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月色下。
一白衣飄飄的俊朗男子手持一根又黑又粗又長的狼牙棒站在白墻紅瓦旁,對其對面兩個江湖人士喊道:
“就你們有武器是吧?”
畫面,有些違和,同時又有些異樣的美感。
沒人比南柯自己更懂自己,自己確實是在面對許多正經武者的時候顯得有些稚嫩。
這里的‘稚嫩’,一方面是指心性上的,另一方面則是指戰斗技巧上。
到底是和平年代生人,跟這種亂世里頭長起來地終歸是存在些差異,雖說這種差異正在飛速地被南柯有意識地去彌補,但確實是存在。
但這種‘稚嫩’,在有些時候會是弱點,但在有些時候,卻會莫名地成為優點。
就比如此時,要是南柯是個苦練多年的劍客,是絕對不會隨手撿起狼牙棒的,因為他已經習慣了劍,換作其他武器反而會束手束腳。
但偏偏南柯拳腳功夫也是自己琢磨出來的,現在不管是換成狼牙棒還是鎖魂勾,其實在戰斗力上都是有增無減,且沒有絲毫地不習慣。
狼牙棒很沉,那壯漢用這種武器是因為他天生力氣就大,換成是南柯,在不催發氣血的情況下,要是真想揮舞地如臂使指還真夠嗆。
“這玩意兒很沉。”南柯看向了對面兩個江湖人士,“所以,我們就別在玩什么大眼瞪小眼了好嗎?”
兩個江湖人士頓時嚴肅了起來,兩只長劍斜指向了南柯,呼吸在此時都顯得謹慎萬分。
‘嗡’
紅芒燃起。
南柯并不準備在這兩個龍套身上花費多少氣力,狼牙棒直接被舉了起來,被當作是石柱朝對面砸了過去。
氣流在激蕩!
南柯雖說是沒練過狼牙棒,但在氣血加持下,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比壯漢高出不止一籌,這么揮舞起來,倒也算是虎虎生威。
“守!”
一個江湖人士低吼了一聲,隨即劍身被其平舉在了身前,另一只手臂橫在劍身后,算是真把劍給當成了盾牌用。
他們雖然力量不及南柯,但兩個人聯手,應該還是能夠支撐兩招。
金刀老頭雖說是故意在后面慢慢騰騰的,但要是他們真撐了幾個回合,怎么也能夠拖到金刀老頭磨蹭過來。
甚至都不需要金刀老頭出手,只要是他距離南柯的距離近了,南柯也不可能真敢沒絲毫防備地繼續死磕他們倆。
然而,當南柯的狼牙棒宛若垂天之云往下壓過去的時候。
先前那位江湖人士卻是忽然發現自己旁邊響起了一道風勁。
隨即,也沒空隙給他去看身側那位伙伴到底干了什么。
‘砰’地一聲敲擊。
持劍的江湖人頓時覺得自己的手臂一麻,且一道無法抵御地巨力順著手臂傳遞到了他的整個身體,像是雷擊一般,瞬間瓦解了他所有的抵抗。
‘砰。’
這回響起的聲音跟先前那道不一樣,顯得有些沉悶,且沉悶中還夾雜了一些細微的脆響。
那位試圖以劍身抵擋南柯的狼牙棒的江湖人,算是踐行了他當初踏足江湖時許下的諾言。
生是江湖人,死是江湖鬼。
他自己完全了前半句,南柯則幫他完成了后半句。
沒去看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體,狼牙棒這種武器本身看起來就很是猙獰,在它的敲擊下所誕生出來的尸體,那是更加猙獰可怕,能止小兒夜啼。
轉身,
舉棒。
南柯看向了另一個江湖人士。
先前那位江湖鬼負隅頑抗的時候,這位倒是機靈,借那人反抗的功夫,直接一個縱身從南柯側面的上空逃了出去。
此時聽見后頭的動靜,這位機靈鬼腳下的步伐瞬間變得更快了些。
特別是在感受到了南柯宛如實質的目光后,心里頭當下就是一涼,生怕自己慢一步,那狼牙棒就會砸到自己的腦袋上來。
甚至就連對面慢吞吞的金刀老頭,此時在他的視角里,都顯得那般的和藹可親。
南柯本想追上去把這位機靈鬼也送下去陪先前那位做個伴,但在看見金刀老頭的動作后,倒是停下了腳步,就這么在原地看著。
“快,快,他追來了!”
江湖人士不敢回頭,但本能地覺得南柯應該在身后追趕他。
雖說南柯長得一臉人畜無害,但他是真不敢把南柯當什么善茬去看,兩招就殺了兩個人,這放在他們江湖里頭,那就是標準的人狠話不多。
金刀老頭看了那人一眼,干澀的臉上堆起了笑,招呼道:“那我出刀了,你小心些。”
那人正好跑到了金刀老頭的身前,見金刀老頭準備出手,顧不得擦拭額頭的汗珠,連忙喘氣道:“多謝前輩!”
“不謝。”
金刀老頭搖了搖頭。
隨即,
枯瘦的手腕微微一轉,像是秋風卷落葉般干脆利落地把手里的烏金色大刀往前面一推。
‘噗。’
相較于南柯先前的粗暴,金刀老頭這一手倒顯得有些優雅,像是極為熟練的廚師在切生魚片,輕輕一削,人首便分離了開來。
等到頭顱砸到地面上,整個尸身都倒在了地上,血才堪堪從傷口位置流淌了出來。
南柯抿了抿嘴。他穿越前倒是在許多小說里面看到過‘殺人的藝術’這一個詞匯。但今個兒倒算是頭一回體悟到了這種藝術的存在。
金刀老頭殺完人把刀往地上一放,轉頭對鄧公子道:
“你看看你找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兒,混江湖連基本的義都不講,活著還有何用?”
他看了一眼南柯,又指了指那人的尸首,道:
“這小子我剛剛仔細看了看,確實了入了品,這氣血還挺渾厚,但手上功夫倒是不怎么熟練,看起來沒什么章法。
這玩意兒要是選擇跟先前那人聯手,說不得還能在那小子身上留下一兩道傷痕,可惜,這玩意兒是個窩囊廢,臨到了陣上想要逃。”
鄧公子看了地上的尸身一眼,倒是沒心疼人,反而是有些心疼錢。
他在道上雇傭這群人,要是真死在了雇傭期間,他是要掏一筆巨額的善后費用的,否則誰還愿意跟著你賣命?
但在這里,他倒是沒提這些,而是連連點頭附和,“對,老伯殺得好,為我留都江湖剔除一毒瘤!”
“沒趣。”金刀老頭搖了搖頭,“明明是個人樣,但嘴里非說不出人話,沒趣得很。”
鄧公子臉上掛笑沒回應。
在商場上沉浮慣了,這些面子臉皮之類虛無縹緲的東西,他是半點都不在乎,只要是金刀老頭能如他的意,就算是罵他祖宗,他也會微笑相待。
沉默了片刻,金刀老頭嘆息了一聲,把刀拿了起來,朝南柯走了過去。
而南柯則是站在原地,一只手在胸口又敲了敲。
“出來。”
“別睡了。”
“再睡人沒了。”
“嘶。”
南柯倒抽一口氣,這自己最有信心的底牌,似乎是失了靈。
金刀老頭已經走了過來,先前已經耽擱了太久,久到他已經看厭了今天的戲碼。
但好歹南柯也是入了品的,金刀老頭倒是沒直接動手,許是上了年紀話也多了起來,他把刀提在手中,看向南柯怪異地舉動好奇道:
“這是什么功夫?”
“秘法。”
南柯看了他一眼道。
輸人不輸陣,心里慌得再狠,面上也得裝出一副十拿九穩的模樣。
“嘿,難怪你敢一個人過來。”
金刀老頭是真信南柯的話。
先前廖必會都能看出來南柯的真實實力,這金刀老頭自然也能看出來。
要是尋常九品武者,看見他之后肯定會直接退避,南柯能夠穩穩地站在這兒,必然是有所依仗的。
他這一大把年紀什么都見過,但還真沒見過有傻子能夠年紀輕輕地練成九品。
南柯見老頭不出手,也樂得多等等,說不定就發生奇跡了呢。
在面對那群沒入品的江湖好手時,南柯倒是有信心不用什么把式也能干翻他們。
但現在對手換作了一個殺人如殺豬的老頭,南柯心里頭倒是慌張了起來,入了品后他耳根子好,聽見了先前鷹三說的話。
這老頭,是八品!
雖說拳怕少壯,年紀老了氣血衰退下去比不得常規八品,但終歸是比九品要強。
自己的三腳貓功夫,要是真能越級殺人,那才真是見了鬼。
誰知老頭說完后,整個人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了起來,像是刮刀般落在了南柯身上。
“既然你有秘法,那老夫也就不托大了,得拿出正經功夫來跟你比劃比劃。”
說罷,老頭低吼一聲,其身前的空氣像是猛地震蕩了一下。
一道白色的光澤自老頭的手臂直接暈開,擴散到了烏金色的長刀之上,在月色的侵染下,恍若是給烏金色的刀身裹上了一道保鮮膜。
“不再等等?”
南柯后退一步,手里的狼牙棒被他橫在了身前。
“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有耐心,等不得了!”
金刀老頭面色肅穆地說了一句,隨即整個人踏步向前一斬。
‘嗡’
刀身直接跟空氣摩擦燃起了一連串地火苗。
那柄仿佛套上了保鮮膜的長刀這會兒直接像是燃了起來,宛若一道彎月朝南柯劈了過去。
南柯眼皮子狂跳,心臟也跟著一塊‘噗通噗通’起來,面前的空氣此時似乎都散發出了一股子焦糊的味道,臉上隱隱有灼燒感。
“你這老頭不講武德!”
血氣瞬間被催發到了一個極致,手中的狼牙棒被南柯當成了長矛,直接朝金刀老頭投射了過去。
就這刀勢。
除非南柯腦子進了水,否則都不會去跟人家玩什么硬碰硬。
‘砰’
狼牙棒砸在了金刀老頭的刀身上。
精鐵打造的狼牙棒宛若是被放在水里泡成了豆腐般,輕而易舉地被切割成了兩段,其被切開的位置還往外冒著火星。
也巧在狼牙棒夠粗,切成兩半后依舊是保持勢頭往后砸了過去,使得金刀老頭不得不放棄了乘勝追擊的機會。
干瘦的腳掌猛踏地面,金刀老頭手腕微動,轉了一個刀花,徹底把這狼牙棒給四分五裂開來。
“嘿。”
金刀老頭望向南柯,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你小子倒是機靈,可惜了,你現在該如何抵擋呢?”
說罷,
他也不給南柯喘息的機會。
踏著步法直接又追了過去。
恍若燒鐵般的長刀在金刀老頭手中被玩出了花兒,或斬、或劈、或挑、或削,像是在故意賣弄自己的刀法般,老頭慢慢把南柯給逼到了一個角落。
他像是根本沒使出全力,仿佛自己是在逗弄一個有趣的猴兒,把這猴兒追地東躲西藏,輾轉騰挪,自己倒是氣都不喘上一下。
反倒是南柯在剛剛的幾分鐘里頭,腦經腦汁使出了畢生絕技,也僅僅是做到堪堪沒被人削死。
但躲來躲去,不僅僅是把自己后頭的空余空間給壓榨了個干凈,體力上也因為心神過于緊張,使得氣血的流轉都出現了一些瑕疵。
‘呼哧’
‘呼哧’
‘呼哧’
南柯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臟在瘋狂地跳躍,像是要從胸腔里面沖出來一般。
反觀對面的老頭,倒是好整以暇地在三步外看著自己,像是剛剛晚飯后去外頭消食晃悠了一圈兒,整個人身上都透露著閑適。
“你的秘法呢?”
金刀老頭開口問道。
他倒不是真起了玩心,純粹是為了提防南柯所謂的秘法,擔心自己一個不注意陰溝里翻了船。
先前一點點的逼近,算是試探,也算是在進一步地摸清楚南柯的底細。
但現在,試探已經夠了,眼前這人已經被他逼到了絕境。
沒等南柯回答,金刀老頭自己笑了起來。
“你根本沒什么秘法,對吧。”
南柯擦了擦額角的汗,“有的。”
“不,你沒有。”
金刀老頭抬刀指了指南柯。
“你要是有,早就使出來了,嘿,故弄玄虛騙我一個糟老頭,我看你才不講武德。
行吧。
我看你也累了,要不,老頭子送你上路?”
‘嗡’
南柯只覺得自己面前的空氣又燃了起來。
面色變了變,忽而嘆息了一聲,南柯感覺自己的面皮有些發燙。
還是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哥,我錯了,您出來救救弟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