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唔唔”
入夜,代州城只剩下寧靜。
便是繁華的內城,也在臨近三更的時分,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沒有了白天的喧囂,只剩下來自黑夜的寧靜。
當然,內城之中的花天酒地,并沒有就此結束。
至少,縣衙內,依舊亮如白晝。
這一幕,讓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場景的劉平蒼,很是驚訝。
本來,他還以為張齊民和他約定的夜探,是身穿夜行衣,蒙著面,潛入縣衙。
卻沒想到,張齊民和他所說的夜探,竟然是光明正大,憑著請柬,走進了縣衙的大門,沒有遇到一絲一毫的阻攔。
進門之際,劉平蒼趁著張齊民遞交請柬的時候瞥了一眼,看到了上面的內容。
“恰逢小女十六歲生日,廣邀城中青年才俊……”
劉平蒼跟著張齊民的腳步,穿過大門,跟著人流,一路走進大堂。
穿過大堂,入了后院,劉平蒼不禁一愣。
按說,他是京兆府出來的人,而且在京兆府的時候,也并非整日里閉門造車,無論是昭應縣的怡紅院,還是京師有名的東市、西市,他都見過。
便是興慶宮,他都在里面住過。
可是,此時代州縣衙的內院,仍是讓他驚訝。
無他,只因代州縣衙的內院,太過奢華。
亮如白晝不說,內院之中雕梁畫棟!
假山,水池,該有的都有。
而且,假山和水池上隱隱有霧氣縈繞,平添了幾分桃源意境。
“怎么樣,現在明白我為什么要讓你換衣服了吧?”
愣神之際,張齊民有些促狹的聲音想起。
劉平蒼看了看他,滿不在乎,只是隨意的四下打量。
四周,年輕人不少。
而且,一個個看起來人五人六的。
唔……應該說一個個看起來都是青年才俊。
至少,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上來說,是這樣的。
場間的青年人,清一色的身穿黑色儒衫,頭戴黑色綸巾,手拿折扇。
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手中的折扇,有的是展開的,有的則是合上的。
“要想俏一身孝,要想精一身青,這老話說的一點都沒錯。”
張齊民一邊打量著場間的青年,轉頭望了劉平蒼一眼,接著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過可惜,劉平蒼根本不在意。
儒衫綸巾怎么樣?
他以前不也是儒衫綸巾?
可是又能怎么樣?
對于現在的他來說,身上這一套洗的都有些發白的麻布衣衫,很合適,很舒服這就足夠了。
至于什么招婿,他并不在意。
當然,他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場間的青年,基本上都是奔著代州縣令的招親而來!
故而,他們一直也在打量著自己的競爭對手。
無一例外,他們在看到穿著一身麻布衣衫的劉平蒼的時候,都是不由自主的嗤笑一樣,仰著頭,用鼻孔看人。
對于這些高傲的公子哥兒,劉平蒼并沒有什么感覺,只是靜靜的看著,就像一個過來湊熱鬧的人,與那些公子哥兒,格格不入。
不過……
張齊民顯然不想讓劉平蒼這么被人疏遠。
再怎么說,他張齊民也是有不良人交際花雅號的大人物,怎么能看著劉平蒼這么可憐巴巴。
眼睛一轉,張齊民頓時有了主意。
在他身前不遠,有一個年輕的公子哥兒,雖說和那些儒衫綸巾的公子哥兒們穿的也是一般無二,但是他身上的料子,看著就要比其他人好一些。
而且,腰間系著玉佩。
燈光下,看起來湛清碧綠,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張齊民湊過去,笑吟吟的打了個招呼:“公子,你也是過來……”
剩下的話,張齊民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朝前面努了努嘴。
雖然不說,可是意思卻很明顯。
公子哥兒看到張齊民的打扮,先是一愣,接著轉過頭,理都不理他。
似乎,和張齊民這樣一個身上繡滿了銅錢的人站在一起,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張齊民毫不在意,甚至還故意抖了抖,讓身上的銅錢嘩嘩作響,接著走到另一位公子哥兒的身旁,打了一個招呼。
這位公子哥倒是比上一個有禮貌的多,點了點頭,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
張齊民并不氣餒,又去跟另外的人搭訕。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倒是把身前的十幾個年輕人,搭訕了一個遍。
但是很遺憾,沒人樂意跟他多說一句話。
俄頃,他苦著臉走到劉平蒼的身旁,憋著嘴,郁悶道:“不是我不想幫你啊,實在是這些無能為力啊。”
劉平蒼看了他一眼,也不說,直接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嘴角微微翹起,輕聲呢喃:“好手段。”
張齊民表情一頓。
沒想到,劉平蒼竟然看到了!
剛剛,他借著和那些公子哥兒搭訕的功夫,把那些公子哥兒身上摸了一個遍。
懷里揣了不少的銀票。
劉平蒼剛剛手掌拍的位置,恰恰就是他藏銀票的地方。
“這個夜晚,似乎變得更有意思了一些。”
聽著張齊民說話,劉平蒼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不禁一愣。
孟齊良。
居然是他!
昔日一別,已是數月。
周治堂也在。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見他們倆。
不過……
聽張齊民的意思,他似乎認識孟齊良。
等等……
張齊民?
不良人!
劉平蒼福至心靈,一下子就想到了張齊民的身份。
有意思,確實有意思。
劉平蒼表面上不動聲色,輕輕的挪動腳步,把身體往一旁縮了縮,正好在一片陰影之下,并不起眼。
張齊民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湊到劉平蒼的身旁,小聲說道:“想不想看好玩的?”
“沒什么興趣。”
就不該問他!
張齊民心中一陣郁悶。
自己真是何必,非得跟這么一個無趣的人在一塊!
這日子,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心中郁悶,張齊民不想搭理劉平蒼,徑自往前走了幾步,扯著嗓子大吼道:“哇!那個穿白衣服的公子好帥啊!就是不知道這是給誰戴孝呢?”
一句話說完,張齊民身形晃動,藏匿在人群里,慢慢的挪回劉平蒼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