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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威

  提點刑獄公事于大人是干慣刑事的老提刑官了,寫一份宣判詞自然是輕松。

  不過他下筆猶豫,磨蹭了好一會,寫好之后還斟酌一會,才猶猶豫豫的遞給呂大防。

  呂大防掃了一眼就遞給了歐陽辯。

  歐陽辯看了一眼,然后看向被銀監衛隔開的茶農們,茶農們的臉上露著期待。

  歐陽辯笑了笑大聲道:“好了,提點刑獄公事于大人,是個老提刑官了,對于大宋律法及其精通,他的專業是可以信任的。

  你們有沒有熟悉律法的,可以出來,一會我宣讀的時候,如果有異議,可以當場提出。”

  茶農之中有一人站了出來,大聲道:“我是明法科士子,大宋律法我熟悉。”

  歐陽辯點點頭,看向李大忠,李大忠道:“他是茶農的兒子,我們是信任他的。”

  歐陽辯點頭道:“好,那我就一條一條的宣讀,大家有異議的可以提出來,但莫要亂糟糟的,提問的時候都得舉手,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小欽差大人你念吧。”

  ”好嘞,聽你的。”

  歐陽辯點點頭,還是讓諸多軍士作為擴音器。

  “首先是關于死去的兵卒與官員的判罰,此次死者張大冠是榷貨務下屬主事,原本執行茶禁,勒令服務區不許發生茶葉購銷行為是合法的,這一部分并無不妥。

  然而面對茶農生產茶葉,卻起了貪念,為了個人的政績,威逼利誘逼迫茶農成為園戶,這是不符合律法的,他只有禁止的權力,卻沒有逼迫的權力。

  后來更因為歉收,還逼迫茶農彌補缺額,茶農不得不出賣山場,甚至有出賣房屋田地的,可以說讓茶農破產,甚至家破人亡的,這等行徑,著實罪大惡極,因此,宣判如下:

  張大冠應革職、判監禁二十年,然因已經伏法,因此革去生前官職,身后朝廷也不再追封。

  而死去士卒,乃是聽命行事,對錯與他們無關,朝廷不會追究他們的過錯,還會給與補償,讓其家人得以存續。

  李大忠,你們對此有何異議?”

  周圍茶農都看向剛剛站出來的那位明法科秀才,那年輕人沉吟了一下道:“官員處置余地頗大,但這種處置對于張大冠那斯的確是罪有應得了,而且人都死了,這個判決我是服的。”

  歐陽辯看向李大忠。

  李大忠點頭道:“這個判罰我們服氣!”

  歐陽辯笑了笑點頭:“好,服氣就好,接下來是你們更加關心的關于被羈押的十三個茶農……”

  全場俱都屏息。

  呂大防和提點刑獄公事于大人對視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的擔憂。

  “……根據被緝捕茶農交代,他們都是受田倫指使,雖說打死官員士兵非他本意,但這件事他是指使者,所以他是首犯。

  至于其他十二人,動手參與打死人,雖然有錯殺嫌疑,但終究是殺了人,而且是官員士兵,所以宣判如下:

  田倫糾結鄉人,毆打官員士卒,錯手毆打致死,因此提點刑獄司根據大宋律法判決如下,田倫流放三千里,罰銅十斤;

  其余十二人,是為從犯,罪降一等,流放千里,各罰銅一斤。

  李大忠以及這位士子,還有諸多父老鄉親,你們對這個判罰可有異議?”

  明法科士子斟酌了一下道:“按照大宋律法,這個處置算是恰當,而且還是往輕了判了,也算是合法合理。”

  歐陽辯看向李大忠,李大忠一臉的難色。

  茶農中有一人跳了出來,滿臉的怒色:“這是什么判罰,我兄弟田倫為什么要找那狗官拼命,是因為那狗官將我家的田產和山地都給勒索走,還對我家侄女有邪念,我兄弟這才迫不得已才想要教訓一下他而已。

  沒想到那狗官不禁打,這才惹上了官司,你們現在幾個狗官滿口說是為我們著想,卻將這幫被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憐人流放,什么狗屁的御史臺,什么狗屁的提點刑獄公事,都是哄我們老百姓的!放人,放人!”

  被他這么一鼓嚷,其他的茶農也紛紛怒氣沖沖起來。

  “對啊,殺死那個狗官而已,要不是他,我們至于有今日!憑什么要流放我們茶農!放人,放人!”

  “沒錯,而且到現在還沒有半句說到以后茶園的事情,到底能不能將我們的園戶身份去掉,到現在都不說!放人,放人!”

  “就是,這個小狗官是不是跟那張大冠狗官是一伙的,口上說得好聽,下刀卻毫不留情,大家不要信他!”

  群情激憤。

  呂大防臉色微微發白。

  提點刑獄公事于大人嘴唇都在哆嗦,但在強自鎮定。

  歐陽辯微微冷笑,平平舉起右手,在空中握了一個拳頭。

  “殺!殺!殺!”

  “殺!殺!殺!”

  場上五千騎兵舉起手中的長槍或是長劍,對準茶農,馬匹踢踏,似乎下一刻就要發起沖鋒。

  長槍和長劍在陽光下發出寒冷的光芒,令人看到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茶農們被嚇了一大跳,甚至有人被嚇得連連后退,互相推攘,一時間頗有人荒馬亂的感覺。

  歐陽辯跨上高頭大馬,居高臨下看向茶農們,掃視了一圈,被他冰冷眼神看到的人眼神躲閃,不敢與他對視。

  歐陽辯大聲道:“我說過,大宋依法治國,官員做錯事,有國法治之,百姓做錯事,依然要以國法為準繩。

  張大冠做錯了,被你們打死,身后的哀榮也被剝奪,這是國法;

  田倫殺官,由于是過失殺人,依據法律,便是流放三千里,這也是國法!

  你們現在卻要以所謂民意,來逼迫朝廷不以國法來處置,這是什么行為,這是在玷污國法的尊嚴!

  你們當朝廷只有仁慈,沒有鋒利的刀劍么!”

  說到后面,歐陽辯聲色俱厲。

  他怒氣勃勃,瞪圓了雙眼,尋找是否還有不服氣的茶農。

  沒人敢和他對視。

  “呼!”

  歐陽辯吐出一口氣,臉色冷厲冰消。

  “你們可知道,這次我帶著的任務,不僅是安撫,還有絞殺叛亂!”

  李大忠大驚:“大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我們只是來鳴冤而已!”

  歐陽辯呵呵一笑,看向那個自稱田倫兄弟的人:“我堅持維持原判,你有何看法?”

  那人怒氣頓起,但還沒有說話,就被李大忠沖上去啪啪拍了幾巴掌,怒斥道:“你特么的是想害死我們嗎!”

  打完人,李大忠趕緊和歐陽辯叉手行禮:“大人,我等服判!”

  歐陽辯看向其他的茶農。

  茶農們紛紛道:“我們也服判!”

  那個被打的人也低下了頭,他的頭不敢再和歐陽便對視。

  服判啊,服判好啊!

  歐陽辯從馬背下來,重新坐到臺前。

  舉手示意。

  這次所有人都主動噤聲。

  “既然服判,那便簽字畫押。”

  歐陽辯看著當事人畫押。

  一切完畢。

  歐陽辯緩緩起身,茶農們畏懼地看向這個少年郎,他們真的是感覺到他們若是再敢鬧事,真的是會腦袋落地的。

  “案情結束了,但事情還沒有結束,接下來,我給你宣讀官家旨意。”

  坐著的眾人紛紛站起。騎在馬上的軍士趕緊豎起刀槍以示尊敬。茶農也趕緊面北行叉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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