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價一看:好嘛!竟然是彈劾令狐绹的折子。
令狐绹能屹立十年不倒,跟他沒一點關系,簡直不可能。
折子里告的是他縱子踐踏朝綱。上書令狐滈有兩個稱號:一是“無解進士”,就是他仗著父親是宰相,未經地方選拔,而直接參加科舉考試。
二是“白衣宰相”,令狐滈驕縱不法,受賄賣官,甚至到了金子送入令狐滈府里,都不知是誰送的程度。
“圣上,令狐相公最多算是教子無方,還不至于要......”楊玄價話沒說完,見圣上冷這張臉,連忙打住,拿起案上的仙丹道:
“圣上,今日您還沒有服仙丹呢,心情不好,多是因此而起。服了仙丹,奴婢扶您回溫室殿去,就什么煩惱都沒有了。”
這個建議圣上沒拒絕,拿起仙丹,放進了嘴里。
自從上次丟了一粒仙丹,楊玄價每天就只那兩粒出來,放在案上,任由圣上服用,兩粒,在不在都一目了然。
補藥畢竟不是仙丹,圣上不僅沒感覺精神振奮,反而覺得有些困:
“把李長風給我叫來。楊玄價,擬旨。”
李長風來的時候,樞密院已經將查抄令狐滈,令狐绹降為節度使的圣旨擬出,楊玄價的“好話”,還是起了作用。
圣上正準備擺駕溫室殿,溫室殿里的宮女先來了:
“啟稟圣上,蓁姬吃壞了肚子,已經拉了好幾回了,圣上還請到蓬萊殿、凌漪殿就寢吧。”
“怎么就吃壞了肚子?也不注意點。算了,今日乏得很。這三日齋戒,哪也不去,就在紫宸殿吧。”
宮女回來回話,蓁姬既喜又憂,喜的是圣上除了自己,誰也看不上,憂的是,圣上睡素覺,自己完不成武陽郡王給自己的任務,前面的努力不是白費了?
哎,都怪自己,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拉起肚子來?
溫室殿下面有溫泉的引渠,所以沒有打井,殿里用水可以用溫泉水,可飲水卻是要內侍們,從宮里明德寺的井里打水抬過去。
“只要你們幫我,不讓那個狐貍精纏著我父親,讓他變成昏君,我一定會想辦法,送你們出京,讓你們回女蠻國去。”
“真的嗎?我們真的可以回家?南珠姐姐,你狠狠掐我一下,我怕我是在做夢!”金珠眼里盡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南珠眼里含著淚:“萬壽公主,您愿意幫助我們回家,我們什么都聽您的。蓁姬傲慢無禮,我們也不喜歡她,何況只是讓她拉三天肚子。”
公主走后,兩姐妹拿著公主給的巴豆粉,去了旁邊不遠的宮中寺院明德寺。
她們當然不會在井里下毒,那得浪費多少毒藥?
蓁姬喜歡吃溫泉邊,利用暖房反季種出來的甜瓜,那甜瓜還不能切成一片片的,要削了皮,切成小塊,剛好能一口放進嘴里的大小,方便她和圣上互相喂著吃。
宮女們在溫泉邊的暖房里取了瓜,就在井邊削好,就著井水沖洗干凈,拿回去就不用在浪費水洗了。
這么巧,金珠、南珠也和宮女們到暖房來取甜瓜,也學著溫室殿的宮女削成小塊。反正回去不久,蓁姬就開始拉肚子了。
第二天甜瓜也沒吃,只喝了點水,誰知還是拉個不停。蓁姬坐在夜香桶上就不肯起來,無奈之下只好把婢女桑葉叫進來。
桑葉是武陽郡王給她找的宮女,跟著她一起進的宮。
“桑葉,今天你得去郡王府跑一趟,告訴殿下,圣上這幾天齋戒,都沒碰過我,他之前安排的話不能說了。這紙條是給殿下的,你收好了。”
桑葉點點頭,將紙條塞進袖袋里,匆匆出了門。
李萱兒等了兩天,好不容易等到溫室殿有宮女出去,有擔心是金蟬脫殼,她對木藍說:“你繼續盯著,我跟著她。”
桑葉出了宮,一門心思往藩籬坊走。她剛走過長樂坊大門,還要繼續往前走,公主撿起一塊小石子,打中了她的背,桑葉急忙回頭:
“誰?”
“我。”李萱兒笑吟吟走上前去:“你急急忙忙出宮,不是去買東西,反倒往藩籬坊跑,這是打算去見哪位殿下?”
“公......公主殿下......”桑葉在宮里沒待多長時間,見到李萱兒心里發怵。
萱兒趁她發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手上沒拿器具,若是有信,不是在袖袋、腰包,就是在懷里。
桑葉慌了,連忙掙扎著要甩脫李萱兒的手,她身材豐腴,年齡也比萱兒大許多。女人打起架來,不要命者勝。
萱兒被她甩開,踉蹌著往后退,還好剛剛送朋友出去的鄭顥回來,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扶住了她。
再看桑葉,她從袖袋里取出字條,塞進嘴里,眼皮一翻,吞了下去。她還要跑,被鄭顥拎了回來。
李萱兒氣得從鄭顥的蹀躞帶上拔出匕首,頂著桑葉的喉嚨,惡狠狠道:
“紙上寫著什么?你若不說,我就把你的肚子切開,相信紙上的字還在!”
“別別......我只是出來閑逛......”
鄭顥指指前面僻靜處說:“別問了,趕緊切,一會紙條消化了。肚子切開,五臟六腑都跟著血往外淌,哎呀,血糊糊的看著惡心。我以前殺豬的,熟得很,我來。”
說著,他從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刀,提著桑葉就往前走。
桑葉也不知這男人是誰,聽他說得自然,早就被他嚇傻了,想著自己以前看過的,就有腸子流了一地的......
她哭著叫到:“我說我說,好漢別切我肚子!我是要到武陽郡王府去送信,蓁姬說,這幾天圣上沒碰她,祭天那天的話不能說了。就是這個,沒別的。”
李萱兒還要再問,鄭顥卻搶先說:“這是好事,早說公主就不用動刀了,你趕緊去告訴武陽郡王。”
等桑葉走后,萱兒奇怪的問他:“你為什么要放她走?”
“你覺得武陽郡王會相信她的話嗎?若是相信,那他就不會急于動手,若是不相信,他因消息泄露,更應該去消滅罪證。”
其實,鄭顥心中也沒有底,他沒想到,武陽郡王竟然這么快就要動手。
而且,就在后日的冬至祭天臺上。
這個宮女只是送行,還是知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