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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冒進才是變法最大的敵人

  三人討論到了這里,實際上從決策層面到實行層面,基本都算是有了詳細的步驟了,接下來就是一步一步的往下推動就可以了。

  這個事情一旦成功,趙頊不僅可以穩固他的權威,還可以在地方政府安插了很多自己人。

  以后的他的政令就能夠直達地方,在執行力度上,比起現在絕對要好上很多。

  就在趙頊滿腔斗志的時候,歐陽辯突然發出一聲驚咦聲。

  “怎么啦?”

  趙頊關切地問道。

  歐陽辯指著幾份稿子道:“這份是司馬光投過來的稿子。”

  趙頊點點頭:“有什么問題嗎?”

  歐陽辯有些頭痛:“他反對清丈田地。”

  趙頊也忍不住頭痛。

  怪不得他們都頭痛,司馬缸,哦,不司馬剛,不對,司馬光此人剛正不阿,名聲很好,頭也很鐵。

  之前的濮儀之議,就是他帶著一幫言官和政事堂的大佬以及背后的靠山趙曙英宗硬鋼的。

  韓琦的下臺也是司馬光帶著言官們干趴下去的,這幫言官可謂是天不怕地不怕,是真正屬于有事不怕事,沒事找點事的類型。

  沒辦法,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干這個,這也是他們的業績嘛。

  可以理解。

  “他反對的理由是什么?”

  趙頊關切問道。

  歐陽辯揉了揉眉心:“他們沒有上奏疏嗎?”

  趙頊笑道:“這不是還沒有形成政策么,他們想反對也得有對象啊。”

  歐陽辯點點頭,也對,這只是在討論而已嘛。

  他將稿子遞過去。

  趙頊一看,好家伙,一大篇的之乎者也。

  什么先王、什么太宗太祖都出來晃悠了一圈。

  反正一大篇的論述的中心論點就是——你趙頊初登帝位,凡事不可妄動!

  這事情你爺爺仁宗都干不好,您吶,還年輕,還不是干這個的時候。

  這個時候你就要好好聽話,好好地修養自己,別給國家添亂之類的話語。

  趙頊:“……”

  不得不說,趙頊承認司馬光此人是個真君子,但有時候真君子說話也忒太傷人。

  趙頊頭痛道:“若是司馬光反對,這個事情就不太好處理了,季默你做過監察御史,和他們也是一道人,又是曾經的戰友,你能不能和他們溝通一下?”

  歐陽辯點點頭:“我回去的,但這些事情不能只靠私人情誼,國家大事,若是事事都的靠個人感情,那算怎么回事。”

  曾鞏對歐陽辯的說法頗為贊同:“沒錯,咱們大宋講究依法治國,不能以人治國,季默說的對。”

  趙頊點頭,問道:“那季默有什么想法?”

  歐陽辯提醒道:“陛下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的聽證會么?”

  趙頊醒悟過來:“你的意思是?”

  歐陽辯笑了笑道:“沒錯,這個事情正好試一下水。”

  曾鞏詫異道:“什么是聽證會?”

  趙頊笑道:“聽證會的說法是季默和我說的,我們以前談論過,如果在一件政策推行中,如果有人持反對意見,這時候該怎么處理呢?

  季默就提出所謂的聽證會,也就是將持有反對意見的人集中到一起,由政策的制定者和執行人集中解答問題。

  制定者和執行人聽取反對意見,然后攫取其中有利的部分進行改善,這樣既解決了政策的缺陷問題,又能夠將反對者變成支持者。”

  曾鞏微微一回味,立即感受到這個所謂聽證會的奇妙,不由得擊節贊嘆。

  “都說季默奇思妙想極多,果真是如此,這樣一來,政策的實行就可以沒有反對者了。”

  歐陽辯輕輕搖頭笑道:“沒有那么簡單,反對者不僅有,而且是不可感化的。

  聽證會爭取的是中立者,而不是反對者。

  反對者都是利益既得者,變法觸動的是他們的利益,他們怎么可能會支持?”

  趙頊哈哈一笑。

  “如此這般也足夠了,季默你不是說過嗎,變法就是要將朋友搞得多多的,敵人搞得少少的。

  有了聽證會,我們的朋友終究會比敵人多的吧?”

  歐陽辯笑了起來:“沒錯,只要咱們不著急,朋友就始終會比敵人少。

  我為什么堅持要一件一件事情來做,是因為每一項具體的變法,都是對利益的重新分配。

  每一次分配,都有新的得益者和既得利益者。

  新的得益者就是我們的朋友,因為他們會從變法中獲利,他們會鼎力支持我們的。

  而既得利益者會是我們堅定的敵人,因為我們要從他們那里將利益拿出來,任是誰都不會同意的,所以他們一定會堅定地站在我們的對立面。

  而需要大力爭取的就是在這個變法中沒有利益沖突的人,他們有可能站在我們這邊,也可能站在敵人那邊。

  這時候,我們就要通過各種方式將他們拉到我們這邊來,那我們的變法就可以成功了。

  但其中有一個關鍵就是,在一項變法還沒有走上正軌的時候,我們不宜立刻再進行下一項變法,師兄,你可知道為什么?”

  曾鞏想了想道:“按照你的思路,每一項變法都會有反對者,如果同時實行多項變法,就會同時樹立過多的反對者。

  到時候他們就會聯合起來,反對所有的變法,這樣變法就無法持續下去了。”

  歐陽辯笑道:“正是如此!”

  趙頊擊節贊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以前我每次聽起慶歷新法的事情,總是扼腕嘆息,嘆息慶歷舊臣被人陷害,以至于新法無以為繼。

  但如今以季默的理論來分析,就是慶歷新法觸犯了太多的人,樹立了太多的敵人。

  所以最終還是功虧一簣了,這般想來便可以理解了。”

  歐陽辯很滿意趙頊的悟性,他為什么這些時間要經常和趙頊說這些事情,幾乎是事無巨細,近乎是在進行理論討論,甚至有些是有些犯忌諱的。

  尤其是對君權這些概念的剖析,以及和趙頊討論如何進行輿論控制,用武力鎮壓反對者,一環接著一環的策略,就是為了讓趙頊了解到變法的過程究竟有多么的困難。

  只有了解到這一點,趙頊才不會冒進。

  冒進才是變法最大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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