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瀾有點微微的顫抖了,她一直是以為父親沒有這些東西,而她從小就聽話,也知道體貼,她也怕問老太太、怕問自己生母,自己親爸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生活中長什么樣,他愛吃什么,他平時業余時最喜歡做什么……
她曾經什么都想知道,后來,慢慢的,她讓自己忘記,一心一意的覺得系統就是她的爸爸,她對著系統爸爸撒嬌,她想哭也在系統里。她會問它,‘難道自己不再是他最聰明最可愛的寶寶了嗎?’
原來父親的影像一直有,只不過被人為的封存了起來。就像是金小青說的,他們家就有自己父親的照片,可是他們卻害怕干擾了她,于是也就不給她看了。他們怕干擾了自己什么?
江寧一直在邊上,聽到這兒,輕輕的過來按住了葉瀾。現在江寧也覺得不能理解了。為什么不給葉瀾看,那是她的父親,還要過幾年,感覺上,他們就覺得葉瀾不夠成熟,不能完全理解,于是聯手隱瞞。卻不想,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意味著什么。
她有父親,可是沒有一個人告訴她,她的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只說他的藝術成就,其它的呢?于是,葉瀾只能在戲里去找父親嗎?江寧都想罵人了。不過,這時,他能做的,就是按住葉瀾,告訴她,自己就在她的身邊。
“當初不許他們播放,是因為我不忍看。也是想等瀾瀾長大了再說!結果瀾瀾越來越大,我也越來越不敢讓他們給你看。我怕瀾瀾問我,無論問我什么關于他的問題,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到今天也是,我不知道這么做,對葉瀾來說是對、或者錯,但我還是不知道,怎么回復關于他的問題。既然回答不了,那么就永遠讓他塵封好了。”老太太垂下了眼簾,慢慢的說道。這也是她的解釋!
當初不許宣傳,是老太太的不忍。有自己的不忍面對,更多的卻是不忍對當初被救的那位。她不希望他從此背上十字架,也被所有人道德綁架。葉朝救他,那是應該的,誰在里頭,他都會去救,不管是匹夫之勇、還是書生義氣,這是他個人的選擇,與那位無關。所以那位跪在老太太面前時,老太太也是這么說的;
還有不忍是對丁薇薇,英雄的妻子,要給她一座貞潔牌坊嗎?以后丁薇薇就得配合宣傳,然后讓傷口一次次的被撕開?老太太看了太多,既然結束了,就讓它結束,宣傳也不能讓自己的兒子活過來,讓一切隨風逝去吧!
所以這是當初老太太對官方惟一的要求,不然,為什么資料那么干凈,所有與戲曲本身無關的,都被收走了。這回若不是為了葉瀾,高峰去找了趙老,這一批影像資料也許就真的塵封進了歷史的塵埃里了。
“知道了。”葉瀾懂事慣了,雖說她不能完全理解老太太當年的心態,但是也知道,若是自己,只怕也很難面對,所以現在讓她不看,就不看吧。
“我一直不覺得他們是對的。你十八歲早就過了,你都有選舉權了,憑什么用‘我是為你好’,而為你做決定?我也很想看,我不覺得小舅舅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需要你長大才能懂他。”趙生生一把抓過了那個IPAD,塞到了葉瀾的懷中。
“生生!”張芒嚴厲的看著趙生生。
“既然不想給她看,為什么讓姐夫做?別告訴我,你是不好意思打擊他的積極性。”趙生生抬起頭,坦然的看著張芒。
“這不是為這個做的。”張芒沖口而出。
“不管為什么做的,葉瀾有權知道她父親真實的一面,雖說我也懷疑片子里是不是真實的,但至少,應該是小舅最好的一面。也可以,往好了想,他的一生被記錄了下來,我們這些親人,想他時,還可以看到他,不會連一張照片都找不到。”趙生生堅持著。
葉瀾抬頭看看江寧,她現在誰的話也不想聽了,她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可是她也知道,她不能。她也沒一個地方可以讓她一個人待著。
“你二姐說得特別好,其實你就當自己在玩一個藏寶的游戲,他們給你一個巨大的寶藏,等你來挖。”江寧對她笑了一下,“芒姐想的挺對的,也許真的過兩年,你離得再開一點,再回頭,也許再看會好一點。”
“怕我接受不了?那是我爸!我為什么接受不了我自己的爸爸?”葉瀾瞪著江寧。
“我覺得他們是太愛你,太愛你父親了。因為愛你們,于是他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描述他。越愛你的人,越不跟你談他。他們在等你長大,他們在等你成為一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葉瀾時,再把有限的資料交給你,讓你自己來判斷、完善他。”江寧輕輕摸摸她的肩膀,看看灰敗臉色的老太太,心里剛剛的憤怒又被無奈的所代替,“好了,扶老太太回去吧!”
“我知道了。”葉瀾對老太太也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笑。
“你回你媽家吧?跟她說,那房子我們沒亂動,讓她帶你去看看。”老太太有點亂,喃喃的說道,“我的包呢?我的包呢?”
趙生生忙去給她拿了,老太太有點顫抖的在包里翻著,趙生生只是幫她托著小手包,卻不幫她拿。老太太終于找到了,像是松了老大的一口氣,她從里找出的是一套老鑰匙。老太太把鑰匙放在了葉瀾的手中,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是牽了一下嘴角。
葉瀾看慣了這串鑰匙,一直以為這是老太太單位的鑰匙。她留著做紀念的。上面還有一個手工編的很丑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小玩藝充當的鑰匙扣。結果現在不用說,也知道了這是父親的鑰匙,也許就是遺物,所以老太太這么多年就一直隨身帶著,從不離身。
“我送你。”江寧也知道,此時讓葉瀾和老太太在一起,也不對。
“小江,謝謝!”老太太對江寧笑了一下。
這回大家都沒阻攔,給他們讓出了通道,讓江寧帶著葉瀾出去。</div