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逸馳坐在辦公桌前,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枸杞茶,嗓門大起來:“他要跟著陸諾還有其他學生去聚餐?”
“是啊,之前我見過那個陸諾一面,覺得那人不太靠譜,就跟大叔你說一聲。因為杜倪那家伙實在不讓人安心。”
“你說的太對了。”魏逸馳表情露出了一絲心累,“行吧,我去跟著他們,一旦有事會出手的,你就好好休息吧,最后一天是該放個假。”
“嗯嗯,謝謝大叔,拜——”
魏逸馳掛了電話后,嘆了口氣,慢慢走到那輛摩托前,坐上發動起來。
杜倪下了校車,走出校門口,一眼就看見陸諾背靠著一輛白色轎車,沖著他揮揮手。
“晚上好啊杜倪,好準時啊。”
車里鉆出幾個好奇而意味深長的視線:
“哦,這就是杜倪了,原來現實里是這樣的男孩子呢。”
“感覺和想象中不太一樣呢。”
“歡迎歡迎噢——”
這么多人的嗎……
杜倪有點露怯,對著一車人感覺不是很好。但陸諾走到他旁邊,手搭上肩膀:“走吧,我們一起出去玩玩,然后吃夜宵?”
見他有點猶豫,陸諾嘴里輕吐:“別猶豫了,快上車吧。”
“好。”
杜倪看著車上那幾個學生——這就是陸諾的那些同導師下的學生嗎?有一個還是被他打過的,還好自己能力沒暴露出來就是了,不然就很不好辦了。
他上車后,坐在了后座的正中央,被陸諾和另一個人夾著。
車子如一條魚匯入了今晚必不寧靜的魔都湖畔。車上,大家有說有笑聊著,杜倪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其他朝圣者現實聚在一起,感覺還挺奇妙。
不過,即便是朝圣者,也終究得依靠著現實而活,聊的話題依然是工作上的事,甚至很少有人提圣跡方面的東西。
突然,左邊的人一只手拉起他的胳膊,道:“話說,杜先生不打算說點什么嗎?來到圣跡后有什么心得嗎?”
“呃、呃……”杜倪一遇到這種場合,感覺比一個啞巴還難受,“我沒什么想法,能活著就很好了。”
陸諾坐在他右邊,心里不齒地笑了一聲:要是討厭這種環境的話就直說,裝什么裝嘛。
而這時,杜倪看了陸諾一眼,還給了個安慰的笑容,這更是讓他心里火冒三丈。這股被冒犯的自尊不容許他等待這么長的前戲,必須馬上、馬上讓對方明白……
陸諾道:“我們還是直接去之前那家飯店吧,包間。”
“現在就吃飯嗎?”
“對,現在就吃。正好,我好久沒喝酒了。”
“噢噢,那行啊哈哈。”
除了打他的那個人露出一絲奇怪的視線,其余人倒是沒什么反對的,杜倪就更是不會說什么了。
于是,車輛立即拐了個彎,走向了完全不一樣的方向。過了十幾分鐘,他們在一家檔次還不錯的飯店停下了。陸諾帶頭走向柜臺,指定了一個包間——上一次的包間,也就是他沒敬酒被打的包間。
當服務員帶著他們走進包間的時候,陸諾順手接過了菜單,反正現在其他人都知道對他動手直接挨處分,脾氣也和藹了不少,自然就由著他了。
“先上冷碟,再來點下酒菜,然后是酒,對,除了啤酒還有這個,對就這個。”
等大家一一點完菜后,那個曾經打他的人拍了拍他肩膀:
“喂,我說你真的變了誒,都沒之前那慫樣了,看來打一架還是有用的嘛。”
那調侃的語氣如同刀子般一刀又一刀捅在陸諾的胸口上,雖然傷口已經結了痂,但不知為了,心里總是抽了似的疼。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是怎么被打的。
本來敬酒只需要豁出點面子就完事了,但大家用的不是普通啤酒,而是高烈度的白酒,這讓本來酒量就不行的他更是為難。輪到他的時候,他實在喝不下這口酒,就委婉拒絕了。
結果,對方端著酒杯徑直走了過來,一杯子潑到他頭上,然后狠狠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上,之后又是對著肚子連著幾腳踹過去……
而那個人現在就站在旁邊,搭著他的肩膀,用著話語在傷口上撒鹽。
陸諾撫摸著臉頰上沒好的傷痂,嘴角撅起,那副畫面一遍又一遍在腦海里在眼前循環播放著。他抽泣了一下,但轉瞬被其他人喧鬧的聊天壓了下去。
很快,一瓶瓶冰鎮啤酒呈了上來,還有兩瓶分量不小的白酒也擺在了正中央。
“來,大家先喝杯啤酒,然后吃點菜。”
杜倪坐在陸諾旁邊,望著眼前這杯黃褐色泛泡沫的液體——雖然說出來有點丟人,但他從小到大都沒喝過酒,無論是父母還是舅舅舅媽都不允許孩子抽煙喝酒,哪怕成年了也不會主動讓喝。
陸諾拿起杯子,一口干掉了冰鎮啤酒,還頗為享受地打了個嗝。他看著杜倪紋絲未動,道:“怎么,不賞我個面子嗎?”
“沒有沒有。”杜倪立馬拿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一股苦澀而且沖鼻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了胃部,腸胃頓時抽搐幾分,仿佛在拼命扭曲,說著不喝的話。
不過,他還是慢慢喝完了,而且意識到自己的酒量非常差,再喝點估計人就沒了。這時,服務員把下酒菜和冷菜擺了上來。
“哎呀,看來你這位朋友不咋會喝酒啊。我們今天就教教喝酒,來點烈的,烈的都能喝了啤酒完全不是問題。”
“好,我先來吧。”
在一陣攛掇下,陸諾打開了白酒的瓶蓋,透明的液體混著啤酒的泡沫注入了杜倪的杯子,幾乎要溢出。
陸諾第一個站起來,雙手舉著酒杯:“來,我們一一敬酒。就從我開始,然后逆時針來一波。今年多謝師兄們的關照,祝你們新的一年……”
這話的意思自然是:第二個就是杜倪本人了。
講完一串連陸諾自己都覺得想吐的敬酒詞后,他慢慢喝完了自己那杯白酒,吃了點花生米和土豆片,還不忘舔了舔嘴唇:
是這個味,這個讓他回家后吐了兩個小時干嘔了兩個小時的酒味。曾經的他如此痛苦,可現在他只是冰冷計算著什么時候去衛生間一趟。
人總是會變的,有所求才不得不有所變。
他又打了個酒嗝,對著杜倪道:
“來吧,接下來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