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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人間疾苦

  難民一瘸一拐地在前面領路,南柯和梧桐兩個人在身后跟著,在三個人后面,依舊掛著一個彩色的尾巴。

  難民的腿是自己摔的,在得知南柯不準備殺了自己后,一個激動沒站穩,被腳底下的樹根給絆倒,現在雖說腫了起來,但還是絲毫不敢停歇。

  南柯跟在身后,一邊走一邊簡單的給梧桐講述了自己的經歷,在聽到南柯說自己殺了三個人后,梧桐倒是有些驚訝,但,也僅此而已。

  這小姑娘的世界觀,其實跟這世界大多數人都有些不同,或許是見慣了世間百態的緣故,在有些時候,她在看待事物時,表現的就如同那看破紅塵的老道。

  但在有些時候,她所提出來的問題,卻又稚嫩的如同前世自己那喜歡在峽谷里馳騁天下的小表弟一般,透露出一股孩童的天真。

  “那么,接下來怎么辦,我們要逃嗎?”

  “往哪逃?”南柯不由覺得有些好笑,要是真能逃,他何必等到現在?

  雖說自己是想去找那晚的公子哥報個仇,但君子報仇不急于一時,要是能先退一步,等自己練到個一品再回來,豈不是更加穩妥?

  但壞就壞在,自己逃不了,也沒法逃。

  那城門口在出了事后,特意加強了戒備,自己剛來時守城的那幾個養老的貨不知道被調去了哪,現在守在城門口的,是正經的巡防隊。

  你可以嘲諷留都城的衙門不中用,你可以笑話留都城的治安很亂,但巡防隊作為正式的地方駐軍,且在這國之邊界,你要是小瞧它,那真是狗眼看人低。

  南柯特意問過那碧林閣小廝,這巡防隊這些年幾乎年年都會出動,去那十萬大山里面剿滅些不開眼的山賊土匪,這刀上的血,可沒干過。

  “走不了的,那巡防隊現在把守城門,現在出城都得一個一個的比照。”

  南柯指了指自己的臉,

  “那緝文的畫師技術是差,我現在這么在街上走,也沒人能認出我來,但真要把畫放在旁邊比對,只要不瞎,也能看出來些蹊蹺。”

  末了,

  南柯又自言自語道:

  “要是我舍得一張臉,毀了容倒是有可能混出去,但不值當的,我們還有另一條路能選,那鄧大公子的命,難道有我的臉稀貴?”

  梧桐抿了抿嘴,聽著南柯的絮絮叨叨沒應聲。

  在多數時候,其實都是南柯在說,她在聽,到底是之前一個人獨處久了,偶爾說說話還行,真要什么秉燭長談那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好在南柯也習慣這種相處方式,在穿越前,他就是干這個的,往往小說一寫就是幾十萬字,偏偏也沒什么人看,算起來也是在自說自話。

  不得不說,兩個人在這世界雖說相遇地很意外,但在某些方面,是真的很契合。

  城北其實相較于其他城區面積要小一些,走了沒多久,南柯就感覺周圍的樹開始有稀疏的趨勢,又走了沒多遠,前面出現了接連一片的帳篷。

  說是帳篷,但其實也就是用樹枝當作支架,上面再找些不知道那里拾來的掛布這么一遮,估摸著連風都隔絕不了,也就能隔斷個目光。

  難民在帳篷堆前面停了下來,南柯在難民身后停了下來,隱約能看見,在這堆帳篷里面,有許多雙眼眸正盯著自己三個人在張望。

  “你們吃人的地方在哪?”南柯開口問道。

  難民轉過身,卑躬屈膝道:“在...在這里面。”

  這里面應該是他們的居住區,相比起南柯剛進來看見的零星幾個帳篷,這里環境倒是好了許多,起碼氣味上沒什么明顯異味。

  南柯聞言皺了皺眉,顯然是不覺得這里會藏什么尸體,倒是里面那些人,讓他有了其他想法,“你不會真以為,這些人能奈何得了我吧?”

  這入了品和沒入品,看起來是沒多少差距,但正經進了這門檻,你才會明白,這一道檻,其實真就把人給分成了兩個類別。

  倒不是說入了品就能無視普通人,但這里的普通人,怎么也得城門口那些個正經兵卒來才像話,這些個難民,是真不頂用。

  “小人怎么敢有這種想法。”難民低眉順眼道,“那處地方就在附近,小人領公子過來瞧瞧,也是想公子能體諒體諒我們這些人。

  這死人肉,如果不是實在被逼迫地沒辦法,誰真能入得了口,誰又真想把自己活成那種畜生模樣?”

  “照你這么說,這尸體,是有人攆著你們去撿的。這死人肉,是有人拿刀架在你們脖子上,逼著你去吃?”

  難民苦笑了一聲,兩個人說話都沒收聲,因此這么一番對話,倒是讓帳篷里面那些個眼睛多了起來,窸窸窣窣地聲響不斷從里面傳出來。

  “怎么,嘴里說沒想法,但現在是想等你們人都過來了,一擁而上把我拿下?”南柯瞥了一眼后面的帳篷道。

  他是有恃無恐的,要是這群人真有這種想法,他倒是不介意來清掃清掃這世界的污穢。

  難民沒應南柯,而是轉過身,抬手對里面招了招手,“都出來吧。”

  “......”

  南柯眼眸瞇了瞇,在其身邊,梧桐臉色也是一變,甚至就連后頭那只彩色尾巴,都立馬尋了一處高的樹枝,不敢再胡亂飛舞。

  帳篷里面有了動靜,陸陸續續有人從里面走了出來。

  但跟南柯想象中有所不同的是,出來的人竟然沒一個男人,反而都是些老弱婦孺,還有些個頭不及成人腰腹的孩童也跟了出來。

  “什么意思?”南柯問道。

  “唉。”

  難民嘆息一聲,膝蓋一軟又跪倒了下來。

  而在難民跪倒后,身后那一群剛剛從棚子里鉆出來的人,也都麻木地一齊跟著跪拜了下去。

  沒有言語;

  沒有哀求;

  甚至,

  南柯都沒聽見什么賣慘的哭泣聲。

  就這么整整齊齊地跪了一排,但卻讓南柯整個人都感覺到一股厚重地壓抑感,不是那種氣勢上的壓迫,而是心里,似乎有些發堵。

  “公子。”

  難民此時抬起頭,開口道:

  “我們不敢叫公子為難,我們也知道這食同類尸體是畜生都不屑的事兒,公子要是想替天行道,我沒意見,也不敢有意見,但......

  但,這棚子里有百余婦孺,還有二十多個孩童,我們這些男人可以不吃,我們這些青年可以挨餓,但有些人,他們,挨不得!”

  那股識趣的風,在此時又吹拂了過來,恰到好處的帶來了一絲寒意。

  秋天已經到了,這溫度也確實冷了下來,對于這世界的難民來說,這每一年的秋冬天,都是一道關卡,跨得多去就活,跨不過去,就死。

  南柯沒說話,

  梧桐也攥緊了小拳頭。

  難民則是繼續道:“那城里官老爺不把我們當人,那些個鄉紳貴族也沒把我們當同類看待,但我們自個兒,不能看著我們的親人就這么被凍死被餓死!

  那殺千刀的江湖兒郎犯了事兒,讓這城門口戒了嚴,讓我們不得去城外打些兔子挖些野菜來充饑,我們,總得給自己找個活路!”

  南柯抹了抹鼻尖,看來,還是自己斷了這群人的生路?

  “剛剛那大朗不開眼冒犯了公子,被公子一掌拍死是他的過錯,但,我在這里想要問公子您一句,你就這般逼死了我們,那您跟我們,有何異?”

  “你們,做不得工?”南柯問道。

  難民聞言笑了,甚至站在旁邊的梧桐,都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南柯。

  “好叫公子知道,我還真不是給自己找借口,這留都城,不,這整個大楚國境內確是國泰民安,但,這民,都是有戶籍的。

  我們這些人是都有罪,才被削了戶籍,不得已背井離鄉,但那正經犯事的主兒,早就被當街斬了頭顱,我們這些人不過是株連而已!

  那些個身強體壯的親戚們,都被發配往了邊疆充作苦工,只有些老弱病殘,就是去當苦工也被嫌棄,這才放了一馬,但也落不得個好。

  我們是有罪,是該死,就說我,當初為了不被發配出去,裝病僥幸蒙混了過去...”

  難民又指了指身后一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孩童,

  “但他們,何罪之有!且就算是有罪,也罪不至死,但自打幾十年前變法,新政推出來,凡是沒有戶籍者,任何商行坊鋪禁止錄用。

  當初我還拍手叫好,說我大楚國律法考慮地周全,是我大楚國民之幸,但誰知等自己到了這一步,才知道這政策到底堵死了多少人的生路。”

  “有這一說?”南柯有些詫異地望向了梧桐。

  “人盡皆知。”梧桐小聲答道。

  “嘶...”南柯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他是真沒想到還有這么一茬,且他作為一個撲街,對于這種國之政策是真沒什么看法和見解。

  雖說有些政策確實是利好了一些人,但任何事都有兩面性,這再這么好的政策,也不可能真就造福了舉國所有的百姓,總會有些人是犧牲品。

  這些犧牲品就真有錯?

  望著面前那幾雙靈動中又有些麻木的眼眸,南柯自己,是沒法說他們錯的,如果說出生都是錯,那么這錯,也不在他們身上。

  面前整齊跪了一排人,在其后,帳篷里面也沒有其他人再出來。

  良久,南柯嘆息了一聲道:

  “那大朗沒死,昏過去了而已。”

  “沒死?”難民揚起腦袋,臉上露出一絲驚喜。

  “我為什么要殺他?”南柯看了難民一眼,“我雖手上染過血,但也不是什么嗜殺的狂魔,犯得著見一個人就直接下死手?”

  “小人在此替他謝過大人!”難民又是一拜。

  南柯則是看了一眼后面跪下的一排人,“要他們先回去。”

  一群老弱婦孺跪在自己面前,這說起話來是真不適應,像是有一群螞蟻在身上攀爬,渾身不得勁。

  “是。”

  難民抬起身,轉頭對身后的老弱婦孺們道:

  “大人是好人,不會濫殺無辜,大家伙先回去,這寒氣降了,在外頭呆久了容易染病。”

  “謝大人!”

  “謝大人!”

  老弱婦孺們整齊地拜謝了下去,那整齊劃一的勁兒,差點讓南柯以為自己現在正站在那王城的金殿之上。

  等那群人都退回去后,南柯抖了抖自己的衣袖,指了指難民,“你們這,練過?”

  “哪有閑工夫練這玩意兒?”難民苦笑了一聲,“這一路上遭遇了多了,自然而然就養成了習慣,能到這里來的,都是過了好幾個關卡的。”

  “行吧!”

  南柯偏過頭不再去看那后面的帳篷區,這看久了,心里難免會覺得有些壓抑。

  “現在領我去那地方,也別再給我加什么苦情戲碼,我老實跟你說,你們是干什么的,你們有多悲慘,甚至是你們吃人還是吃草,都與我無關。

  覺得悲慘就去反抗,反抗不了,那就自己受著,也別指望會有什么人來給你們撐頭,這天底下等著天下掉餡餅的人多,但舍得去扔餅的,有幾個?”

  難民站了起來,接連點頭,“大人說得是,大人說得是。”

  都是在泥地里打過滾的,誰還能不知道這世界到底是個什么顏色,難民還是有些畏縮,但心起碼是放下了一半。

  他不怕遇到南柯這種人,他就怕碰上那些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公子哥,對那種人才是真正的有理說不清,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帶路,看見這群帳篷我心里就煩。”

  南柯催促了一聲。

  “是,是,這就走。”難民抬手指了指西面,“這邊走,這邊走。”

  難民說完就往西面走了過去,梧桐下意識地跟了上去,走了兩步忽然發現南柯沒跟上,小腦袋往回一探。

  恰巧看見南柯鬼鬼祟祟地從身后的錢袋里掏出了幾兩碎銀,而后偷偷摸摸地往帳篷方面一撒,最后還抬頭左右看了看,見沒什么人發現,立馬加快腳步跟了上來。

  “你干什么去了?”梧桐假裝不知情的問道。

  南柯面色不變道:“剛剛袍子勾到了旁邊的樹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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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晚了點,還好是趕上了,明天好像很多地方都要降溫,大家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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