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元年除了年初仁宗不豫(神志失常)以及大范圍的水災,以及這兩件事引起的大臣逼迫仁宗趕緊立皇子的大事之外,就是一些民變啊、旱災啊等等對于汴京人民沒有什么影響的傳言。
這些事情對于汴京百姓來說并沒有什么影響,甚至都不如西湖城營業和二期工程給他們帶來的影響大。
朝堂上的熙熙攘攘和汴京城的百姓關系不大,他們能夠感覺到的是,今年的生意好做了,除了發大水的時候蕭條了一下,但大水退去,生意比之前更加好做起來了。
之前有人說過西湖城營業之后會讓汴京城內的生意大受影響的說法也沒有成真,反而進城的人更多了。
其實道理倒也簡單,遠道而來的人因為西湖城而來,便不會過汴京城門而不入,進去逛一逛就會忍不住買點東西。
他們不是很明白這個道理,其實就是將蛋糕做大的原因罷了,西湖城的出現讓汴京城的虹吸能力變得更強而已。
當然,他們更加不會意識到大宋朝的經濟在慢慢地好轉起來,尤其是在秋收之后。
水災過后,朝廷推行的青苗貸讓農民的補耕進行得很順利,而大水帶來的營養讓農作物大豐收,三司及時貸款用較高的價格收購糧食,讓谷賤傷農也沒有出現,農民收入提升,購買力一下子就爆發起來了。
農業銀行的急劇膨脹,讓沉淀多年的銅錢重新流轉道市面上,讓因為錢荒而蕭條的市場擁有了大量的銅錢,變得非常活躍起來。
一下子整個大宋朝的經濟被盤活了起來。
這在三司使的年終審計上體現了出來。
包拯上任半年時間,僅僅是扶植了一個農業銀行,全力推行了一個青苗貸,就讓經濟活了起來,在年終審計上,半年的時間,大宋朝的稅收收入暴漲三百余萬貫!
三百余萬貫對于整個歲入自然只是小部分而已,但多出來的三百余萬貫卻是讓干涸的國庫頓時有些結余。
這點錢做不了太多的事情,但帶來的希望才是最為激勵人心的。
包拯善理財之名響徹整個大宋朝堂。
仁宗以前是不太愿意見包拯的,因為包拯見他的時候除了噴他還是噴他,他還不敢表現出不耐煩,現在包拯見他依然還是噴他,但仁宗卻甘之若飴,誰讓人家是財神爺呢。
歐陽辯得知這個情況的時候,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心中的欣喜和鼓舞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王安石變法中,青苗法是被噴得最狠的一個,但實際上青苗法并非是他第一個實行,那是中唐時候就已經出現了。
而在這時還有陜西轉運使李參、王廣淵都實踐過,以及知明州鄞縣時王安石自己也親自實踐過,效果都很不錯,這說明這個辦法其實是對癥的,只是讓執行的人給搞糟糕了。
歐陽辯認為,青苗貸應該是一種經濟行為,在官府執行能力差、官員素質低的時候,最好是將它歸類為經濟行為,讓民間資本去做這個事情,官府則是作為監督者,這樣反而會取得不錯的效果。
實際上效果的確很不錯。
當然,在執行的過程中,歐陽辯付出了大量的精力進行監控,可以說,自從青苗貸執行以來,他有六七成的精力都投在了上面。
不得不說于謀和陸采薇都是非常好的助手,在這個過程之中,歐陽辯制定出來的規章制度,在他們的監督推動之下都得到了很好的貫徹。
其他的幾個錢莊或多或少都出現了不少的違法亂紀的行為,但農業銀行卻是出現的最少,也是最受農民信任的。
汴京的冬天來了,鋪天蓋地的大雪覆蓋了整個汴京城。
歐陽辯的小院被一片白皚皚的雪封鎖,卻沒有窩在被窩中,也是頗為罕見的事情,碧珠一早過來就看到歐陽辯身著單薄睡袍,赤著腳在書桌前寫東西,不免有些奇怪:“四郎,今天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歐陽辯笑了笑道:“給故人寫一封信。”
碧珠哦的一聲,過去幫著收拾一下有些亂的書桌,見到寫好的信還沒有裝進信封,上面似乎是寫了一首詞。
碧珠也是識得一些字的,輕輕念道:“怒發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澶州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歐陽辯笑罵了一聲:“好了,裝好寄出,莫要多話。”
碧珠哦哦兩聲,趕緊裝進信封中,不料看到信封上赫然寫著——狄將軍親啟!
碧珠驚詫看向歐陽辯,歐陽辯只是點點頭,碧珠便不敢多問,趕緊拿去門子那邊。
歐陽辯笑了笑,碧珠感覺到驚訝并不出奇,五月份的大水,災民很無辜,但最無辜的是狄青,明明大水與他無瓜,卻被生生被扣上了被上天所妒的帽子,以至于丟掉了樞密使的官職,被貶謫到陳州去了。
而讓他丟掉官職的卻是自家老子的一封奏折,雖是回護,但在其他的人眼中看來,卻是歐陽修這個文官集團的一員容不下狄青這個武將,也難怪碧珠會詫異了。
歐陽修這個老子彈劾了狄青,而歐陽辯這個兒子卻在和狄青暗通款曲?
歐陽辯對此一笑置之。
他這封信的用意,就是為了讓狄青抑郁而死的悲劇不再重演罷了,用一首慷慨激昂的詞,激勵狄青在落寞的時候重新收拾好心情,坐待更好的時機復出。
當然這封信效果如果,他是不得而知的,只能是但盡人事各聽天命罷了,狄青能夠聽得進去自然最好,聽不進去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這一點歐陽辯還是拎得清的,他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來到大宋也非他所愿,做的這些事情,就是盡一盡自己的微薄之力罷了,至于說改天換日的雄心壯志……對不住,還真的沒有。
他沒有這種近乎狂妄的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