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的車馬一路前行,來到一處清幽的所在,樹木成蔭,竹林在雨水之下發出沙沙地聲音,頗為迷人。
歐陽修嘖嘖稱贊。
從竹林入內,一座白墻黑瓦的小院出現在眼前,門子見到歐陽修的馬車來到,趕緊放腳凳,將歐陽修扶下馬車。
門子帶著歐陽修一路入內,小院看著小,但里面卻也有幾進,里面甚至還有流水小橋。
歐陽修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四處觀望。
歐陽修先是見到了薛夫人,薛夫人看到歐陽修臉色有些不好。
“還知道回來了,大災之年,家里都不要了啊!”
歐陽修有些尷尬。
薛夫人生氣無可厚非,家里都被水淹了,自己作為當家人,卻還在忙其他的事情,的確是有些過分了。
歐陽修趕緊軟言相勸,不過薛夫人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畢竟是官宦人家出身,知道男人作為官員,大部分時候是身不由己的,歐陽修勸了幾句就轉嗔為喜了。
歐陽修問起了兒子們。
薛夫人道:“太學那邊放了假,幺兒派人將發兒接回來了,奕兒和棐兒也從薛氏族學接了回來了,這兩天好不容易有點空閑的時間,估計都在外面玩呢。”
歐陽修點點頭:“小和尚呢?”
薛夫人往一側指了指道:“在隔壁院子和于先生他們幾個在一起呢。”
歐陽修詫異道:“隔壁也是咱家的?”
薛夫人點點頭:“是啊,小和尚說他有許多的事情要安排,而且曾家兄弟也要住,和咱們住一起不太方便。”
歐陽修點點頭:“那成,我過去看看他。”
薛夫人點點頭:“哦,對了,你那些寶貝玩意已經都給你騰到這里來了,不用擔心。”
歐陽修嘻嘻一笑:“我才不會,有你這么一個賢內助,我怎么會擔心。”
薛夫人俏臉一紅:“老不修!”
歐陽修嘿嘿笑了一下,腳步輕快從側門進入歐陽辯的小院。
小院很是清幽,院墻里栽種竹子,有怪石堆砌成的假山,地上用石板堆成小徑,用白色鵝卵石填塞其中,看起來的確是雅致而自然。
一處涼亭下,坐著幾個人,最小的那個用木簪挽著長發,身著燕服的那個自然就是幺兒了。
那個穿著黑色儒衫的中年男子自然就是于謀了,而旁邊的美麗女子當然是陸采薇,還有一個看起來頗為陌生的中年男子,歐陽修就不知道是誰了。
那中年男子的聲音穿過雨簾:“……第一批災民已經快要進入京畿了,董事長您吩咐的在臥牛山搭建的簡易棚戶已經搭建完成,至少是可以容納一萬多人。”
歐陽修心下有些納悶,幺兒這是要干什么,賑濟災民的事情是朝廷的事情啊。
卻聽到歐陽辯說道:“容納一萬多人應該是不夠的,我估計這是幾十萬級別的災民,你讓他們不要停,繼續建。
嗯,先來的災民將他們的家屬安頓好,注意做好管理,不要讓他們鬧事,青壯年讓他們去干活,挖土、運土、砍樹、搭建棚戶等等,都讓他們干,我們的人做好管理。
其他的婦女最好也讓她們忙起來,將棚戶區的衛生搞好,對了,石灰這些都采購了吧,石灰是防疫用的,還有青草藥,災民一來就要洗澡、換衣服、喝藥,一個流程都不能少!……”
歐陽修越聽越是稀奇,聽他們的談話內容,還真的就像是在計劃賑災呢,可個人賑災……
歐陽修搖了搖頭,大聲地咳嗽了一下,引起了涼亭內幾個人的注意力。
陸采薇和于謀立即站起來:“大人來了。”
中年男子慢了一步,有些局促道:“歐陽學士安好。”
歐陽辯笑嘻嘻地站了起來:“爹爹,您回來啦?”
歐陽修微笑點頭:“都坐都坐。”
歐陽辯指了指中年男子給歐陽修介紹道:“爹,這位就是我和你說過的西湖城總經理姜汝成姜先生。”
歐陽修笑呵呵點頭。
他沒有說話,這已經是很給面子了,如果不是他兒子的得力助手,這種商人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姜汝成看到歐陽修和顏悅色,也頗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雖然他和王啟年是朋友,但歐陽修這個級別是不一樣的,歐陽修隱約已經是文壇領袖,最近私下有傳言歐陽修也是要拜相的人了,雖然不知道真假,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啊。
眾人落座。
歐陽修看了一下幾天不見的幺兒,發現歐陽辯神色頗有些憔悴,便知道這幾日肯定又是忙得不行了。
他不在家,大兒子幾個又不太通事務,家里的重擔就全都落這幺兒的身上了。
“你們在聊些什么?”歐陽修笑問道。
歐陽修問話,自然是歐陽辯出來答話。
歐陽辯道:“我們剛剛在談西湖城二期項目的事情。”
“哦,一期不是才剛剛建好么,怎么這么快就要上二期了?”
歐陽修奇道。
歐陽辯神色有些沉重:“原本可以不這么著急的,這不是發了水災嗎,接下來肯定有大批災民涌入汴京城,但現在汴京城也受了水災,根本沒有余力救助,我也想出一份力。”
歐陽修點點頭道:“你做的是對的,有余力的情況下,幫一幫也是可以的……”
歐陽修話里意有未盡,歐陽辯笑道:“好了,今天就到這里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涼亭只剩下父子兩人。
“父親想說什么?”
歐陽辯笑道。
歐陽修道:“賑災是好事,但得注意一下尺度,過分了的話,會授人以柄的。”
歐陽辯笑了笑:“父親是怕人誣陷我們懷有不軌之心吧?”
歐陽修點點頭:“不得不防。”
歐陽辯點點頭:“父親放心,我有分寸的,我不會明著說賑災,而是用招工的名義,之所以啟動二期工程,就是給這些災民找一個可以干活的地方,給他們一口飯吃,掙點買種子的錢,這樣災年就算是過去了。”
歐陽修舒了口氣,但馬上皺起了眉頭。
歐陽辯奇道:“爹還有什么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