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當司重新回歸三司,各司案送過來的賬冊雖然不是很重要,但對于歐陽辯理解整個三司的運作非常有幫助。
這段時間他的精力放在了這上面,不斷地總結歸納,尋究三司的運行規則,對此倒算是有了一些心得。
雖然一開始的起步有些艱難,但趙禎對他的安排的確是有效的。
在勾當司工作,的確給他提供了一個從高處俯瞰整個大宋朝的角度。
觀察一個國家,可以從風土人情的角度觀察,也可以從制度去觀察,但最好的角度是從經濟角度去觀察,因為這是國家的命脈之一。
觀察大宋朝的經濟,最好的地方在三司,而在三司里最好的地方在勾當司。
歐陽辯如饑似渴地解構宋朝的經濟。
事實證明,紙上得來終覺淺。
以前歐陽辯自以為了解宋朝的經濟,但當他真正沉入到數據里面的時候,才發現,一個大國的經濟并沒有那么簡單。
尤其是此時作為世界上第一大經濟體的宋朝更是如此。
歐陽辯敏銳的發現,雖然三司有著統一的財政權力,卻沒有一個統一的財政思維。
比起后世中國的五年發展計劃這樣具有全局性、前瞻性的經濟發展規劃,宋朝的經濟政策是滯后的,是問題出現了再來解決甚至不解決。
官方的經濟機構,純粹是收稅和管制機構,少有扶持商業的舉措。
這很符合宋朝的邏輯。
宋朝在歷朝歷代中算是對商業相當友好的朝代,但也只是相對而言。
中國的歷朝歷代少有對商業有正面評價的,不扯后腿已經算是不錯了,很少有主動鼓勵支持的。
這一番深度學習讓他改變了很多理所當然的思維,后世的經濟學者對宋朝經濟的研究不能說完全沒有搞對方向,但在細節上終究還是不夠深入的。
這一番學習讓歐陽辯忽略了季節的變換。
歐陽辯久居三司,但對天下的變化卻了如指掌。
今年因為農業銀行發力,對一些貧困自耕農進行放貸,讓他們的種子、肥料、耕作工具、耕牛都有保證的情況下,加上并沒有干旱水災,全國都取得了豐收。
在包拯的主持下,和農業銀行貸款收購糧食,避免了谷賤傷農,宋朝的國庫也稍微豐盈了一些。
商業上面的發展,因為農業銀行吸納的大量銅錢通過小額商業貸款的方式釋放出去,讓飽受錢荒困擾的市場一時間變得活躍起來。
這就相當于后世的央行放水刺激經濟,而且因為干涸太久,市場一下子爆發出巨大的能量。
從前兩個季度的財報來看,經濟增長達到了15!
當然這個經濟增長是歐陽辯通過后世的計算方法,讓勾當司的胥吏們計算出來的。
雖然因為數據比較粗糙,得出來的結果并沒有那么精準,但總體的經濟形勢在變好是肯定的。
這讓歐陽辯看到了宋朝商業上面的潛力。
就出現了一個履行央行職責的農業銀行,就讓市場的表現變得如此出色,說明宋朝的市場大有可為。
農業豐收、商稅暴漲,這都是包拯的政績,包青天的外號近些時候被包財神所取代。
而歐陽辯的功勞只有少數人才知道。
文彥博、富弼、韓琦、包拯這些人當然明白這些其實是歐陽辯的功勞,所以他們也會和趙禎說清楚,只是這個事情沒法在明面上酬功,但趙禎總能找補回來。
入秋的時候,流內銓發出公函,讓歐陽辯兼任鐵案主事。
這個事情相當罕見,因為勾當司是三司內部的監察機構,鐵案是被監察的對象,現在卻讓勾當司的主事去兼任鐵案的主事,這不是又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么?
不過這個事情并沒有引起非議,因為三司里的監察機構除了勾當司,還有其余的十四個司,他們同樣可以承擔起對鐵案的監督工作。
中國講究名正言順,所以對于禮儀方面非常注重,尤其是代表這朝廷臉面的朝會更是如此。
舉行朝會的地點是相當重要的,不同的地點,意味著朝會的重要性。
比如,需要舉行大典禮的時候,就得在大慶殿舉行才足夠莊重。
而文德殿的常朝是個徒具形式的儀式,主要模式是宰相一人押班,帶著不厘務(也就是沒有差遣)的官員向空無一人的御座行禮,以致于到真宗朝就出現了悲慘的狀況,“兩班不及三四十人”,接近荒廢。
垂拱殿舉行的早朝,則是極為重要早朝,參加人員包括“宰臣、樞密使以下要近職事者,并武班”,垂拱殿門外還有為了方便官員站班所設立的石位。
崇政殿、延和殿的朝儀,相對來說比較靈活。
一來時間隨意,二來可以處理較為私密的工作,比如批閱奏章等,三是天子可以召見想召見的人,四是氣氛比較輕松。
不像前面幾個大殿的儀式是很肅然的,宰相都得站立奏事,這兩個殿里可以被賜座、賜茶湯等等。
現在的趙禎就在崇政殿,接見了幾個人之后,趙禎決定休息一下。
鄭大用湊了過來:“官家,要吃點什么嗎?”
趙禎砸吧了一下嘴巴,有點苦澀,想要吃點甜的,但想起上次太醫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樣,只能搖搖頭:“算了算了,有什么有意思點的事情嗎,說點來聽聽。”
鄭大用嘿嘿一笑:“倒是有不少,不過,這里有一份上書,陛下倒是可以看看。”
趙禎膩味地搖搖頭:“我就想休息一下,不看不看。”
鄭大用笑道:“是狀元郎寫的。”
趙禎哦了一聲:“季默寫的啊,拿來看看吧。”
鄭大用雙手捧了過來一疊頗厚的紙張,趙禎眉頭一皺拿起來,封面用漂亮的瘦歐體寫著——《論錢荒》。
趙禎一下子嚴肅了起來。
錢荒并不是最近才有的事,從中唐開始,錢荒就一直發生,是長期困擾著當朝統治者的一個難題。
在不計其數的錢荒中,他當政以來,錢荒的問題就一直存在。
慶歷年間,當時不僅三司缺錢,就連普通的老百姓也無積蓄的錢財,整個社會貨幣總量顯得嚴重不足。
其中最為嚴重的區域集中于東南諸路,這也是為什么東南諸路的假幣橫行的原因。
有需求就有買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