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癱倒在地。
腦袋好巧不巧撞在井邊。
一抹殷紅,順著她的后腦勺,染紅了井邊的青磚。
劉滿頓時慌了神兒,顧不上出門,幾步沖到近前,焦急的呼喚:“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李氏的眼睛瞪的滾圓,喉嚨動了動,終究是沒有說出一句話。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發妻脖子一歪,斷了氣,劉滿方寸大亂。
一時間,愣在原地,眼神木然。
好半晌,他有些頹然的放下李氏,倒退了幾步。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劉滿心亂如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誠然,他不是什么好人。
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是,他很不喜歡李氏。
但是……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兩人結為夫妻已然數年。
這些年,雖然爭執、打架的次數不少,可是夫妻終是夫妻。
沒想到……
自己竟然……
劉滿只覺得頭痛欲裂,渾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就那么站在井邊,就那么看著,也不覺得累,也不知道時間的流逝。
一直過了一個多時辰,他才回過神來,緩緩的站直了身體。
抹了抹眼角的濕潤,他輕聲呢喃:“你放心的去吧,我會照顧好元德。劉家老宅,我也會拿到手!”
說著,劉滿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訣別。
緊接著,他放下了手中的木匣,臉色木然的走去了一旁的柴房。
俄頃,他去而復返,手中已然多了一把鐵鍬。
手拿鐵鍬,走到李氏的身旁,伸手合上了李氏的雙眼,便提起鐵鍬,在一旁挖了起來。
此時已是冬季,土地僵硬。
劉滿又是一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廢物,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累的滿頭大汗。
至于他的龐大工程,則是毫無起色。
挖了那么長的時間,不過只是挖了一個小小的坑洞。
別說是埋下五大三粗的李氏了,就算是埋一條狗,都嫌小……
不過……
這一段時間的工作,劉滿并不是一無所獲。
至少,他的心情冷靜了不少。
一開始炸裂的腦袋,一點點的重新拼湊了起來。
他很清楚,以自己的本事,想要挖坑把李氏埋了,是個不太可能完成的工作。
一條路不行,那就選擇另一條路。
劉滿當機立斷,把剛剛挖出來的小坑重新填好,接著把李氏從地上拉起來,小心翼翼的把他頭上鮮血擦干凈。
接著,又從水井里打水,把井邊的血跡洗刷干凈。
這些事情,聽起來工作量并不是很大。
但是對于劉滿來說,著實不算輕巧。
足足忙活了一個時辰,將近午時的時候,他才把一起都收拾妥當。
此時的李氏,干干凈凈,不復之前的恐怖模樣,若非臉上沒有血色,說是她睡過去了,也并無不可。
劉滿又四下看了看,確定自己并沒有其他疏漏的地方,這才重新抱起小木匣,轉身出門去了。
等他再次回來,已是華燈初上。
在他身旁,跟著劉元德。
父子倆,有說有笑,推門進院。
劉滿像是沒事兒人一樣,一進院子就笑著說道:“孩子他娘,快點做飯,元德回來了!”
劉元德也是高興喊道:“娘,我回來了!”
父子倆喊了一通,并沒有聽到回音。
劉滿臉色有些不好,不滿的說道:“這人,真的是,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早上走的時候還跟她說了,讓她好好準備飯菜……”
說著話,他徑自去了正房。
這種事情,劉元德倒是沒說什么,只是在廳里坐著,思緒亂飛,琢磨著該如何跟父親開口,給他點銀子,讓他出去玩耍玩耍。
畢竟,這一段時間上學,可是讓他悶的夠嗆……
正琢磨著,忽然劉滿驚呼了一聲。
“啊!”
“元德,你快來!”
啊?怎么回事兒?
劉元德一愣,趕緊順著聲音過去。
一看到母親李氏在床上躺著,心里有些不快,忍不住說道:“娘睡覺你就讓她睡唄,咱爺們兒……”
話音未落,就聽劉滿悲戚戚的哭腔:“我的妻啊……”
鬼哭狼嚎的聲音,接著就響了起來。
父子二人,哭聲此起彼伏,很快就驚動了隔壁的鄰居。
鄰居又告訴鄰居。
不一會兒的功夫,倒是所有人都聽說了這么一個消息。
劉滿的妻子李氏,在家中亡故!
依著規矩,這種事情總是要去衙門里知會一聲。
若是衙門覺得不妥,自然會過來好好的檢查一番。
若是并無不妥,此時就此作罷,倒也不算什么。
劉滿和萬年縣的關系不錯,這一段時間也給他們送了不少的錢。
因而,萬年縣一聽說劉滿家中出事兒,頓時派出精兵強將,就連仵作都派了過來。
仵作年約四旬上下,這些人倒也是辦了不少的案子。
故而一見到李氏的模樣,就知道事情有鬼。
再看到李氏的后腦勺,仵作登時明白。
只是正要開口,劉滿忽然一陣咳嗽,打斷了他的話。
一邊咳嗽,劉滿還不忘了對仵作使眼色。
都是街面上混的人,仵作眼睛一轉,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當下,便走到劉滿的身邊,一邊拍著他的后背,一邊伸手握住了劉滿的手,輕聲安撫:“劉老爺莫要如此,還請節哀順變……”
說著話,他不動聲色的從劉滿的手中接過幾片薄薄的紙張。
接著擦拭眼淚的掩護,仵作很輕松的看清楚手中銀票的面額。
一時間,事情更是一清二楚。
那人錢財,與人消災。
這世上,誰會和白花花的銀子作對。
揣好了銀子,仵作當即下了結論:“李氏乃是傷風而死,并無異狀。”
劉滿依舊滿面悲戚,兩行清淚無聲落下。
只是他的表情,怎么看都有些如釋重負。
當然,就大梁而言,這種事情,并不是什么特別新奇的事情。
左右仵作已經下了定論,其他人自然也不愿意多套沒趣。
畢竟,如若李氏不是傷風死的,那這樁案子少不得要落在捕快們的手中。
正值年終考評之際,人人的心思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故而,捕快們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之處,可也沒有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