南柯把所有吃食準備好,肉幾乎大半給了梧桐,自己也就吃點主食充充饑。
對此,
南柯的說法是再苦不能苦孩子;
梧桐不知道這話到底是從哪來的,她之前倒是聽過類似的話術,但大多是要把最好的留給長輩,這以孩子為主,著實讓她有些詫異。
但除了詫異,
更多地,
是感動。
她是能感知出來的,南柯的所作所為,并非是為了什么去演戲,而是發乎自內心。
“要不要背?”南柯邊走邊問了一句。
也不曉得是為什么,南柯感覺自己的身體素質相比起穿越前有了質的飛躍,穿越前的自己別說是在山里走兩天,在大馬路上走幾個小時也得腰酸背疼。
但這兩天走起來,別說是腰酸背疼,甚至就連大氣也沒喘幾口,整個人精神地像是吃了一整箱六味地黃丸,之所以走這么慢,也是為了照顧梧桐的身體。
這小姑娘雖說是能夠聽懂動物的話語吧,但身子骨倒也跟普通人沒什么區別,走短途還行,但這長途跋涉,就能看出來其體力不支。
“不用!”
小姑娘倔強的聲音響了起來,隨著這幾天兩個人的關系更加親密了些,梧桐也終于展現出了本該屬于這年紀的小女孩的一面。
但幾年獨自漂泊的經歷還是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起碼就性格來說,她在大多數時候都表現出了一種近乎偏執的要強。
也好在清河村本就是在山區邊界,要是真再往里深個幾十里,就算是梧桐的意志力再怎么強,她這小身板也不可能真的堅持下來。
南柯越過一處土坑,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幽深的森林像是一只猙獰的巨鱷正張開的大嘴,時刻準備擇人而噬,頭頂上不時飛過一只只奇形怪狀的鳥類,讓他深切認識到了這世界和前世的不同。
這周圍的樹有些還算普通,但有些,真就像是長進了天上的云層當中,從下方往上看根本就看不到邊際,仿佛天都變成了暗綠色。
他這兩天鉆了不少樹洞,雖說穿越前沒什么鉆樹洞的經驗,但以他對于世界的了解來看,他是真沒見過前世那片叢林能有這么多高聳入云的樹。
至于說妖魔鬼怪,或許是因為處在山區邊緣地帶,他們一路走來運氣還算好,起碼直到現在,他都沒遇見什么特別驚悚的畫面。
對此,南柯是沒有意見的,他雖說手里頭有這塊石頭,但真要碰上個什么妖精怪物,說不定這石頭也真就是個屎。
梧桐這小胳膊小腿的,妖精肯定不樂意要,要真有妖精,說不得一眼就看上了自己的俊俏,一股妖風把自己給卷進了妖精窩。
那自己后半輩子不得任其采補?
說不得,
那妖精要是親戚多,
自己還得一個人應付好幾個。
這苦,
吃不得!
想到這兒,南柯停了下來,下意識地抬頭望了一眼參天的綠色。
“還有多遠?”南柯問道。
梧桐停下來歇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掏出地圖看了看,小姑娘在外漂泊多年,本事其實學了不少,起碼這地圖,南柯是看不明白的。
這不怪南柯,要怪,就怪那些個開發了導航的資本家吧。
梧桐看了一眼,蹙眉道:“應該不遠了,估計還有半天的路程,再加把勁!”
說著,小姑娘似乎是重新有了活力,揚起腦袋道:“我說,你之前是哪里人?”
南柯目光閃爍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道:“怎么,進城需要查明身份?”
在清河村時,也就老頭會跟他聊聊天,但聊天的內容,可沒有涉及這些事兒。
“那還不至于,這里算是邊陲之地,雖說因為位置原因相對來說繁華了一些,但在這方面倒沒什么規矩,不然之前那村子里的人也進不去。”
清河村那些人,可不在大楚國的民冊上,要真算起來,跟南柯這種一樣,也是黑戶。
南柯松了口氣,他還真怕這世界玩一手人口管制,進城需要什么戶籍證明之類。
“你呢,你家在哪?一個小姑娘怎么到了這種地方?”
之前一直沒問怕觸及回憶,現在既然聊到了這份上,南柯也就隨口問了一句。
“唔,南方人。”
“南方?”南柯想了想,道:“這里是不是也算南方?”
“這里怎么會算南方。”梧桐瞪大了眼睛,不屑道:“這種邊陲之地可算不得南方,正經南方可美了,才不是這種鳥不拉屎的位置。
那里氣候宜人,到處都是郁郁蔥蔥的美景,除了城里繁盛,就算是在鄉間,也都是良田遍地,可不是這種破爛地方,連樹林子都爛。”
“呵,難道你之前還是個大家小姐?”南柯笑著道。
“什么小姐,我可沒那命。”梧桐撇了撇嘴,彎下腰揉了揉自己的雙腿,而后一雙大眼睛盯住了南柯,“你還沒說你家在哪!”
“我家嘛,在一個遙遠的地方。”
南柯打了個馬虎眼,似乎是察覺到了梧桐的體能已經達到了極限,抬手準備摸摸小姑娘的腦袋,但手才剛抬起頭還沒來得及落下,忽然僵在了空中。
同時僵住地,還有南柯嘴角的一抹弧度,他深吸了口氣,把手收回來掐了一下自己的腰,輕微地疼痛讓他意識到自己沒有在做夢。
這劇情,
不對。
自個應該是主角劇本,這除了開頭要受點苦,后面應該是一路順風順水才對,怎的才走了半道,前面就出來了個‘攔路虎’?
“梧桐。”南柯舔了舔嘴唇,小聲招呼了一聲。
“嗯?”小姑娘揚起腦袋,腳步,也停了下來。
“小點聲。”
“......”梧桐不解地皺眉。
南柯手指在嘴前比了一個‘噓’,而后指了指前面遠處一課看起來頗為粗壯的樹干,用極為輕微地聲音問道:
“你瞧。”
梧桐轉眼看去,只見在一百多米的前方,有一棵長勢極為擰巴的樹矗立在那,樹干約莫有兩個成年人的腰那么粗,就像是被人給硬給擰成了麻花的形狀。
在其附近,其他樹倒是挺正常,就是周圍的草地往兩側傾斜,像是被什么巨物給碾壓了過去一樣。
“你之前見過妖嗎?比如百年樹精,千年蛇妖之類?”南柯小聲問道,同時一把將梧桐給攬到了自己身后,整個人蹲了下來。
梧桐搖了搖頭,蹙眉道:“妖可沒那么好遇見,就跟人間的神仙一樣,大多數人一輩子也見不到一兩個,你以為是大白菜呢。”
她曾經在酒館邊聽過幾回,就連那說書先生,也沒見識過妖精,這妖精在大楚國里面,可是比什么仙神高官之流要罕見地多。
南柯舔了舔嘴唇,有些勉強地笑了笑,“那我們運氣可真不錯,你看看,這,好像不是一棵樹。”
“不是一棵樹還能是什么,難道還能......”
咕咚~
梧桐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這樹的花紋好像有些奇怪。
這...
好像是蛇紋!
一條約莫有二十多米長的蛇!
之前看起來像是一顆扭曲的樹,但實際上,這顆樹之所以扭曲,是因為它承受了難以負擔的重量,而之所以像麻花,是上面纏繞了一條蛇!
但好在,
這條蛇暫時沒有什么動靜,南柯發現了它大概有兩分鐘,在其間,這條蛇就卷在那顆樹上,要不是南柯這身子變異,還真發現不了。
“它應該不會搭理我們吧?”南柯小聲問道。
這些事兒,梧桐應該是比較有經驗的,畢竟是在樹林子里頭過了那么久,對于動物的習性也更了解。
“應該不......”
梧桐話還沒說完,只聽見前面發出了一陣響動,那棵樹直接’咔‘地一聲折斷,那條大蛇則是直接’轟‘地砸在了地上,掀起一層草屑。
隨即,
一道類似雷鳴般地渾厚嘶吼聲在草屑間回蕩。
南柯之前是真不知道蛇竟然還會叫,但,此時也顧不得去糾結蛇到底會不會叫的問題。
南柯往后退了一步,同時拉住了梧桐,兩個人藏在了一課樹干后,只露出兩顆腦袋往外看。
“它要是來了,你應該能跟它講講道理吧,畢竟以它這身材,就算是吞了我們,也不過是塞個牙縫。”
梧桐兩只小手有些發顫,干巴巴道:“你路上遇見了螞蟻,會跟它講道理嗎?”
“......”南柯聞言頓時臉色一抽。
這時,
“嘶嘶嘶......”
沙啞地吐信聲響起,還沒等兩個人想出對策,南柯忽然感覺身上的寒毛都束了起來,抬起頭就看見一課大鼎般地頭顱正面朝自己的方向。
這條蛇約莫二十米長,這腦袋,根本就不是南柯熟悉的那種扁扁的,而是圓咕隆咚的,就像是前世灑水車后面裝水的水缸。
幾乎是在一瞬間,南柯反手從自己懷里掏出了一個綠色的簡單包裹,毫不猶豫地拆開了自己前幾天花了半個小時才做好的包裝。
而后,
直接把那顆’屎‘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嘶!”
正在樹海中暢游的蛇忽然一個激靈,毫無感情地眸子里閃過一絲忌憚,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而后,大腦袋在空氣中停滯了一會兒,竟然直接掉轉了蛇頭。
等整條大蛇消失在視線中后,緩過勁來的南柯和梧桐同時癱在了地上。
“它,它應該還沒有成妖。”梧桐看著遠處從中間往兩側裂開的雜草說道。
“沒區別。”南柯喘了口氣,“我們離成仙也遠著呢。”
說完,
南柯連忙把身前的’屎‘給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藏進了自己的衣服兜里,甚至都不去再去仔仔細細地重新包裝起來,而是久這么拿著。
這玩意兒也就是心里膈應一點,但關鍵時候,是真能救命!
“走吧。”
南柯站起來,而后兩只手一把把梧桐給抱了起來,也許是因為體質緣故,南柯覺得小姑娘其實不重,抱起來沒有絲毫負擔。
梧桐被忽然抱起,整個人先是一愣,隨即便掙扎了起來。
“你放我下來。”
南柯低頭看了一眼滿臉別扭的小姑娘,“你怕不怕那條蛇再回來?”
梧桐整個人一頓,“我們不是有那坨屎?”
“呵,萬一,它是個重口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