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恕“嗯”了聲。
顧、謝兩家的婚事他早有耳聞,京中也無人不知。
謝于歸道:“顧延早就心有所屬卻不舍謝家婚約,借故拖延四年,后欺騙謝家迎娶我入府之后就冷待于我,他借口出征在外失蹤,實則卻早就回了京城,甚至與旁人一起構陷于我。”
只要不是露了身份,謝于歸其實不介意告訴韓恕顧家的事情。
畢竟她跟顧家翻臉之后,這些事情也瞞不住外間的人。
謝于歸簡單將鹿予樓和顧家兄妹害她的事情說了一遍,才冷聲說道:“顧延如此負我,我又怎能讓他好過。”
“我原是想要拿著皇陵之物嫁禍于他,借官兵搜捕將他回京之事捅出來,只后來思及這般會禍及顧、謝兩家,而且若他只是露面難保他不會尋到借口,所以才未曾動手。”
謝于歸道:
“皇陵的東西還在大佛寺中,稍后便還于王爺。”
韓恕倒沒計較那些東西,只是說道:“顧延擅自回京就是欺君,本王讓人拿他。”
謝于歸連忙道:“別。”
韓恕神色頓凝:“你舍不得他?”
“怎么會?!”
謝于歸斬釘截鐵。
她舍不得誰也不會舍不得這么個混賬玩意兒,她又不是眼瞎。
謝于歸解釋說道:“我與顧延之間還有恩怨未了,況且顧延與人一起這般害我,我豈能讓他清清白白露面。”
“之前皇陵的事情是我想差了,才會驚擾了長公主陵寢,王爺放心,等我解決了和顧延之間恩怨,到時候朝中怎么處罰他都可以,只還請王爺憐惜妾身處境。”
“讓我能夠先與顧延和離,否則欺君之罪也會牽連我謝家還有父兄。”
韓恕見她沒有半絲不舍,白皙的臉上也是掩不住的嫌棄。
他方才生出的那股子戾氣才壓了下去,只說道:“本王給你三日時間,若你解決不了顧家,本王親自動手。”
謝于歸微愕。
韓恕移開眼:“顧延假死脫身,擅離職守,無詔回京本是重罪,若不嚴懲難以肅軍紀,若是往后人人效仿,軍中哪還有半點規矩可言。”
謝于歸聞言放松下來:“王爺說的是,三日之內,我定和顧延和離。”
韓恕點點頭后,想要轉身時卻是一腳踢在了臺階上,身子一晃就朝前傾去。
“王爺!”
許四隱一驚,下意識想扶。
可還沒靠近就被韓恕冷掃了一眼,背著謝于歸時一腳差點踹掉他的膝蓋骨,疼的他險些叫出聲。
許四隱扭曲著臉,就見那邊謝于歸已經扶住了自家王爺,而韓恕嬌弱的靠在她身上。
他:“……”
謝于歸抓著韓恕胳膊,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時,就見韓恕臉色難看的厲害,那滿是血絲的眼眸像是被雪光刺的微瞇著時,她莫名一陣心虛。
她殷切的想要討好韓恕,免得他再想起地宮里自己傷人的事情,扶著他坐在一旁后就想拿帕子替他遮光,可想了想謝于歸的東西可不能送人,這要不然被人瞧見還不知道說些什么。
“許大人。”謝于歸看著許四隱,“借您發帶一用?”
許四隱:“……”
見自家王爺面無表情,他腿上一陣生疼:“不借。”
謝于歸:“……”
謝于歸:“???”
許四隱背過身去,臉上抽搐了一下。
他總有種自己要是再多瞧一眼王爺就得挖了他眼珠子的錯覺。
謝于歸瞧著許四隱小氣巴拉的樣子,只覺得韓恕怎么就能混的這么凄慘,連許四隱都舍不得一條發帶。
見他難受的蹙眉,瞇著眼時眉毛都皺了起來。
謝于歸只能摸了摸袖子,最終貼著袖邊里襯用牙咬著扯了一截半透的薄巾下來,然后替韓恕蒙著眼睛,轉了一圈,將帶著繡花的邊緣垂在腦袋后面打了個結。
“王爺眼睛既然不能見光,還是得遮著些好,免得這雪色傷眼傷勢更重。”
韓恕感覺到她手在腦后動作,身子貼在臉前。
他低低“嗯”了一聲,倒是配合。
“王爺回去后少用眼,也別以熱水凈臉,汪太醫應該給王爺開的有緩解眼痛的藥,王爺先用著,我會盡快讓五叔幫我找大夫的。”
“眼睛重要,公務也不在一時,王爺切勿太過勞累傷眼。”
韓恕聽著她聲音,緊繃的下顎柔和了一些。
謝于歸替他打好了結后,見那繡花實在有些招眼,又將下面挽了一圈塞進了他黑發之中。
見他一直坐在身前任她施為,而微一低頭時就能瞧見他難得溫順的模樣。
謝于歸眸中頓了頓,臉色也是復雜了起來,她突然就想起她當年從冷宮出去時,看到那桃花樹下才十三歲的半大少年笑如艷陽的模樣。
謝于歸眼中突生晦澀,退開半步之后低聲道:
“對不起。”
為著當年利用,為著三年前算計。
韓恕隔著薄紗看不清楚她神色,只以為她說傷了他的事情,他嘴角輕揚了揚未曾說話,可就連一旁的許四隱都能察覺到他的好心情。
不遠處殿內傳來動靜時,有人出來時,謝于歸收斂了神色。
“王爺,多謝您體諒妾身不追究皇陵之事,只是還在宴中,妾身不便在外久留……”
韓恕知道謝于歸的意思,他淡聲道:“你回去吧,記得三日之期。”
謝于歸揚唇:“不必三日。”
謝于歸起身之后,等走到殿門前時才回頭朝著韓恕那邊看去。
見他側對著這邊坐著時,身上大氅未曾系緊,那鴉青色的大氅有大半都散落在身側,露出里面穿著的薄衫來。
謝于歸就突然想起剛才扶著韓恕時他手格外的燙,明明穿的單薄卻跟冒著火氣似的,難不成是生了病?
她想著回頭想辦法請個大夫替韓恕看眼之時,順道替他看看身子,便將這念頭壓在了心里進了殿內,等到了劉夫人身旁時,劉夫人就急聲道:
“怎么去了這么久?我都準備去找你了……”
這半晌不見謝于歸回來,她還以為謝于歸出了什么事。
謝于歸壓低了聲音:“在外頭遇見厲王了。”
劉夫人驚:“他為難你了?”
為難是為難了,可不是劉夫人以為的那種。
謝于歸突然想起忘記問韓恕對翁清寧的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