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局似乎重新回到了正軌之上,但明眼人都知道,這不過是暫時的平靜罷了。
但這和歐陽辯沒有太大的關系,他早早就起來了。
太陽還沒有出來,歐陽辯已經帶了草帽,提著魚竿等等釣具出發去河邊了。
可他剛剛從草屋出來,就看到墓園外一輛馬車轔轔而來。
歐陽辯不由得頗為驚詫,這么早是誰來了。
馬車夫看到歐陽辯,趕緊出聲喊道:“老板!”
歐陽辯一聽就明白了,這么叫自己的,除了手下沒誰了。
馬車的車簾掀開,于謀從馬車上跳下,將歐陽辯嚇了一跳:“于先生,小心!”
于謀在地上快跑了兩步卸去沖勢,笑道:“沒事沒事,小意思。”
歐陽辯有些無語:“于先生,您都多大歲數了,這也太危險了!”
于謀笑道:“我心里著急嘛。”
歐陽辯嘆息道:“你笑瞇瞇地,我可看不出來哪里著急。”
于謀整張臉都垮了。
歐陽辯不由得一樂:“你是個好演員,哈,算了,有什么事路上說吧,一起釣魚去。”
于謀點點頭:“坐馬車去嗎?”
歐陽辯搖搖頭:“步行有助于健康,走走吧。”
于謀四處張望。
歐陽辯笑道:“看什么呢?”
于謀低聲道:“老板你的保鏢呢?”
歐陽辯笑道:“就附近呢,以他們的能力,若是不想讓你看到,你是找不著的。”
于謀笑著點頭:“那可不。”
兩人在小路上走著,一會褲腳就有些濕了,這天露水太重。
于謀皺著眉頭,歐陽辯卻渾然不在意,反而對清晨的清涼頗為欣喜。
“于先生啊,這么早來找我,是為了找我晨練……嗯,找我何事?”
于謀愁眉苦臉道:“老板,您隱居在這世外桃源里,外面的事情還關注么?”
歐陽辯笑道:“有事說事。”
于謀臉色凝重:“老板,昨天見到了呂惠卿,他和我說制置三司條例司準備出臺一部新的法規,叫市易法,老板您知道這事么?”
歐陽辯臉色頓時凝重起來:“具體內容呢?”
于謀道:“據呂惠卿描述,市易法規定,將在汴京設都市易司,邊境和大城市設市易務,數量應該不低于二十個。
朝廷設提舉官和監官、勾當公事官,召募諸行鋪戶和牙人充當市易務的行人和牙人,擔當貨物買賣工作。
外來客商如愿將貨物賣給市易務,由行人、牙人一道公平議價;
市上暫不需要的也予“收蓄轉變”,待時出售;
客商愿與市易務中的其他貨物折合交換,也盡可能給以滿足。
另外,參加市易務工作的行人,需以地產或金銀充抵押,由五人以上相互作保,向市易務賒購貨物,酌加利潤在市上售賣,貨款在半年至一年內償還,年利二成,過期不歸另加罰款。”
歐陽辯皺起了眉頭。
于謀更是憂心忡忡道:“市易法說是起平抑物價調劑供求的作用,限制奸商壟斷居奇,把以前歸于大商人的利得收歸官有,增加財政收入,這樣看來似乎這是一項十分完美的措施,官府與民眾都受益,但是,原意和實際效果從來都不是一致的。”
歐陽辯點點頭,官府一旦參與到商業里面,又做裁判又做運動員,私營企業根本就無法對抗。
國家壟斷市場、貨源、價格,甚至批發與零售也被官員所操縱,哪怕想做不大的生意,也要先過官府這幾道關口。
于是,大中小商人一齊步履維艱,城市工商業就會開始凋零,這么一來,全國城市商業與市場的萎縮和蕭條就在所難免了,社會出現動蕩不安的局面也是不可避免了。
這個事情太大了!
如果這么折騰的話,歐陽辯這十幾年的成果將會一朝盡喪!
想到了這里,歐陽辯釣魚的心思全部都沒有了:“走吧,回去。”
說完歐陽辯快速轉身,將漁具扔在了一邊。
于謀趕緊跟上。
歐陽辯回到了草屋內。
于謀第一次來,頗為好奇地看草屋的環境。
草屋看著簡陋,但進到里面卻是別有一方天地。
雖然看起來簡陋但功能卻是相當齊全。
門窗俱全,光線充足,四面通風,若是冬天,將門窗關上,又能夠保暖。
里面床桌椅俱全,還有幾排大書架,里面甚至還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
歐陽辯做到書桌前,于謀趕緊過去幫著磨墨。
歐陽辯思索了一下,分別寫了幾封信。
一封寫給王安石,一封寫給趙頊,一封寫給韓琦。
信的內容大同小異,無非就是強調商稅是如今朝廷歲入的大頭,若是商稅出現問題,經濟危機就會到來,至和年前國庫空虛的景象就會再次到來!
當然,面對不同的人,歐陽辯的措辭自然是不同的。
等信干了,歐陽辯分別塞進了信封,放置在桌上,托著下巴想了一下:“于先生,通知陸總、姜總、楊總、張總等總裁級別的人都來我這里開會。”
于謀驚道:“難道老板您沒有辦法說服陛下么?”
歐陽辯搖搖頭:“萬事不可存有僥幸之心,能夠阻止更好,但如果阻止不了,那么我們就得有應對的手段。”
于謀點點頭。
在歐陽辯等候陸采薇等人到來的時間里,歐陽辯也在等候王安石趙頊等人的回信。
可惜的是,在陸采薇等人從各地匆匆趕回來的時間里,依然沒有什么消息。
等陸采薇等人到來的時候,只有趙頊的信函姍姍來遲。
歐陽辯看完之后,臉色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
趙頊認為,市易法是一項十分完美的措施,官府與民眾都受益,那么應該受到擁戴并繼續推行下去,希望歐陽辯也予以支持。
至于歐陽辯擔心的問題,他會反饋到制置三司條例司,并且對此進行查漏補缺,無比不讓這種情況出現。
歐陽辯忍不住苦笑。
果然每個人看問題的方式,和是由他屁股所在的位置決定的。
歐陽辯看到的是市易法對商業的破壞,而趙頊想必看到的是在市易法執行的過程中,官府從中會得到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