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都城雖說是一個縣城,但地位位置有些特殊,因此其規模也是要比普通縣城整整大上了兩圈。
從城東走到城西,就算是南柯和周捕頭都是武者氣血充足,也耗費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堪堪能夠看見碧林閣最頂層的屋檐。
南柯出門沒有戴面巾,因此走在人群中有些顯眼,但也正是因其相貌氣質的突出,依舊是沒有什么不開眼的捕快過來問話。
倒是周捕頭畏畏縮縮地跟在身后,時不時會有路過的捕快掃上一眼,但因其戴了斗笠,外加緊緊跟在南柯身后,也就被當成了普通護衛。
城西屬于商業區,街上人氣旺盛行人眾多,兩側的鋪子里不時響起的吆喝倒也顯得熱鬧而不嘈雜。
南柯在街道右側順著人流往前行進,在路過一個茶館時,眼睛往里面掃了一掃,忽然整個人愣了一下。
“怎么了?”周捕頭也停了下來,掃了一眼茶館,雖說里面人不少,但也沒什么出奇的地方。
當了這么些年的捕快,他對于這些茶館茶樓的好壞一清二楚,面前這茶館雖說位置挺好,但里頭的說書先生水平一般,也就是依靠價格低廉勉強站住了腳根。
茶館這行當,其實正經競爭力還是取決于說書先生的質量,畢竟茶館也就是名字里有個‘茶’,真要靠提高茶葉質量來爭搶生意,大家還賺不賺錢了?
“碰見個熟人。”南柯回答道。
周捕頭有些詫異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又回頭看了看南柯,心里雖是有些疑惑,但也沒問出來。
南柯的真實底細,他所知甚少,且因為前后兩次見南柯的差異太大,導致他也沒法去分析出個什么來,但他能肯定南柯不是留都城里頭的人。
因此,在這里見到熟人倒是巧了,要知道在這個年代,地廣人稀又沒什么手機電話,兩個人在外地遇上的概率相當于后世中彩票。
“你先回去吧,我晚些回來。”
南柯對周捕頭擺擺手。
“好。”
周捕頭抬手行了一禮,混著人流便超碧林閣的方向走去。
廖必會依舊是一席青衣,按照道理來說,他這種出遠門辦事的人都是會置辦行李的,里面裝些衣服和其他用具,方面到了地方使用。
但他倒是輕巧,兩手空空地來,灑脫是灑脫,但也落得個沒衣服更換的局面,好在,他似乎對此也沒怎么在意,衣服洗干凈能穿就行。
挽了挽衣袖,廖必會端起桌上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耳邊傳來了外面的喧囂聲,以及里頭說書先生雖不精彩,但很努力的說書聲。
茶水不是什么好茶水,說書先生也不是什么好先生,但他依舊品地仔仔細細,依舊聽得認認真真,就是望向街道的雙眼顯得有些失身。
‘砰’面前忽然一陣響。
廖必會下意識地抬頭看去,便看見一席白衣的南柯不知什么時候在對面坐了下來,正笑嘻嘻地望著自己。
“南柯兄。”
廖必會驚訝了片刻,便笑著站起來,行了一禮。
南柯搖了搖頭,有些無奈,但也站了起來,用相同的姿勢還了一禮。
“今天在外頭逛街,正巧看見你坐在里面,就自己過來了。”南柯隨意道。
看了面前的一壺茶和一只茶杯,頓時又抬手要小二拿了一只茶杯,順帶還點了一份茶干和干果。
“客官請用。”沒一會兒,小二把茶干和干果端了過來,又拿來一只茶杯,擦了擦放在了南柯的面前。
“昨天就說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倒是沒想到會見的這么快。”
廖必會也沒在意南柯反客為主的舉動,他是老實人,但也不不至于老實到難以相處的地步。
南柯抬手拿起一把干果放在手里,指了指里面的說書先生,道:“聽我朋友說,這家茶館一般,說書先生水平不行,來來回回就那老三樣。”
“老三樣對我來說也是新三樣。”廖必會笑了笑,說道:“我這才來第二天,這里所有的事物,對我來說都算新鮮。”
“也對。”南柯點了點頭,望向了外面的街道說:“剛看你好像在看外面,是在找人?”
“你算是我在這城里唯一認識的。”廖必會指了指南柯,隨即看向了外面,“我就是在看,這留都城到底是怎么樣一座城。”
南柯聞言瞇了瞇眼,雖搞不清楚這老實人到底是在干什么,但還是說道:“你這么看是看不出來的。”
“哦?”廖必會抬手道:“南柯兄可愿賜教?”
南柯抬手指了指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但凡是有些人氣的城鎮,其街道上大多也就是這么個景象。”
廖必會看著外面沒說話。
南柯繼續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這么看,除了能看見人們都在掙錢養家糊口還能看出個什么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廖必會重新念叨了一句,整個人有些失神,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看向南柯道:“南柯兄大才,依南柯兄所見,該如何去看?”
南柯抿了抿嘴,“看是看不出來的。”
“哦?”
“你可見有人看別人修煉,結果把自己看成了仙?”
“不曾。”廖必會搖了搖頭。
南柯看向他繼續道:“你要真想知道這城是個什么城,你就得融入進去。”
“如何融入進去?”
“你是來干什么的,就繼續去干什么,時間久了,你自然而然就能以你的視角,得出一個屬于你的結論。”
“為何是屬于我的結論?”
廖必會又問道,他平時是沒這么多問題的,在山上時多是自己的那群同門來問自己,至于他自己,多是從書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面前的南柯所說的這些話以及這些道理,繞是他博覽群書,也還沒見過這種話和這種理,但偏偏,這些話和理又似乎蘊藏了大道理。
“你說說......”南柯指了指站在說書臺上的說書先生,“他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說書的?”
“一份工作,或者是,喜好?”
南柯又指了指旁邊的一桌客人,“那你說,他們是如何看待說書這件事的?”
廖必會抬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消遣時間,聽個樂而已。”
“是吧。”南柯攤了攤手,“明明是一件事兒,站在不同角度就是會有不同的看法和理解,更何況是一座城,我來問問你。
你說一城縣令和一個普通百姓,看待和評價這座留都城難道會有相同的看法或是答案?
你以你的身份融入進去,自然也只能夠獲得以你的身份所得到的答案。”
廖必會聞言沉默了半晌,仔細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南柯兄所言在理,我這么看,確實是看不出來什么,無非是虛度光陰罷了。”
南柯沒搭腔,裝了這么久的筆,覺得就有些渴,端起茶杯喝上了一口。
廖必會想了想,又問道:“那你說,如果我想以百姓的視角來看待這座城,該怎么辦?”
“這簡單。”南柯指了指廖必會,“你,應該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哥吧?”
第一次見到廖必會的時候,許是因為練氣士的加成,導致南柯誤以為廖必會是什么大氏族出來的貴公子。
但今兒又見了一回,從廖必會的衣著舉止,以及他所選擇的位置,倒是能夠看出來,廖必會在修煉一途上有什么本事先不說,他背后的宗門是否重視他也不論,最起碼,他家境一般。
廖必會苦笑了一聲,“什么富家公子哥,我爹娘都是普通的縣城百姓,年幼時家里為了供我讀書,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沒能夠讀出個名堂來,在趕考途中遇到了劫匪,要不是路遇恩師,說不得我墳頭的草現在都有五丈高。”
南柯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廖必會,他最近對修行一途倒是有了很多的了解,一般來說,這修行是趕早不趕晚,年歲越小接觸修行,這可塑性也就越強。
許多宗門大派在外出擇徒時,都是優先選擇年歲較小的孩童,一方面是養得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成年人的筋骨已經定了型,修行起來難免會事倍功半。
就拿南柯自己來說,先前的羋姓公子在發現南柯的天賦后,最開始并沒有特別的看重,正是因為南柯已經成年,先前卻沒接觸過修煉。
后來還是南柯以‘耄耋之年’硬生生地搞出了大成績,才讓那位羋姓公子另眼相看,這才真正地開始對南柯的未來有了期盼。ωωω.九九九)xs(
而廖必會能夠去趕考,就證明其在當時應該就已經成了年,而在成年后還能夠被宗門看重,這就證明,廖必會的修煉天賦確實不一般。
這還真是巧了,合著自己碰上的這一個個的,還都是天才?
南柯尋思了一會兒,還是打算回到先前的話題。
“既然你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哥,那么就且安心在留都城里面呆下來,你的宗門安排你過來,應該也是想要你出來歷練一番。
這紅塵煉心也有許多種煉法,你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去煉,去經歷和感悟普通百姓的生活,對于你的修行應該也是有些幫助的。”
結合前世各種小說以及影視劇里面對于修煉的描述,南柯自信自己能夠跟任何一個練氣士侃侃而談個一整天。
雖說自己是不懂的什么練氣之法,但架不住自己看得多,這實踐能力雖說是沒有,但是理論知識絕對能夠拿一個滿分。
“我也想的。”
廖必會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很是苦惱的嘆息一聲。
“想就去做。”
南柯往后面的靠背上一靠,整個人頗有一種正在指點江山的感覺。
“但可惜,他們給我安排了一個身份。”
“身份?”南柯愣了一下,“他們給你安了個什么身份?這身份雖說是不同,但不同百姓對于一座城的看法本就不一樣,沒必要在意。“
廖必會把手放了下來,表情變得有些別扭,幾次張嘴欲言卻又停了下來。
“怎么?”南柯不解。
廖必會老實道:“我就是在想,應該用什么語氣來說這件事兒,才會讓我顯得不那么讓人討厭。”
“喲。”南柯有些意外道:“以你的性格,還會辦什么讓人討厭的事兒?”
說罷,
南柯擺了擺了手。
“說說,你一個老實人,還能干出什么來,說吧,我不羨慕的。”
廖必會聞言又斟酌了片刻,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隨即目光望向了外面的街道,緩緩道:“他們要我來當縣令。”
“......”南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遍,我剛剛好像沒聽清。”
廖必會把茶杯放在桌上,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是來當縣令的。”
“干!”
南柯拍了一下桌子,忍不住爆了粗,見廖必會疑惑的看了過來,頓時又開口道:
“干...的漂亮!”
縣令南柯見過許多,但幾乎都是在電視里頭見的,在現實生活中倒真是頭一回見。
在有些修仙小說里面,縣令可能就是個渣渣,隨隨便便見到一個修煉者就得跪下唱征服。
但在這里,在大楚國的境內,縣令可不是什么戰五得渣渣,或者說,就算縣令本人是個戰五的渣渣,但當這位渣渣背后站了楚國朝廷后。
這渣渣,就瞬間能夠變成許多人的爸爸。
南柯看向了廖必會,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在夜里轉來轉去想要找一根火柴,但竟然錯過了頭頂的鐳射燈,好在,自己醒悟得早。
要是這位老實人是縣令,那么南柯相信,只要自己能夠拿出那位鄧家公子哥作惡的證據,那么自己身上的鍋,絕對能夠摘得干干凈凈。
至于自己殺的那四個捕快,倒霉是倒霉了點,但絕對稱不上是無辜,就算是他們的頭兒周捕頭過來,也會贊自己一句為民除害!
南柯站了起來,用廖必會的方法朝廖必會行了一禮,鄭重道:
“我不知道你是何門何派,但我在這里要說一句,我大楚朝廷就是缺你這種人做官!”
隨即,也不等廖必會反應,南柯直接坐下來,開口道:
“先前你因為尸魅的事兒讓我關注關注鄧家,我雖沒找出什么關于尸魅的線索,但還真發現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