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劉公子，本官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我敬大人一杯。”
深夜，怡紅院中，劉平蒼和趙杰圍坐桌旁。
雖說還是在花魁房間，可是房內卻沒有一個女子，就連脂粉的香氣，都是非常的淡。
這一點，倒是與怡紅院的味道，格格不入。
甚至門外的老王還忍不住嘀咕：“這么素，何必來這里嘛，還花那么多的錢……”
房間里，趙杰并不知道老王的想法。
想來，就算知道，也不會改變他的主意。
畢竟，偌大的昭應縣，怡紅院算是他為數不多可以放松心神的地方……
“劉公子，今天有三個富商找到了本官。”
這是……要說正事兒？
劉平蒼抓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收回了手，靜靜的等著趙杰的下文。
趙杰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就本心來說，他現在對劉平蒼越來越欣賞。
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能在第一次參加院試就高中，本就是非常難得的事情。
更加難得的是，劉平蒼還能保持冷靜。
要知道，昔年昭應縣曾有一名考生高中，興奮之余，活活的高興死了。
一場大喜事，愣是變成了禍事。
一時間，引起無盡的唏噓。
欣賞之余，趙杰對京兆府尹李和更是佩服。
要知道，在劉平蒼剛剛過了府試的時候，府尹李和就囑咐趙杰要多多關注劉平蒼。
那是，趙杰還沒有放在心上。
一直等到孟齊良來了昭應縣，和劉平蒼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才將劉平蒼放在心上。
也就是從那時起，劉平蒼做出了一系列讓他驚訝的事情。
這些話，他從未對人說起過……
“……他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每個人的家中都有個兒子，所以呢，就找到本官，想要讓他們跟你學習。”
說著話，趙縣令取出來三張銀票，放在劉平蒼的面前。
三百兩！
劉平蒼的臉色一變，心跳不爭氣的加快了幾分，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許多。
錢啊！
這是錢啊！
不過……
盯著銀票看了一會兒，劉平蒼便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咽了咽口水，小聲說道：“我哪有教書育人的本事。”
聲音不大，語氣卻是堅決。
趙杰也不在意，并沒有收回銀票的意思，只是笑道：“劉公子過謙了。那幾個小子，本官也聽說過，不過是剛剛開蒙的孩子，以劉公子的才學，教導他們，自然不成問題。”
說實在了，劉平蒼要是說不心動，那是假的，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博學多才之人。
在他心里，教書育人的，無一不是博學的大儒。
他一個剛中的秀才，完全沒有教育別人的本事。
畢竟，他自己還沒學明白呢。
心里想著，劉平蒼目光堅定，再次謝絕了趙杰的提議，而且還說道：“請大人收回銀票。”
沒辦法，要是趙杰不把銀票收起來，他可不能保證自己在白花花的銀票的誘惑下還能堅持多久。
趙杰笑了笑，并沒有收回銀票的一絲，隨口說道：“這件事情，本官當時一口就替你回絕了。”
那你為啥還留著錢？
不等劉平蒼追問，趙杰自繼續說道：“本官倒不是覺得你不夠資格教育那幾個小子。”
“事實上，咱們昭應，除了你，本官還真想不到有什么人有資格教育那幾個小子。”
“旁人不知道，本官可是非常清楚，論勤學，你比任何人都勤。”
劉平蒼心中不以為然。
大梁讀書人數以萬計，有哪個不勤？
讀書，不勤，何必讀書？
他是很勤，每日少則兩三個時辰，多則五六個時辰讀書。
可是與前輩們口口相傳那些頭懸梁錐刺股的前賢相比，卻又懶惰的多了。
當然，他還沒有傻到打斷趙杰的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聽著聽著，他的表情便的非常精彩。
長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趙杰，堂堂昭應縣令，大梁的朝廷命官，竟然在教他斂財！
“你是稟生，從今天開始，免除差徭，受朝廷的供養。雖說每個月的糧食不多，可是你家中人口也少，就你和杜姑娘兩個人，朝廷發的糧食，也足夠你們吃的。”
“所以，我覺得你也不需要想方設法的買田買地。”
“不若就按照我說的，收下這三百兩銀子，從明年開始，那三家每家都會把百余畝田地直接掛在你的名下。”
“這三百兩銀子，權當是一年的租金。你有錢賺，富商們省了田賦，一舉兩得。”
誠如趙杰所言，這種事情，在大梁不計其數。
別說三百畝，就算是三千畝、三萬畝，也不是什么特別驚人的數字。
就拿趙杰來說，他通過種種手段，僅在昭應縣就收攏了不下萬畝良田。
當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掛在他的名下免稅，而非直接歸屬于他的田地。
但是就算這樣，也足夠他一年入賬萬兩白銀。
這是什么概念。
這代表他一年的收入，可以養活一千余戶普通百姓……
劉平蒼似乎是被嚇住了，久久無語。
沉默良久，他才開口：“趙……咳……”
許是太過驚訝，他的嗓子有些干，說話的聲音沙啞的破音。
咳嗽了幾聲，這才恢復過來，緩緩說道：“大人……這……不合適吧。”
豈止是不合適，這違法了大梁律！
但是，劉平蒼現在行事謹慎了許多，不再似之前那般口無遮攔。
“呵呵。”
趙杰呡了口酒，面色坦然：“我也不與你說那么多。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你把錢收下，回去好好想想。若是不想要，明日來找我的時候，把錢還給我就是。”
“不管怎么說，拿著三百兩銀子回過熱乎熱乎，總不會是壞事兒。”
劉平蒼有心不要，可是趙杰硬要塞給他，推拖不得，就只能半推半就的手下了銀子。
回到家中，劉平蒼還是沒有平復下來。
喝了碗杜秋遞過來的茶水，劉平蒼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股腦把今晚遇到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沒有一點遮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