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見那位公子哥的同時。
一道濃郁的近乎有些黏稠的血腥味兒,蹭著夜風撲面而來。
李廝正值壯年,眼神雖趕不上廖必會,但比劉老要強上許多,他一個踏步站在了廖必會前面,“大人,前面有情況!”
說罷,他直接把腰間的長刀給抽了出來。
他雖只是看大門的衙役,但好歹算是個衙內,在他爹的監督下,從小沒少吃練功的苦,手上也有兩把式。
這會兒總算是碰見了些危險,他倒是沒去想身后這位縣太爺的身手如何,下意識地就擋在了前面。
那家丁知道家里今晚有事兒,但位分不夠,不知道具體是個什么事兒。
先前是被劉老哄地心里慌亂,現如今隱約看見里面躺在地上的幾個尸體,頓時血液往腦子里一沖,‘砰’地一下跌在地上暈死了過去。
劉老看了一眼,“是個無關緊要的。”
就這膽兒,怕是也不夠格參與到這種事情里面來。
廖必會先前跟他們倆大致說了說,但只說是涉及到了仟景街的案子,沒說其他細節,畢竟他自己對于這里面的情況也是一頭霧水。
現如今見到這場面,劉老面上雖是平靜,心里頭倒是翻騰了起來,他進衙門這大幾十年,可還真沒在城里面見到這種場景。
以他的經驗來看,這血腥味的濃稠程度,少說得有二三十個人落了紅。
要是處理不好,這種大案子說不得又會傳到郡城里面,短短一個月里頭出了兩件大案,那位老縣令也確實是到了該退位的時候。
“他們好大的膽子!”
廖必會低吼一聲,沒去看昏在邊上的家丁,而是快步朝里面走了去。
李廝一臉激動地跟了進去,頭一回辦案就碰見了大事兒,對他來說也算是走了大運,畢竟這案子到時候要是破了,會算他一份功勞。
倒是旁邊的劉老想地更多,看了一眼鄧家院子的堂皇,抿了抿嘴唇,嘆息一聲后才跟了上去。
院子里頭。
鄧公子在心里糾結了許久,終于是下定了決心,瞅著南柯那邊好半天沒動靜,鼓起了勇氣從旁邊一處尸體旁邊撿了一把長刀。
長刀的刀柄上沾染了血,也不曉得到底是這具尸體的還是地上的,總之還留有一絲余溫,溫熱黏稠的觸感讓鄧公子心里有些膩歪。
“公...公子!”
身后一個仆從顫巍道,他是沒膽過去的,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表忠心。
“閉嘴!”
鄧公子回頭呵斥了一聲。
他雖是個普通人,但到底是見過了世面,經歷地多了,這心態和承受能力倒是比普通人強了許多。
那位剛認的‘老伯’已經下去見了他爹,那可是八品!
整個人留都城,除了剛剛那位老頭外,或許還有其他八品的存在,但他還真沒見過一個!
這小子連八品都能干死,要是現在不趁機搏一搏,等那小子緩過來,他就算是把家財散盡,去把江湖上那些好手都請過來,說不得也不夠人家砍的。
“他死了,就算沒死也就剩了一口氣!”
“這是最后的機會,把握不住,也是任人宰割的命兒!”
鄧公子哆哆嗦嗦地往前走,短短的距離給他走出來了步步驚心的感覺。
他一邊在心里頭給自己打氣,一邊兩只眼睛盯住了南柯。
同時還在心里頭做好了應對的策略,但凡要是南柯能站起來,他保準立馬就跪下去!
好在。
南柯沒動。
鄧公子走到了南柯身邊,額頭上滿是大汗,像是經歷了一番多么驚險的搏斗一般。
“呵,我就知道,年輕輕輕怎么可能這么厲害!”
鄧公子松了口氣,抬手擦去自己額角的汗漬。
隨即,
南柯的手指動了動。
“啊!!”
鄧公子猛地驚叫了一聲,像是見了鬼一般往后跳了兩步,隨即彎腰仔細朝南柯看了過去。
“呼!”
心下又松了口氣。
鄧公子惱羞成怒的快步走過去,看向了南柯睜開的兩只眼睛。
“你倒是好膽,嚇你爺爺挺有意思是吧!”
南柯看向鄧公子,他現在全身依舊是如同被螞蟻噬咬,特別是雙手雙腳,也不曉得先前那位爺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像是把肌肉徹底都給玩癱瘓了一般動彈不得。
好在四處輕微地清涼感讓他知道自己的自愈能力還在,否則說不得現在也沒心情也逗面前這傻子玩了,要是癱瘓了還玩個什么?
“是挺有意思。”
南柯艱難地張嘴說道,他感覺自己的精神有些乏。
自己的身體確實是在愈合,但這自愈能力也不是平白無故出現的,先前愈合是消耗體力,現在入了品倒是先消耗消耗氣血。
那位爺倒是良心發現,給自己留了些氣血,但經過剛剛那么一耗,也沒剩下多少,因此消耗完了便又開始拿僅剩的體力來充數。
“有意思是吧?”
鄧公子咧開嘴一笑,抬手用刀在南柯的胳膊上一劃。
‘噗’
僅是沾染了些許灰塵的月白色衣袍出現了一抹紅色。
先前南柯殺死那位江湖人士和金刀老頭的時候可沒被人給砍過,想不到現在倒是被這廢物給砍到了一刀。
但,砍胳膊起碼比砍腦袋好。
鄧公子或許是太投入,感覺不到后面的動靜,但南柯的感知還是在的。
南柯中了刀也不哼聲,反而是繼續道:
“就這么點力氣?
你可能是不曉得,那位李家管家還沒死,你連割喉嚨都不會,還會什么?
哦,我曉得了。
你就會打女人,難不成你還有個小名叫勁夫?”
鄧公子聽不懂‘勁夫’是個什么玩意兒,但南柯的話倒是讓他更怒了些。
他咬了咬牙,尋思著明兒就找人把李家管家找出來沉井,隨即又是舉起刀。
這回,他更歹毒了些,把刀瞄準了南柯的下體。
南柯感覺到某個位置有些發涼,頓時維持不了先前的云淡風輕,急忙道:
“且慢!”
“嘿,曉得怕了?”
鄧公子獰笑了起來,手上動作卻是沒停,而是更加緩慢了些。
“來睜大眼睛看看,我可是頭一回干這事兒,你幫忙看看哪里不夠好,我下次再改改。”
南柯舔了舔嘴唇,忽然‘嘿嘿’一笑,“我倒不是怕了,就是想告訴你一個事兒。”
“什么事兒?”鄧公子下意識問道。
“反派死于話多!”
南柯話音剛落。
鄧公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忽然就聽見了身后傳來了一道風聲。
雖是終于聽見了動靜兒,但他的手腳是根本來不及反應,‘砰’地一聲直接被廖必會給抽飛了出去。
練氣士‘身子孱弱’是相對于武者而言,跟普通人比起來,廖必會再孱弱,也能一個打好幾個不帶喘氣的。
鄧公子被抽飛倒在了一旁,腦子里還‘嗡嗡’的,但手底下動作倒是快,直接撿起一把刀,朝忽然出現打了他一巴掌的廖必會扔了過去。
‘嗡’
一道金色光罩憑空出現擋住了長刀。
鄧公子看見那光罩臉色一白,雖是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招數,但也知道自己大概率要涼。
他顧不得再從地上撿刀,直接爬起來,走了三兩步又不敢靠近,只能就地一跪,一腦袋磕在了地上,“求大人饒命!”
廖必會抬眼看了他一眼,沒理會,而是走到了南柯這邊。
“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我才別過半日,你倒是驚詫到了我。”
廖必會見南柯還能揶揄鄧公子,當他沒什么事兒,笑著說了一句,蹲下來抬手捏住了南柯的脈門。
“嗯?”
他眉頭一皺,臉色嚴肅了下來,看向南柯道:
“你體內的經脈......”
“受損了是吧?”
“受損很嚴重。”廖必會渡了一道靈氣過去,“要是不好好修養,說不得會落下病根,你是修氣血的,很大可能會影響你后續的修行。”
廖必會說得嚴重,南柯心里倒是不慌,“不打緊的。”
“還不打緊?”廖必會嘆了口氣,“怪我,是我來晚了些。”
說罷,他的目光掃了一圈,在看見那把烏金色的長刀時,視線停頓了下來。
“金刀盟的人?”
“好像是吧。”
南柯先前好像是聽那老頭和鄧公子說到過金刀盟。
“金刀盟竟然還有人。”廖必會驚訝道。
他顯然是了解這個門派的,里面說不上全是好人,但行事倒是有自己的規矩,就是幾年前不知道惹了什么禍,被人一夜滅了門。
“現在應該是沒了。”
“嗯。”廖必會點頭,他對于這種江湖恩怨沒什么興趣。
先前廖必會渡進來的那道靈氣倒是讓南柯精神了些,此時在廖必會的攙扶下慢慢坐了起來。
見南柯額頭冷汗直冒,廖必會從懷里掏出一個藥瓶,里面倒出來一顆褐色的丹丸遞給了南柯。
“固本培元的。”
他們練氣士除了修行,或多或少會涉及些其他領域的東西,或是陣法、或是丹藥、或是符箓,在打斗方面可能用處有限,但在其他地方妙用無窮。
“謝了。”
南柯沒客氣一口吞了進去。
丹藥入口頓時融化,隨即一道道暖流由上及下,傳遞到了每一條經脈當中。
溫暖和清涼交織,倒是讓南柯好受了些,勉強也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廖必會指了指地上的尸體問道。
他沒直接叫人緝拿鄧公子進衙門,而是要李廝和劉老把院子口給守住。
氣憤歸氣憤,但這地上躺著的尸體,除了護衛就是江湖客,而這兩類人,在大楚法律里面一概都不受到保護。
前者多是跟主人家簽了協定,整個人都被賣給了人家,這生死自然也就由人家決定;
后者本就是混亂的由始,自個兒一天天都在拿鞋底踩衙門的臉,哪里還會有衙門愿意去保護他們?
要真進了衙門詢問起來,鄧公子大可說自家闖進了一群江湖人殺了護衛,他要是不想過問追責,還真沒什么律法能夠管到他的頭上來。
甚至,他反倒是能夠反咬南柯一口,說南柯強闖他家蓄意殺人。
“這老頭...”南柯指了指金刀老頭,“好像是進來殺了這鄧家的老爺,隨即又出來殺了一群護衛。”
廖必會聞言點了點頭,“然后呢?”
“這幾個...”南柯指了指先前幾個保鏢,“兩個是我殺的,另一個是老頭殺的,至于這老頭,是我殺的。”
“等會兒。”廖必會被說得有些迷糊,他看向南柯確認道:“這老頭殺了鄧家人?”
“嗯。”
“那你為何要殺他?”
南柯在茶館里跟他攤了牌,簡單說了說自己跟鄧家的恩怨。
“他是鄧家請來的,要殺我。”
“不是...”廖必會揉了揉腦袋,“鄧家請他來殺你,他為何還要殺鄧家人?”
他感覺自己的思緒有些混亂,要么就是這老頭有病,要么就是南柯在說謊。
“誰知道呢,你要不問問正主。”
南柯搖了搖頭,他現在渾身疼,可沒什么功夫去長篇大論的解釋。
好在劉老這時候過來,他看了一眼金刀老頭,在廖必會旁邊低聲道:“這老頭的妻兒都是被鄧家人害死的。”
“你知道?”廖必會看向他。
“知道。”劉老點了點頭,“這在衙門里不算秘密。”
“那為何不拿了他?”廖必會下意識地問。
劉老不語,只是輕輕地笑了笑。
廖必會也不是什么雛兒,很快想明白了原因,抬頭看了一眼鄧家的宅院。
“那......”廖必會抿了抿嘴,第一回感覺這斷案還真不比修行簡單多少,“這老頭殺人是為了報仇,殺你是為何呢?”
劉老恰逢其會地解釋道:“這老頭被先前的鄧家夫人救過。”
“難怪...”廖必會看了一眼金刀老頭,“先就聽說金刀盟的人辦事有些軸,今個兒算是見識了。”
隨即,
他又有看向了南柯問道:
“你說的證人呢?”
眼前這些都不足以定罪,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更是沒法在公堂上用。
他就算是想要掃清濁氣,也得站得住腳根拿得出證據才行。
“里頭。”
南柯指了指里面小院。
各位出門記得戴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